被老头当众拆开糗事,陈良平快速几口扒完面,端着另一碗飞速上楼:“我给老婆送面去了。”
周皓宸目送陈良平消失在厨房。
陈老头用筷子敲了敲碗,提醒周皓宸:“专心吃,吃完上楼睡觉。”
这还不够,他碎碎念:“以后还是少吃宵夜,男孩在发育期长太胖就不蹿个儿了。”
吓得周皓宸呛了几声,陈老头一边嘲笑一边给他倒水。
翌日,陈良平吃过早饭,提着从北市带过来的一些奶制品和坚果就去了后上坡。
那房子又老又破,两扇木门看上去摇摇欲坠,陈良平在外喊了声“兰湘姨”。
无人应答。
偏偏两扇门并没有上锁,只需轻轻一推便开了,从不大不小的门缝还能看见堂屋上方亮着的灯。
陈良平又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后,他便推开其中一扇木门,伴随吱呀吱呀的声音,看清了堂屋内部的陈列。
面前靠墙摆了一张八仙桌,左右各安置了高背座椅,墙上挂着陈良实两口子的黑白相片,桌上摆了两盘水果贡品。
可仔细一看,那水果皮都是褐色、皱起来的,显然是摆放许久都快腐烂了。
陈良平心又慌又惊,这才环顾四周,发现桌椅板凳都蒙上了一层灰,看上去好几日不曾有人打扫过。
他抬头看堂屋上亮着的灯,寻思:天早已大亮,哪儿用得着开灯?
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陈良平一边喊着“兰湘姨”一边往里走找人。直到顺着厨房往院子里走,陈良平才在院子左侧的水井旁看到一只散落的老棉鞋。
那只散落的老棉鞋让他萌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他心里突突的跳,壮着胆子往前,探着身子往前水井里望。
在看清井里东西的那一刻,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提的礼品落了一地。
陈良平腿软站不起来,恐惧让肾上腺素飙升,他虽坐在地上屁股却飞快地往后挪。
直到撞上院门地台阶,顾不上那些礼品盒,陈良平飞快地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院子里,一片狼藉。
陈良平回到家就陷入昏迷且高烧不起。
一开始,陈家人都没当回事。陈老头还以为是自己昨晚让他去院子里洗青菜,给冻感冒了。
在村上卫生所买了点治感冒退烧的药就拿回家喂给陈良平吃。
可奇怪的是,陈良平昏睡了一整天都没醒来,时不时嘴里念叨着什么,但口齿不清,旁人听不明白。
没法,陈老头只有连夜请卫生所的医生来家里看看。
陈老头叫那名老大夫为“峰大哥”。
“峰大哥,良平没事吧?”陈老头站在一侧,紧张地问。
陈老头身后紧紧挨着陈老太,其次就是秦丽萍,周皓宸站在房门口,都在等待医生的答复。
“估计是水土不服,这两周村里发烧的人特别多。”
峰老大夫收拾好自己的医疗箱。
“我开了点退烧药,今晚再不清醒也不退烧赶紧找人送城里大医院,不能在这儿耗着。”
陈老头紧皱眉头思索,如果今晚良平还不见好转,自己又不会开车,上村子里找谁帮忙送呢?
陈老太一听事情逐渐变得严重麻烦,哭着:“怎么说病就病了,早上出门前人还好好的!”
峰老大夫收拾完医疗箱顺嘴随意一问,“他出门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就是去后山坡良实家探望兰湘妹子呗。听我儿媳说,良平刚从坡上下来,回家倒头就睡,再就是高烧不起了。”
不说还好,一说吓得峰老大夫肩上的医疗箱肩带都滑落,“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家可去不得!”
陈老太:“为什么?”
陈老头:“怎么说?”
两人同时追问。
峰老大夫一拍大腿:“他们家,闹鬼啊!”
说完,他重新背上自己的医疗箱,径直往屋外走,生气嘟囔着:“早知道背后有这事,我都懒得走这一遭。”
良实家闹鬼的事,吓得陈老太赶忙追上去,死死拽住峰老大夫的手臂,哭泣着:“峰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峰老大夫艰难地扯下陈老太的手,无奈道:“大妹子,不是我不肯救,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两个月前,良实出事的事传回村子。村上的人可怜兰湘妹子,提了东西去看她,好些个人回来都生了病。幸运的,睡上一两日也就好了。重的......”
