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这位国师的意思,是想说这事是我卑月干的?”贺兰台从千非忌后方的树林悠悠转出,“本来只是想看看公主的成绩如何了,没想到还听见了这种事。”
他公然骑着马,越过千非忌,来到秦昭帝面前,说:“昭国皇帝,你们的这位国师大人既然要指认我卑月,不如就让小王再仔细查看查看?也好给昭国一个交代。”
得到秦昭帝的点头,贺兰台翻身下马,跪在那些成堆的黑衣人面前,先是探闻他们的鼻息,继而摸上他们的手骨,再次又按压他们的胸膛,最后一脸凝重地起身对秦昭帝道:“他们的确是卑月的人。”
秦昭帝脸色倏然一变,皱眉责问:“卑月的三王子,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贺兰台方才还一脸凝重,此刻突然又变得一脸轻松,说:“别着急啊,我想可能是使臣队伍里混入了我大哥的人,想要刺杀我吧。毕竟我抢了大哥的王位,他心里怨气大着呢。”贺兰台转身,视线从两侧的文武重臣身上扫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是谁代替小王迎战了这些叛徒吗?”
齐同晏没动。可即使没动,沉默的他在一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大臣中也是分外显眼的,何况贺兰台是有目的地寻找,他搜寻的目标本就是齐同晏一行人。
贺兰台的视线越过一众大臣,落在齐同晏身上,看到的是他新换的青绿衣裳,与略有些苍白的唇色,然而他的表情却云淡风轻,甚至有些凑热闹看好戏的意思。
齐同晏不经意间抬头,恰好对上贺兰台探究的视线,极其随意地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武功,竟有这么强?那些死士,全被他解决掉了?贺兰台心下一凛。死士是他派的,要的就是周伶的命,至于其他人,有命活算他命大,没命活也是他命该绝。只是如今,死士惨败,周伶不知去向,只有齐同晏和他的侍卫站在这里。
秦昭帝也是心有疑惑,谁能强有力地解决掉这么多人?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告知他的打算。“这些人,你们谁碰见了吗?”他问向座下群臣。
齐同晏从人群中走出,恭敬道:“回父皇,人是儿臣杀的。”死士是贺兰台的人,要杀周伶的人就是贺兰台,但这些,他不知道。
秦昭帝的神色有些讶异。虽说这几年齐同晏的形象在民众眼中,已经完全是一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模样了,但在他的记忆中,他总还是会想起年幼时那个沉默寡言,面对他毫无表情、不发一言的齐同晏,安静、冷静得可怕。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当年自己力排众议留下这孩子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也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孩子莫非真是灾星降世?可思来想去,说到底,这个孩子也只是不爱说话、没有表情而已,宫里并没有因为他发生什么事,昭国也并没有因为他的降生而变天。
秦昭帝看到齐同晏身上穿的青绿衣裳,知道他换了衣服,道:“没受伤就好。你也受惊了,今日就先回府吧,好好调养几日。”
直接走?那……好像也行?周伶反正不在这了,估计回去也要休息几日,回卑月的事不急;四皇姐的赌约嘛,不管结果如何,反正他赌四皇姐赢,输了,那也与他无关。
“是。儿臣告……”齐同晏一句“告退”还没讲完,他身后的贺兰台突然出声:“哎别走啊,六皇子帮了小王这么大一个忙,小王简直无以为报啊!”他热络地揽上齐同晏的脖子。
……无以为报那就别报。齐同晏在心里默默道,出口却谦逊:“不必,三王子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齐同晏微微皱眉,忍着被陌生人亲密接触的不适。
“别那么见外嘛!”贺兰台一掌拍上齐同晏的背,分外热情:“小王对六皇子一见如故,倍感亲切,不如就请六皇子到小王的住所去一聚?”
贺兰台的那一掌也不知有意无意,力道不轻,齐同晏的身上又有多处伤口,这一掌险些没让他疼出声来。他感受着额头隐隐有冷汗滴下,忍痛笑着拒绝:“不急,我的一位侍卫正在发高烧,状况不太好,我得先去看看他,还望三王子谅解。”
“侍卫?”贺兰台看了一眼青枫,“哦……就是之前跟你来的那个小孩吧?小孩发高烧啊,那可真不妙,难为六皇子留着他,还这样供着他。”
“三王子说笑了,若没其他事,同晏就先回去了。”
“好吧好吧,六皇子既不愿,小王也不好强留。”贺兰台一脸遗憾地收回手。“但是六皇子与这些人战斗,还是看看大夫比较好吧?”他朝秦昭帝挥挥手:“昭国皇帝,小王失陪一会儿,我先去陪六皇子看看伤势如何,不然小王实在无法安心哪!”
