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刚要点头,看和汉子们走在一块的哥儿到了赵世安面前,还试图挽住他的胳膊。
杨瑞:“……”这倒霉汉子!
阮霖站在原地未动,赵世安很快看到他们,他愣怔一下,眼神一亮。
他低头说了几句话,很快,那哥儿愤怒的目光和汉子们震惊的眼神落在了阮霖身上。
阮霖:“……”后悔了,不如刚才走了。
他还以为能看到赵世安惊恐的脸,谁知道竟拿他当了挡箭牌。
杨瑞打哈哈:“那个,霖哥儿啊……”
阮霖转过身笑道:“瑞阿么,我相信世安哥哥,我现在这模样让他同窗看到不好,我们快走。”
只是这笑在杨瑞看来多了几分勉强,他心里很气,准备晚上和赵武说说,让赵武去劝赵世安,既然要成亲,就要收心!
两个人这条街还没走完,阮霖的肩膀给抓住,他扭头看跑过来的赵世安,往后面瞥了几眼,没有刚才的人。
赵世安喘息了几下,捏了捏阮霖的脸,不满道:“为何要躲我?”
汉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有薄茧的手指让阮霖眉心一跳,不自觉后退一步:“没有躲你。”
赵世安双手环胸:“那你躲什么?”
阮霖:“没躲,我和瑞阿么现在要去买布。”
赵世安:“布?”
没被赵世安看一眼的杨瑞道:“买你俩成亲用的红布,快到日子了,要抓紧赶工出来。”
赵世安差点忘了:“正巧,咱们一块去,你们要去哪儿买?”
杨瑞带他俩去了另一条街上的铺面,还没进去赵世安看面前的小破店铺,眉心狠狠皱起。
店铺掌柜迎了他们,又问他们要买什么布,杨瑞说要买红布,做喜服用。
掌柜的立马拿出几匹让他们摸摸料子,看要买哪些。
阮霖直接问:“哪个最便宜?”
掌柜和杨瑞同时意外看他。
阮霖低声的恰到好处:“瑞阿么,喜服只穿一次,买太好的浪费,最便宜的就成。”
杨瑞心想,这哥儿还挺懂事,虽说他一开始也是打算买最便宜的布。
他看向掌柜的:“听我家哥儿的。”
掌柜拿出其中一匹:“麻布最便宜,要是这几个月成亲,还是买这个好,凉快不憋闷。”
杨瑞:“一丈多少铜板?”
掌柜笑眯眯道:“一百二十文。”
杨瑞皱眉:“贵了。”
掌柜:“红布都是这个价,咱家可是这条街最便宜的了。”
勉强走进来的赵世安摸了摸布料,嫌弃几乎溢于言表:“这粗糙布料也太配不上我的身份。”
店铺里的几人:“……”
掌柜的看赵世安细皮嫩肉的样子警惕看着他们:“你们莫不是来砸场子?!”
杨瑞忙道:“怎么会,掌柜的,咱们还是说说这个价格,便宜些,我今儿买得多……”
在赵世安再次口出狂言之前,阮霖把他拉了出去,两个人站在门口听里面的杨瑞讲价。
赵世安叹息道:“这年头,做汉子真难,说句实话也不让。”
阮霖握了握发痒的手,拉住赵世安的袖子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道:“咱俩又不是真成亲,走个过场罢了,何须那么浪费银子。”
赵世安摇头:“此话差异,这是我的面子。”
阮霖一言难尽看赵世安一眼,他现在真的很想打他。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
“对,太对了。只是瑞阿么他们攒钱不易,成亲花销大,能省点就省点。”
赵世安看阮霖热的一脸汗,打开折扇手腕上下摆动:“你这哥儿,还挺为他们着想。”
阮霖感受到凉意,侧头看他:“你不也是,依照你的性子,要是真不满意,必定让瑞阿么换了布料,而不是只说几句。”
赵世安轻笑一声,突然停下扇扇子的动作:“不对,你不是心悦我于我,竟愿意说成亲只是走过场?!”
阮霖漫不经心的见招拆招道:“你又不心悦我,如若按照我的一厢情愿说是真成亲,于你而言不公平。”
赵世安沉默片刻,继续扇扇子:“颇有几分道理。”
·
杨瑞从店铺出来时抱了三丈的红布,赵世安也不去找同窗,和他们一块在县里买了些糖、酒,还有彩线、红纸一些零碎东西。
等手上两个篮子装的满满当当,快到午时了,他们往家赶,赵世安热得受不住。
到了县门口,碰到回村的牛车,他付了三个铜板拉着他们上来。
杨瑞嘴里嘟囔着浪费、贵,走回去就成,可坐上也没说下去,反而和一同坐牛车回去的村里人唠嗑,又拿出红布让他们看看,可不便宜哪。
接下来几天,阮霖做自己穿的喜服,杨瑞则做赵世安穿的。
阮霖会做衣服,他姥姥去世前教过他,说是万一他再大些,他爹娘那边的亲戚还没接他回去,就给他说婆家,这些活计都要会,不然过去容易被打骂。
谁知道,姥姥一年前就这么没了。
缝衣服的阮霖手猛地一颤,他刚才走神,针扎到了指头上,他放在嘴里含了会儿。
他下午也该去地里给姥姥说一下他要嫁人之事,虽说是权宜之计,但到底也是人生大事。
这事他没给任何人说,他去后山摘了些灯笼果,拿着去了地里姥姥的坟前。
这块地是赵大洪家的,阮霖不乐意多待,简单和姥姥说了几句,他起身回去。
现在地里庄稼该收的都收了,这几天歇歇地,等几天就该翻地种下一轮的庄稼。
接下来几天更是忙的热火朝天,杨瑞忘了一事,他又去了趟县里,回来喊了几个相熟的人来做喜被。
上一次杨瑞没想到这个,阮霖到底是从他家出嫁,还是要有个压箱底的东西。
他们把院里的地扫干净,铺了一层布,又在布上把棉花和红布抖擞开,几个人看了看,这兜棉花能做一床薄被子。
几人一边做活一边唠嗑,一人说起了王兴元家的哥儿赵川的亲事,听说前几日定下了,等再一个月就要嫁过去。
有人撇嘴:“这算什么好人家,那屠夫三十了,家底不薄,可一直未娶亲,谁知道因为什么,我是不看好这事儿。”
“可不是,我可听说了,那屠夫给了王兴元家十两银子!”
