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是我们啦 第8章 你别哭了

手电筒掉在地上，刚好对着从墙角出来的人，微小的光照亮了黑衣人的白色板鞋和黑裤，显得这人比在黑暗中更诡异。

梁雾看见黑影抬起手，好像是摘下了帽子，她的手还在细微发抖，脚往后慢慢撤了一步，说话的声音打着颤:“那，你在这干嘛？”

“哭，哭啊。”他的尾音突然加大，还挺理直气壮。

谁半夜蹲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哭啊！梁雾都要被他吓死了，对陌生人的礼貌和腼腆全都掉落，直直伸出食指指着他骂，声音还带上了哭腔:“你有病吧！躲在这哭是要吓死别人跟你作伴吗？”

刚才被吓出尖叫可能会吵到住户，怕再打扰到人家休息她骂得小声。

“我不……”那人想说什么却骤然止住，低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你……”

“我干嘛？说你两句还受不了了。”

梁雾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他才哭完，声音不是很清楚，梁雾还以为他是被自己骂懵了说话才犹犹豫豫。

她不想跟黑衣人在这浪费时间，不然抄近道还有什么意义，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梁雾趁黑瞪了这个吓她的人一眼，弯腰去捡地上的手电筒。

光往上，她没有冒犯地去照那人的脸，就直举着往前照，那人的影子又出现在墙上，一同出现的还有之前看到的那几张没有五官的脸影。

“我靠靠靠！”梁雾又被吓到，这次压着嗓子惊讶，手上的光又轻又快地晃动，这下顾不上什么就直接照上了前面人的脸，“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人。”那人下意识抬手挡光，之后又放下，垂着眼很小声地说:“我是边，边思郁。”

边思郁？

他被光照得眯起眼睛，梁雾也看清了他的脸。

边思郁跟化了妆一样，脸被光一照简直算得上惨白，眼睛鼻尖嘴唇都是红的，估计是哭成这样的。梁雾愣了一下，赶紧把光移开。

“不好意思。”

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得知这个吓她的人是自己的后桌，复杂的心情又加上震惊和疑惑，语气说得上是质问:“你干嘛不回家躲在这哭？”

“你好歹也开个光啊，就蹲在这个角上干哭是要吓死过路的人吗？”

梁雾都忘了在同学面前维持人设，被吓出原形化身话痨，又问那个吓到自己两次的东西，“还有那几张人脸是什么？跟它们待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很恐怖吗？”

她不敢再去照那几张人脸，就扣着手电筒上的塑料按钮对着边思郁连环发问。

边思郁难受的情绪其实还没缓过来，眼泪也是被梁雾的尖叫声吓回去的，自己这个时候躲在这种地方发泄得正有劲突然碰上前桌他实在尴尬无措，原先哭红了眼睛鼻子，现在耳朵也烫得发红。

梁雾见边思郁一直呆着也不说话，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他的口袋里传出声音。

“啾啾—啾啾—”

“这什么声音？”

边思郁:“……”

莫名的，积压了一天的情绪好像就在这两声提示音中到了临界点，他深呼几口气，想要把即将翻涌出的眼泪憋回去，但还是失败了，边思郁眼眶又开始发酸，泪水淌下来，他抬手抹掉。

“我的得分马上就要破纪录了，刚刚时间到结束了。”

他说话带着很明显的哭腔，说完还抽泣两下，下一秒直接哭出来，好像没破记录对他来说是末日来临。

梁雾被他哭懵了，抓着手电筒手足无措，诶诶了几声想安慰他，情急之下说出口的却是:“你别哭了，会吵到住户休息的。”

“不是。”她反应过来，尴尬解释:“那个我是说……”

“……这栋楼123层都没住户，我哭得又没有很大声，不会打扰别人的。”

边思郁哭的间隙中还要被迫解释，他都无语了。眼泪还在流，他没再擦，反正自己的形象现在估计在梁雾那塌得彻底，昔日严肃正经男同学变脆皮爱哭鬼，边思郁的心已经冷了。

算了，谁还没两副面孔，都是生活所迫。

边思郁吸了两下鼻子，别扭着问梁雾:“你带纸没？”

“有的。”安慰正在哭的人纸是必不可少的工具，梁雾也想起来，马上去摸口袋。

左边的口袋里是橡皮擦，她拿出来尴尬一笑立刻塞回去，换只手拿烤串和手电又去掏右口袋，把团在一起的纸拿出来。

两张皱巴巴的纸，她一看就捅回了兜里。

“不好意思啊，这两张纸我擦过手。”梁雾对边思郁呵呵笑，又要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我再找找。”

边思郁已经不哭了，他看着手忙脚乱的梁雾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唇，上前提走她的书包走到旁边靠在墙坐下。

“我用完纸后没找到垃圾桶就放口袋里了，不能乱扔垃圾。”

梁雾还要找纸，跟着他走到墙边。

“嗯。”边思郁抬头看她一眼，“你真文明。”

“……”梁雾把烤串和手电筒放在地上，从他手里拿过书包拉开第二层的拉链，翻出一小包纸伸到他面前，“我真的有。”

“谢谢。”

边思郁抽出两张把脸擦干净，又拿了一张纸抱住用过的纸才放进口袋。

他安静了几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问梁雾，“要不要坐下？”

