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里坐了坐,卞锦程对于佛门的东西并不怎么了解,只偶尔读过几本佛经,自觉理解很浅显,因此并不怎么插话,只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佛经,看着周围的风景,耳边听着深奥的佛理,倒是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反而觉得惬意。
单易辰倒是难得坐的住,向来面对卞锦程张扬的眉眼竟然沉静下来,看上去稳重一些,只偶尔向卞锦程看过来的目光,还是有几分之前张扬的模样。
两人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继续由单易辰带路往山上走,卞锦程平日并不礼佛,但他今天享受了把摘水果的乐趣,心情正好着,又想着来都来了,都爬到半山腰了,也不差这点时间,母亲来了这广福山是一定会上来上柱香的,或许还能碰上。
只是今天过的实在精彩,单易辰找的路也比不得寻常上山的山道好走,哪怕东西都是单易辰拿着,卞锦程也渐渐跟不太上单易辰的脚步,但若是再耽误,恐怕下山的时候天就黑了,只能咬牙坚持。
“等等。”单易辰突然喊了一声,卞锦程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就见他将两个袋子放下,以为他是累了,结果下一秒单易辰从怀中掏出一张深蓝色的帕子,伸手过来为卞锦程擦了擦头上细密的汗珠。
卞锦程在他伸手的瞬间大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卞锦程脑袋转的有些慢,愣愣的看着单易辰在他眼中像是变得缓慢的动作,一时竟忘了躲开,等单易辰为他擦了汗,用同一张帕子草草抹了把脸,才慢一拍脸红了红,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其他。
但心中难免觉得自己今日与单易辰走的是否太过近了。
“上山的路还得有一段,我们这个速度怕是上了山就赶上晚饭了。”单易辰笑着道。
卞锦程顿时是真有些尴尬了,毕竟是自己拖了脚步,连负重的单易辰都跟不上,辨不清单易辰这句笑语中有没有埋怨的意味,刚想道歉,旧件单易辰直接蹲在了自己面前,回头笑着道:“上来我背你一段,等快到山顶的时候就把你放下来,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卞锦程怎么好意思,不过若是再耽误下去确实太晚了,下山的路怕是更不好走,咬了咬牙俯身趴在单易辰身上,便感觉到单易辰身体僵硬,刚要问“怎么了?”就见单易辰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来。
“把两个袋子给我吧,我来拿着,不过重量还是在你身上的,要是你觉得累就跟我说一声,把我放下来就行。”
他说话时嘴唇就在单易辰一边耳朵边上,吐出来的气息,说话时震动的胸口,甚至柔韧的身体都被单易辰清晰的感觉到,单易辰在军营里也不是没有背过人,受伤的士兵、比赛时的同伴、幼时耍赖不肯走的表弟······但没有那一刻感受像现在这样,说不上来的抓心挠肝。
“不用,我能拿得了。”单易辰语气似乎有些僵硬,但这个时候的卞锦程却并没有注意。
有记忆起似乎并没有被人背过,卞锦程被人像背孩子一样背着,有些尴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最后只能虚虚将人脖子圈住,但也有好奇,但好奇随着身下人透过层层夏季轻薄衣料传过来的体温,竟让人偷偷红了耳朵,刚刚升起的要与单易辰保持距离的想法又一阵烟一般消失无踪了。
这段路走的似乎格外漫长,等接近山顶的时候,单易辰果然如言将卞锦程放下,单易辰没有带卞锦程走大门进去,而是从寺庙后墙处,将卞锦程的布袋子放在后墙根,一手提着自己的袋子,一手从卞锦程腋下穿过将人拦腰保住,直接翻过了墙。
卞锦程压住自己将要出口的惊呼,感受了一番飞檐走壁,落地时竟然有些雀跃。
跟着单易辰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拐到后院最中间的屋子,刚要进屋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诧异,单易辰对着卞锦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进了旁边的屋子,放下手中的袋子,悄悄往屋内走去。
卞锦程哪里做过这种偷鸡摸狗般的行为,还是在佛门重地,但今天被单易辰拉着做了很多之前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见单易辰朝他招手,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手轻脚的跟上去,才发现里面的角落里竟然有一个小门,小门连着的就是中间传出说话声的屋子。
卞锦程跟在单易辰身后,看他缓缓推开门,轻巧的迈过去,便也跟着过去,就见前面是一道屏风,屏风那边是一道圆形的木拱门,再往前隐隐约约地上坐了三道人影。
两人悄悄探头看去,就见最前方面对着正门口坐在蒲团上一名老和尚,卞锦程前段时间来为祖父请高僧手串时见过,是广福寺的方丈圆空法师,而圆空大师对面背对着大门口的地方,同样侧对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两人也熟悉,竟然是二皇子单易升及其同母胞弟九皇子单易瑞。