“重的会怎么样?”陈老太急迫地问。
峰老大夫看向床上昏睡的陈良平,摇头叹气:“两周前,村口陈辛盛家的孙儿就是死在良实家门前。”
陈老太吓得滑坐在地,脸色刷白,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峰老大夫叹了口气,背着医疗箱快快离开了。
峰老大夫离开后,陈良平躺着的屋子里如死寂一般沉默。
坐在地上的陈老太突然看向站在房门口的周皓宸,跪爬向他。
周皓宸还来不及躲,双手就被陈老太死死抓住。
“好孩子,你不是能看见鬼吗?奶奶求你,能不能让坡上房子里的鬼别缠着你良平叔叔?”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陈老头一声呵斥:“我看你是疯了,逼一个孩子做什么?”
陈老太救子心切,被老伴这么一训斥,急红了眼,口不择言:“他妈妈刚怀了孕,如果良平叔叔出事了,就又成了寡妇。他不为良平,也好歹为自己妈妈想想,怎么就是逼他了?”
儿子遇上这样的事,陈老头心里也不好受,尚有一丝理智在。
趁着老太婆没说出更过分的话前,他吩咐秦丽萍。
“你快把孩子带回屋睡觉,别听你妈乱说。”
秦丽萍也怕周皓宸被吓到,拦着他的肩膀就离开。
陈老太坐地上嚎啕大哭。
陈老头气得嘟囔:“儿子还没死呢,你就哭哭哭......”
“怎么,我连哭都不行了?”陈老太回怼。
周皓宸被妈妈护着离开,老房子不隔音,走在外面还能听见陈奶奶的哭喊声“陈良实不是个东西,我儿好心好意去看他老母,居然恩将仇报啊!”
秦丽萍刚怀孕尚在稳胎,不方便照顾陈良平。
而剩下的房间又没打扫出来,晚上只有睡在周皓宸的房间。
周皓宸睡在里面,侧着身面对墙。
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陈良实家真的有鬼?
可人死后不应该立马有像子商这样的邮差来带走鬼魂吗?
除非,良实家的鬼,就属于子商调查的十二只消失的无量体!
如果真是这样,一直未露面的子商会不会也在陈家堡村?
她要是在的话,陈叔叔是不是就没事了?
周皓宸脑子在飞速旋转,推理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背后一直沉默的秦丽萍突然开口,不然周皓宸以为她早就睡着了。
“皓宸,假如......”秦丽萍迟疑中开口,几秒后,又自顾自说了声:“算了,睡吧。”
随后周皓宸听见声响,判断应该是秦丽萍也翻身朝向另一边。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唯有秦丽萍的那句“假如”一直在周皓宸心里反复回响。
妈妈想说又没说的后半句,到底是什么?
天一亮,周皓宸便起床了。
秦丽萍早就不在房间里了。周皓宸还没洗漱,就先去了陈良平的卧室。
陈老头和陈老太轮流守了半夜,陈良平虽然降了体温,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秦丽萍煮好面条后,陈老头蹲在院子里几口嗦完了面,起身去放碗。
“我去村口找陈辛盛家。”
就是陈辛盛家的孙儿死在了陈良实家门前。
周皓宸听后也往厨房里走,“我也去。”
陈老头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还不及腰的周皓宸,有些迟疑:“你?”
陈老太从面碗里抬头看着周皓宸,立马笑着附和:“就是村口,有什么不可以的,去,你也跟着去!”
秦丽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陈老头盯着周皓宸看了好几秒,最终应了下来:“行,你跟着。”说完,放下碗,提着带把儿的保温杯背着手往外走。
如果说对老龄化的农村,周皓宸以前没有什么概念。
直到路过一户户紧闭的门庭,村口廊亭两侧却坐满乌压压一片老人时,他才有所震撼。
廊亭对面是一个池塘,水面上结了冰。
风刮过冰面,可以无比通畅的通过长廊,冻得周皓宸耳朵疼。
可长廊两侧的老人却丝毫不怕冷似的,三五一堆不是下棋就是打牌,时不时喝上一口茶,可比待在清冷孤寂的家里强。
身后传来一阵铃铛声,周皓宸回头,看见一位戴着黑色耳罩、脸冻得黑红的老人牵着一头黑牛正走来。
周皓宸侧身让路,经过时,黑牛鼻孔中喘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白雾,脖子上的铃铛声声作响。
视线尾随黑牛摇摆的长鞭,沿着青石板一路向上,最终消失在长廊尽头。
仔细看,青石板上有些泥土污垢,或许还掺和了黑牛曾经留下的粪便。
“辛德?”人群中突然有人这么喊。
周皓宸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路沉默不语的陈老头突然兴奋,张开双臂走向其中一位老人:“辛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