“这可不少。”
“顶破天了。”
他们这儿的定亲给的银子最多三两,一下子出个十两,众人惊了惊,刚酸两下,想到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们估摸这亲事真不咋地。
坐在门口凳子上的阮霖正在缝喜服,听到后顿了顿,怪不得之前赵川那么不乐意。
可这事他暂时不想管,现在赶快和赵世安成亲,再把户籍挪出来才是重中之重。
日子过得飞快,知了声在耳边一直吵闹的厉害,一下子就到了七月初五。
晚上吃过饭,阮霖和赵榆去刷碗,赵武去屋里拿了个东西去了赵世安家里头。
杨瑞则进灶房,看他们要熄火,他道了声:“再添点柴火,今晚要烧热水,霖哥儿,你今个要好好洗洗。”
阮霖:“?”
不懂,但他照做。
他在这大热天刚泡在大盆里,杨瑞拿着皂荚和刚晒干的丝瓜藤进来。
大盆里泡的浑身通红的阮霖默默抱住了腿,惊恐的脸上分外可怜且无助。
杨瑞关上门,特意点了蜡烛,笑眯眯让他伸出胳膊,他给他搓澡。
阮霖:“……”
他不是很想。
灶房里还在烧水的赵榆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他跑出去,看阮霖的屋门关着,里面传来水声,还有阮霖在嘶哈嘶哈地说疼疼疼。
一刻钟后,搓下来不少泥的阮霖冲洗了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整个人松快不少。
就是身上的皮肤碰到衣服,火辣辣地疼。
杨瑞没让阮霖去倒脏水,他倒完拉住阮霖坐在床上,赵榆则在院里。
这么奇怪的氛围让阮霖如坐针毡,他傻笑一声:“瑞阿么,你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杨瑞摸了摸鼻子,竟有些不好意思:“霖哥儿,你知道吧,你明个成亲。”
阮霖:“……知道。”
难道他该不知道?!
杨瑞清了清嗓子,默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那明晚就是你的洞房花烛夜。”
他默默掀开一页。
·
“好姿势!”
赵世安在他二叔给了他这本图册打开看后,由衷感叹了一句。
“这是不是对哥儿的腰不太好?”
赵世安毫不害臊的在赵武面前指出一个高难度动作。
赵武木着的脸在夜色下微微发红,不过他最近又黑了点,别人实在看不出。
他夺过画册起身道:“你既然会,我先走了。”
“别啊。”赵世安把赵武按下,挤眉弄眼道,“二叔,你这也太老套,我有本新的,你要不要看?”
赵武缓缓皱起眉,一拍桌子:“成何体统!”
赵世安一点也不怕,还给赵武倒了杯水:“二叔,我要说我这个年纪什么也不懂,那我就是骗你,可我不想骗你。”
他顿了顿,“你真不要?”
赵武冷眼看他,出门时胸口处鼓鼓囊囊。
赵世安哼着小曲插好门闩,他躺在床上,把赵武留给他的图册看了看,颇为无趣。
不过这让他突然明白一事,明个他和阮霖成亲,晚上岂不是要做这事。
赵世安啧了一声:“那我也太亏了。”
坚决不能让阮霖这哥儿得逞,他这黄花大汉子,可是要把他珍贵且重视的第一次献给他未来真心心悦之人。
他爹娘以前时刻告诉他,让他好好读书,考上状元,再娶个官家姐儿、哥儿。
赵世安盯着漆黑的屋子,想到什么后,一瞬间口鼻好似被水给堵住,恐惧掀翻头顶,竟喘不过气,他眼神呆滞,脸上憋的通红。
不要踏足就能活,不要踏足……赵世安浑身在发抖,他猛地从噩梦般的回忆中出来,坐起来痛苦捂着脸大口喘气。
读书是不可能再读,因此娶官家姐儿、哥儿也不成了,那就算了。
赵世安下床点了蜡烛放在床边,昏黄的烛光驱散了心中寒意。
赵世安又成了平时模样,他想,他是个有原则的汉子,他定要守护好他珍重的童贞,等下辈子再给他所谓的心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