卞锦程耳力不如单易辰这个习武之人,三人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听不太真切,但仍从其中几个音中大概能猜出两人来的目的。
卞锦程脸色变了变,看着身前已经露出冷笑的单易辰的背影,之前与单易辰在一起时有些不清醒的脑袋也清明了些,脸色有些复杂。
怎么忘了,广福寺之所以地位超然,均是因为它与皇家储君一事密切相关。
广福寺历来有能算出帝王命格的能力,几百年来但凡被广福寺高僧算出帝王命格的人,最后的结果从来没有第二种,都会登上那众人仰望的至高之位,遇到王朝里一个帝王命格都没有就知道王朝气数将近,自此关闭寺门不出,直到新的王朝建立。
因为这个,据说早期广福寺吃过太多亏,连山门都被气急败坏的某朝最后一任帝王烧过,好在当时的僧人早有预料躲了出去,直到新的王朝建立后才重新出现重建寺庙。
从那之后,无论当朝皇帝如何威逼利诱,广福寺再也没有泄露过帝王命格的事情,有人说广福寺能算帝王命格的人被大火烧死了失了传承,有人说广福寺的僧人会私下接触帝王命格的皇子,甚至在乱世时会入世寻找那极贵的帝王命格之人,暗中辅佐,只为百姓少受几年战乱之苦,等等传言说的人很多,嗤之以鼻的人很多,但相信的人也不少。
单易升显然就是那相信之人,并且早已经开始接触广福寺的人,只是,虽然卞锦程也不清楚这个传言是真是假,若是二皇子当真是那帝王命格之人,并且与广福寺关系良好,那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看单易辰那与广福寺高僧熟稔的模样,以及对广福寺后院的熟悉,倒是让他有了些迷惑。
但是,卞锦程垂下眸子,如今的建国侯府可是千万不能掺合进这些事情当中的,虽然今日与单易辰玩的很愉快,也有几次险些被迷了心智,但他若是掺和进这些事情中,还是今早远离才是。
单易辰像是知道卞锦程心中所想一眼,回头看了他一样,但是那一眼中却明显没别什么复杂的情绪,像是仅仅听烦了,回头朝着卞锦程示意,两人又悄悄回了旁边的屋子。
两个屋子中间的门被轻轻合上,那边的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就更是听不见了。
卞锦程心下存了事情,还事关建国侯府,便凝眉不语。
单易辰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开口惊扰了那边的三人,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卞锦程发呆,屋子里陷入了静默,只有隔壁若有似无得声音当做背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有所改变,卞锦程便觉得这次的安静比之前在半山腰两人一起看知了蜕皮时更加难捱一些。
咚!
外面的大钟被敲响,打破了两人的思绪,那边若有似无的声音也是一停,接着响起了不再刻意压制的说话声,听着像是道别。
又等了一会儿,单易辰站起来,卞锦程见状也跟着起来。
“走吧,跟我一起去见见师父。”单易辰指了指隔壁,似是一点都不清楚广福寺的重要性,更不担心卞锦程出去泄密害了自己,毕竟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正值壮年时,皇子们已经开始惦记探寻帝王命格了,单易辰这态度坦荡的让卞锦程怀疑自己记错了传言。
卞锦程想了下,跟着单易辰过去给方丈见了个礼,不过也没在里面待多久,虽然感觉方丈对自己的态度好的出奇,不论是上次过来请手串时亲自接待,还是这次看自己的眼神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但是考虑到出家人一向慈眉善目,高僧更不必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给师徒两个留下了空间,卞锦程离开房间打算自己逛一下,不过按理说两人如今应该还在包间,不该出现在这里,就没有逛到前面去。
而后面是僧人们休息的地方,这个时间走动的人并不多,便在后面靠近前殿的地方找了处树荫,背对着靠在树上,半阖着眼睛注视着从树叶间散落下来的点点的光,耳边是殿前诵经声音,可能是今天没有午睡的关系,只觉得那诵经声催眠一样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单易辰过来寻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靠在树上安然熟睡的模样。
看他睡的这样甜,单易辰心下一软,也没有打扰他,将步子放轻悄悄靠近他。
停在卞锦程面前,单易辰伸手轻轻撩开他面前的发丝,就这么难得安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心中一片宁静。
很奇怪,在平日里看着卞锦程明显不愿抵抗的表现,单易辰却很想逗他,与他亲近一些。
然而现在卞锦程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他面前,单易辰却没有丝毫杂念,只想就这么久久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