齐同晏刚想拒绝,座上的秦昭帝却没意识到,径自点了点头以示允准。
“多谢!”贺兰台又转向齐琅:“公主的猎物比我多许多,今日的比试确实是我输了,小王佩服,也会遵守与公主的约定。”言罢,他便揽着齐同晏的脖颈,将他拉去了太医处。
“殿下?”花重锦正想打招呼,突然看到拉着齐同晏进来的人是贺兰台,眸中不由得显现出一些迷惑。“三王子也来了。”
贺兰台凑近细看,盯了一会儿,没盯出什么来——他不认识花重锦。但他认得周伶。“这小孩……?”他指指花重锦身边正被喂着喝药的迷迷糊糊的周伶。
花重锦不动声色地看向齐同晏,齐同晏在贺兰台身后点了点头。
“他突然发起了高烧,殿下托我先把人带到太医这。”花重锦说。
“哦——”贺兰台没太在意,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确认。从刚刚开始,他就能闻到隐隐约约的血腥气,确切的说,是准备把齐同晏往太医这方向拉的时候就闻到了,只是不明显。而这一路上,味道并没有消失,就连浓度似乎也只是更加清晰了一点。他确定自己身上没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血气是从齐同晏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或者,是他跟在后面的那个侍卫?他拉着齐同晏,来到太医面前:“大夫,也帮六皇子看看呗,他之前跟人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哎哟喂……”太医满鬓花白,年纪已大,连忙就把齐同晏往座椅上搀,一脸惊慌:“可得让老夫看看……”
齐同晏略略避开太医的手,道:“不必了。我并没有被伤到太多。”
“可是……”齐同晏的语气不算温和,太医犹犹豫豫。
“哎,那怎么行呢?六皇子的身体可尊贵得很,都跟人打了一架,自然得来好好看看,才能让人放心啊。还是说,六皇子的身上有什么秘密?”贺兰台大大咧咧道,像是随口的开玩笑,齐同晏却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国之秘密,算不算?”齐同晏笑,“开玩笑的。”他将衣袍解开,露出胸前后背满是绷带包裹的痕迹,已有丝丝血迹渗漏绷带。
太医一惊:“这……六皇子竟受了这么多伤,您的侍卫呢?怎么没有保护好殿下?!”他狠狠瞪了一旁还站着的青枫一眼。
齐同晏及时开口:“麻烦老先生待会儿给他也看一下伤,他为了保护我也受了很多伤。”
“是是是,这是自然。”太医立马换上一副听话的表情,唤来自己的学徒帮忙,一起给人处理伤口。
贺兰台死盯着齐同晏的身上,不放过每一处痕迹。随着每一条绷带被拆开,齐同晏的身上都显露出一道明显的伤痕,看着伤口还不浅。
这样不行。根本看不出什么。贺兰台的视线移向周伶,想要寻找下手的好时机,却发现怎样都不够好。他在脑中思索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果然还是直接让圣女来指认最好。卑月圣女性子清冷,今日自然也没有来凑狩猎的热闹,而是在她暂居的居所里住着,下次,得带上她去燕王府找人。贺兰台想。
太医已经给齐同晏重新包扎了一番,贺兰台见状,也决定暂时回去:“既然六皇子没问题了,小王也就放心了。那小王就先回去了,六皇子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望六皇子。”说完,他便回到了狩猎地。
这边几个人被太医重新处理过伤口,又被叮嘱一番后,才与花重锦告别,回了燕王府。
回到燕王府时,周伶已经几乎没什么烧了。各自又修养一阵,吃过晚饭后,齐同晏敲开了周伶的房门。
齐同晏进门时,照旧是先关门,又寻了个位置坐下,才开口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周伶不开口。
“不开口也无所谓。我来理理现在的状况吧。白天你说的我大概听懂了,你是卑月一个小山村里的孩子,但是有一天那个山村突然就惨遭屠杀,而你活了下来,再后来,嗯……”他摸了摸下巴,结合之前竹篁查来的消息,“再然后,你就被人牙子抓了,又被卖到昭国,而左丞相买了你。”
“你说你的血液似乎对生灵有奇效,那么对左丞相的女儿,真的有用吗?”齐同晏问。
“我不知道。她的女儿很弱。不管喝下我多少血,都很弱。”周伶说。
“也是,你本来也不清楚自己的血,只是猜测而已。那么,你之前说你会对卑月王子有用的,是你的血给了你自信?”
“是。”
齐同晏看着周伶,他眼中不再是初见时的死气沉沉,变得更加坚毅,甚至隐约可见名为决心的火焰。“你要告诉他这件事?”
“我会对他有用。”
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能确信?万一他不需要呢?”
“不需要,我也可以投靠别人。”周伶答。
我要死啦!一直说我不是作者。
9.16-9.17中秋节去长白山玩,估计要请假两天,感谢所有点开这本书或是收藏这本书还有那位给我投营养液的读者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这大夫我非得让你瞧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