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倒霉蛋死里逃生后绝地反杀 第2章 鹰爪

狱卒给虞向安灌了碗汤药，便把人扔回牢房。

数九寒天，虞向安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单薄的囚衣阻隔不了寒意侵袭，地上散乱地铺了些干草，看样子已经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旧物件了，早已经发潮发软，生生让整个牢房看起来更加潮湿阴冷。

虞向安被烧得迷迷糊糊，耳边明明是死寂的寒风，方才被质问的话却时不时灌进耳里。

他只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指派去当监军，那群武将看不起他，看这个监军对地形不熟悉，略施小技就把他甩在了后边。

他找不到方向，只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本以为终于走运跟上了队伍，结果等待自己的却是罪名和牢狱之灾。

风越发大了，虞向安想蜷成一团保留一些热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现在哪怕是稍微动弹一下都是一种折磨，惨白如纸的脸上混着血污，看起来触目惊心。

火台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迟钝的脑子抓不住闪过的断画残片，冷，太冷了，虞向安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窗外已经飘起大雪。

雪花从狭窄的天窗飘进来，与肮脏污秽的牢房极不相配，轻飘飘地，落进掌心里又很快融化。

彻底昏死过去之前，费劲心力拢起掌心，不愿玷污这因意外而到来的清白。

“他不会死了吧？”

值夜的狱卒看牢中人一动不动，不由得担心起来。

另一人听闻这话，眼神也跟着看了眼地上那人，火台上的光照亮那半边惨白的脸，早已散乱的头发耷拉着，看起来极为瘆人。

“不能吧……刚不是灌了一碗参汤？”

“什么参汤，牢里头人用的不都是边角料，效果有没有另说，咱们那些刑罚，武将来了也没几个能遭得住的，他……”

一个文臣，弱不禁风，又受了这等摧残，人要是还没事，明日的状子就不知道该弹劾谁了。

“我进去看看，你快去找个太医！”

“你悠着点，别让人真死了……”

***

“皇后早些用膳便是，不必等朕。”

昱文帝裴成显从御书房一路过来，屋外寒风凛冽，进未央宫时不由带了一身冷意，皇后迎出来，抬手解去他大氅的系带。

“近日胃口不佳，便想着等等陛下。”皇后卫莹温声解释，拍了拍大氅上面的冰碴，而后随手递给一旁的宫人，“外头下雪了吗？”

宫人端过来铜盆里早已备好的热水，昱文帝净了手，又接过干燥的丝绢擦了擦，这才看向她：“嗯，下雪了。”

大内总管冯进喜跟着二人往殿内走，跟着陛下这么多年，他怎么会猜不出陛下此时的心思？

知道他不欲多言，冯进喜细心为昱文帝布菜，一边恭敬又似唠家常般接话：“可不是嘛，今年这大雪来的早，都说瑞雪兆丰年，老奴想啊，这必然是老天爷给的好征兆！”

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冯进喜笑笑把话题拉到了卫莹身上。

“只是皇后娘娘早年为生英王殿下伤了根基，这大雪天可得好好养着，否则陛下可是难以心安啊。”

“公公说的是，身为一国之母当做表率，自然不敢令陛下分心。”皇后笑容恬淡，看似附和冯进喜的话，眼神却一刻不离昱文帝。

冯进喜能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做到稳居今日大内总管的位置，趋利避害的能力自然是无人能及，也总能一句话说到人心坎里。

不管其他如何，今日这情，卫莹承了。

果然，昱文帝搁置碗筷，方才的冷意也褪去不少，他望着面前的女子，与他少年夫妻，并且还为了给他生儿育女，遭了不少罪。

拉过卫莹柔若无骨的手，昱文帝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朕忽视了你啊！”

“只要陛下安好，臣妾便别无所求。”

即使已嫁作人妇二十年有余，但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此刻卫莹眼角发红，看起来端的是我见犹怜。

“有此发妻，实属朕幸！”昱文帝大手一挥，“朕记得库房里有番邦进贡的金丝炭，明日给皇后宫里送来，还有这些首饰也该换新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皇后有多不受宠呢！”

“老奴遵旨。”冯进喜轻甩拂尘，下跪领旨。

经此一役，饭桌上气氛才算是活络起来，皇后自然而然接过了布菜的活，给昱文帝盛了碗鸡汤，她端详着对方的脸色，试探性开口道。

“方才陛下一脸凝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昱文帝意识到刚才让人误会了，但也不想多言，他继续喝着手里的鸡汤，脸上看不出一丝异色：“无碍，朕自有分寸。”

“陛下，可是关于粮草失踪一案？”

“是谁对皇后乱嚼舌根！？”

皇帝再次放下碗筷，语气里隐含着薄怒，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屋里烧了炭，明明该温暖如春，但众人却被九五之尊的目光看得脊背发凉，两股战战便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