梁雾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十点十二，虽然今天妈妈上夜班不会回来，但太晚回家肯定是不太好，她犹豫了一下，“所以现在是诉说时间？”

“是吧。”或许是憋了一天想找个发泄口而梁雾又恰恰是个可以倾诉的人，边思郁突然想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他指了指旁边的那块地:“我经常扫，不脏。”

他现在看起来真像一只委屈还睁大眼睛发亮的小狗，梁雾心里的小人打了两个回合，还是不忍心。

她坐了下来，学着边思郁的样子把头靠在墙上。

静了几秒，边思郁突然说:“要不你还是走吧，这么晚还不回家你家人会担心。”

看她真的坐下了边思郁才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刚刚脑抽了，自己爸妈不管他不代表别人父母不管孩子。

“陪你坐会儿吧，你看起来快碎了，你倾诉完我们就走。”

“谢谢。”边思郁说得认真。

“经常扫，不是说1楼没住户吗？”梁雾向边思郁那边侧了一下头，随口问，像是倾诉前的准备环节。

“这以前算是我家吧。”边思郁现在姿势实在随意，跟他平常在学校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眯了眯眼睛，“我奶奶……”

“等一下。”梁雾突然打断他，她提起放在旁边的烤串，举起来晃了晃，“我们边吃边说，彻底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这不是他在学校认识的那个梁雾。

边思郁情绪都酝酿好了，他颇为无语地偏头看挂在空中散发香气的烤串。

梁雾把打包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两个人的中间，烤串把盒子撑得满满当当，稍一用力盖子就弹开了，香气没有阻挡地飘来。

这个诱惑对没吃晚饭的边思郁来说实在太大了，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在澄山路买的吗？多少钱？我可以买你的。”

“那我要当中间商。”梁雾把绑住竹签的橡皮绳解开，递了几串羊肉给他。

“也可以。”

“不用，我开玩笑的。”梁雾给自己拿了一串，咬下一口肉，嚼完才说:“我又不是你的跑腿。”

“来，继续说你的故事。”

“哦，谢谢。”边思郁拿着烤串停了几秒，咬了一口:“我奶奶以前住在这里的二楼。”

“一楼算是个剧团的据点，她是这个剧团里面的一员，我小时候跟奶奶住，天天在这一片乱窜，听他们唱戏。”

“后来县里听戏的人少了，演戏的人也老了，一楼就很少开门，就我奶奶还每天下楼来里面转转。”

他伸手往前面一划:“就这块地，她以前天天扫。”

“四年前她去世了，我被我爸妈接走，不在这儿住了，但我一有时间就会来这扫地。”

都是被奶奶带大的，梁雾知道他对奶奶感情深，来这扫地肯定是很想奶奶。她真的不会安慰人，只能给边思郁递一把烤串。

“不好意思啊，早知道不问了，你别伤心。”

“没事，现在是倾诉时间。”边思郁把手上吃完的签子扔进袋子里，接过梁雾递来的，分了一半给她。

“所以你是想奶奶想哭的？”

“一部分吧。”

主要原因边思郁没告诉她，还没熟到那地步，说到这他心里压着的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理解理解，人之常情。”梁雾高一刚住宿的时候就会想奶奶想到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两个人没再说话，都专心地嚼着烤串，梁雾每吃一口都会用纸巾擦一下嘴，那小包纸都快被用完了。

边思郁看了一眼，没忍住小声问:“能不能给我留一张。”

“……哦好。”梁雾停止了拿纸，转着头四处看。

“那几张脸。”她看到旁边那面墙突然想起来了，立马偏头看边思郁，得到肯定:

“是面具。”

“你把面具挂外面干嘛？过路的人光一照那几张脸就映墙上了，很阴间的。”

“很早以前就挂在那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边思郁解释，“这一片住的都是老人，他们都知道这个剧团。”

他看向梁雾，眼里意味不明:“而且这里是居民楼，不会有外人半夜走这路过。”

“呵呵。”梁雾讪笑两声。

“所以你为什么走这路过？”

“抄近道，想早点回家。”

“下次别这样了，你是女生，晚上一个人走这样黑漆漆的路还是不安全，尽量走大路吧。”边思郁提醒她，扔掉吃完的签子，用最后一张纸擦了嘴和手，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

“嗯，知道了，谢谢。”

“好了，吃也吃晚了，你该回家了。”边思郁提着垃圾要站起来。

“对了。”梁雾想到让他哭的那两声提示音，还坐在地上问他:“你口袋里那个啾啾声是什么？”

边思郁的动作一顿，“没什么，就是游戏输了。”

“哦。”梁雾手撑着地上站起来，“什么游戏啊？我玩游戏挺厉害的，帮你赢回来。”

“就普通游戏。”他不好意思说是俄罗斯方块，哭着玩这个游戏又因为这个游戏没破纪录哭说出去他感觉梁雾会笑他，太丢人了。

“没事，我下次自己赢回来就行，之前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梁雾狐疑地看他一眼:“好吧。”

“谢谢你陪我，耽误你时间了。”边思郁这会儿又好像恢复人设了，他摸了一下脖子，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梁雾人设都塌了，见不得他立起来。

她笑得温柔:“没事，你哭得尽兴就好。”

边思郁:“……”

他深呼吸一口:“你别跟别人说我哭了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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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