皇后神色微变，不过一个喘息间也已经跪到昱文帝脚下：“陛下恕罪，臣妾只是看陛下为此事日夜操劳，想要分陛下分忧。若是要罚，全罚臣妾一人即可。”

昱文帝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的寒意已经褪去，他朝卫莹伸手：“地上凉，皇后起来说话。”

“……你们也都起来吧，把晚膳撤下，朕乏了。”注意到皇后的眼神，昱文帝补充。

摒退其他人，皇帝坐下，有些头疼地开口：“近日确实在为这件事情烦心，不仅那几十万石的粮食不知所踪，大理寺狱那边也一直没个结果……”

要不是召南铁骑撑住了，今日的大齐早已经被羌狄的铁蹄踏遍，哪里还有此时的歌舞升平。

“危机解除了，粮草却不能一直拖下去，否则朕以何安抚人心？”

“据金吾卫的消息，当日发现罪臣虞向安时，似乎那群贼人还没离开多久。”卫莹站在昱文帝身后，就势给他轻揉太阳穴以缓解，“既然仓皇逃窜，那么大宗的粮食十有**就带不走，陛下是想……”

昱文帝拉下皇后一只手，按在自己肩膀上，有些感慨：“知我者，皇后也。不错，朕想派人去寻，但皇后也知道，范围如此大，万一一番兴师动众，最后却无功而返……朕实在忧心至极啊！”

皇后没接话，抬手覆上昱文帝的，转而道：“那若是一直都没有结果，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牢里那个？”

“他是唯一的线索，在找到粮草之前，朕需得留着他。”昱文帝叹了口气，如实说出心中想法。

“当朝探花郎，堂堂吏部正四品官员，居然勾结羌狄，若不趁当下这个时机施以惩戒，又如何能震慑朝野？”

“此事朕又何尝不知？但现如今于朕，当是先解决燃眉之急更要紧。”言下之意，是要把人留着。

卫莹身形微僵，随即挣脱昱文帝的手，掩饰性地拿过剪子去剪暗淡下去的火苗，“只是这般开了先例，莫不让文武百官来日有例可援？”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朕要如何安抚镇南王手下那十五万召南铁骑。”卫莹忙于遮掩，因而也错过了昱文帝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

他径直起身，拿过为方便而随意搭在贵妃榻上的大氅，手指交缠几下系好系带，随即招呼冯进喜摆了回去的架鸾。

“此事还得容朕想想，天寒地冻，皇后早些休息。”

冯进喜跟在架鸾后，忽然手里被塞了个锦囊，他掂了掂，份量还挺足。

小宫女得到授意前来道谢，“娘娘说了，今日多谢公公美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冯进喜面上一喜，四下看看，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收进怀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举手之劳，娘娘不必挂怀。”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离开，帘子掀起一瞬间放进来的冷风仿佛让屋子里燃烧一天的暖意都消失殆尽。

未央宫詹事宫女红罗走进来，把剪子从她手里拿下来，又将新热好的汤婆子塞进卫莹冰凉的手心里，又拿过厚毯披在她身上，待感觉到渐渐回暖才松了口气。

“娘娘可莫要再这般了，奴婢心疼。”

卫莹扯了扯嘴角却并不应答，她从怀里掏出被暴力揉成一团的纸，示意她：“你看看吧。”

“这是……”红罗依言打开纸团，只一眼就愣在了当场，良久才哆哆嗦嗦开口：“娘娘，这是从哪儿来的！？”

安氏一族，不是早就被除尽了吗，为何还会有这象征安氏的族徽存在……

卫莹冷笑，似乎是很满意从红罗脸上看到的表情，她抽回那张纸又看了看，才一字一顿道：“吏部侍郎——虞向安。”

“本宫也很奇怪，这个世界上，明明一个安家人也没有了才对，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一个虞向安？还真是让本宫惊喜得很呐！”

“娘娘……”红罗一脸惧意，眼神在卫莹的脸上和那张纸上来回逡巡，“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慌什么！？”卫莹讥笑，转身把手里画了图案的纸凑近烛台燃了起来，而后随意扔进炭盆，“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能知道什么？再说了……就是真的知晓些什么，他如今在牢里，哪里值得你惧怕？”

一阵浓烟升腾而起，随之蹿起几寸高的火苗，但很快又随着纸张燃烧殆尽熄灭下去，只余下破碎的炭灰。

“你去告诉章启，不管用什么办法，本宫要让虞向安死在大理寺狱！”卫莹看着炭盆中跳跃挣扎的火苗，眼底似乎燃烧起更大的火焰，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魔怔。

红罗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此时却不敢忤逆她的意思，连忙应是退了出去。

卫莹笑意不减，甚至还在片刻后发展成了大笑，她轻轻摸着手里的汤婆子，神色温柔且认真，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冷得直打寒战。

“既然还有活的，那我辛苦一点，送他下去和你们团聚，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