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青白的闪电,宛如光之虬龙在云际张牙舞爪。
脚步声响起。
耶律皓南没抬头。他知道外头是些什么人,那些士兵走起路来很快,盔甲发出泠泠的撞击声。
脚步很快进了前厅,门扉被一脚踹开,打头是个老人的声音,他朝自己这边指。“军爷!就是他!杀害我们阖府上下的刽子手就是他!”
“竖子狂妄!杀了人居然也不逃。起来!跟我们回去!”为首的金甲兵长扬起刀,他仗着身后十来个兵卒,声线强硬又轻蔑。
耶律皓南缓缓抬眼。
阴寒目光看的老管家通体一冷,他赶忙垂下头,不敢对视。
兵长这时候也不管是不是以多欺少,他一个眼神过去,身后兵卒就举刀冲上。
泠泠!
除了盔甲的声音,还有那些兵刃不断断裂的清脆声响。
老管家吓得魂不附体,他想不到此人强悍如斯,十来个带刀兵卒也降他不住!一阵眼花缭乱,那些兵卒全都捂着伤倒在一旁哀嚎。
兵长扔掉刀鞘,也呀的一声揉身加入混战。
金甲于银衫缠斗在一起。
老管家看不出谁占上风,他慌里慌张的往外退,刚好与另一道袭入的纤细影子擦肩而过。
耶律皓南聚力在掌,直推的兵长往后倒退两步才站住脚。那兵长原本有些惧色,但看那青年踉跄了几下,就知道他受了极重的内伤,根本坚持不了几回合!
哼!且看他怎么拿下这杀人魔!升官发财、美妻娇妾,指日可待!
耶律皓南呼吸散乱,拼命压抑已经溢到喉间的甜意。
他的掌风不改往日刚猛,却没了后劲。没有内力催动,它们变成纯粹的招式,徒有其表,不再具备杀伤力。
兵长已经看出青年脚步虚浮,再次扬刀而来。
眼瞅那刀将落。
耶律皓南咬紧牙关。生死存亡之际!正要强行催动内力!却听一声‘砰’的闷响,那是木器与刀具相抗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他扬目,对上一双晶亮如星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挥棍格挡。
那一挡她下了十成十的力!直拼得短棍变为两截!她没恋战,全力一击后就将青年扶住,带人从窗棂跃了出去。
兵长功亏一篑!看着满地的伤兵和死尸,气的一跺脚。
雨!好大雨!
排风一手搂着耶律皓南窄腰,一边四处巡查周围场景,带着他小心的躲过城中查探,转而走向山道。
雨很大,天上又没月亮,排风扶着他的每步都艰难湿滑,还好那些小水洼反光,能勉强视路,才不至于带着他跌倒。
这一路不知道疾走了多久,察觉到他踉跄的更厉害了,排风心中火灼般。
眼瞅前方被雨势打的连连低头的松枝下,隐约有个山洞的样子,排风一喜。“前面有地方可以避雨!”她声音雀跃。
身边的青年没回答她,他垂着睫,神情染了几分死气。
排风没看错,果然是个洞穴!里面甚至还有少量干柴和稻草,应该是山中猎人临时休息的场所。排风开心坏了。
进了洞,她小心翼翼放他在干燥的地方坐下。
耶律皓南被雨淋透了。
垂着个眼睛不看人,睫毛潮漉漉的,银衫上更是血迹斑斑。排风胸口一窒,忙生起火来。她先熟练的用稻草起势,再将那几根珍贵的干柴投了。
火逐渐起来,红光微摇。
拉的两人影子在地上也一样摇晃。
排风看他开始疗伤了,就在他身边抱膝坐着,不时又抬头打量山洞。扑棱的蝙蝠四处乱飞。她是在帮他护法,防止他被骚扰。
又是一盏茶功夫。
青年结了个更奇怪的印。排风看了一会,觉得他练功的法门是真怪,和少夫人一样怪,怪道是同门了。
排风伸手烤火,刘海逐渐蓬松。
洞内安静,只有火势吞噬柴木时的噼啪暴声。
排风又回头往外望,瞧细密雨势成了水帘,倒挂洞前。外面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这时候就算是野兽,也会蜷在洞里不敢出门。
她怔怔看了一会雨,一回头,见耶律皓南睁着眼看火势,没有说话。排风不矫情,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两颗差点被淋的丸子。“给你的。”
耶律皓南没接,他依旧盯着那堆火,睫毛的弧度固定。
“这是我之前在卢府药库拿的,可以帮助内伤愈合。”见他不理,排风解释。当时拿的时候,就想着给他了,只是没想到在前厅看到他……
耶律皓南语气平淡的。“你自己吃。”
“可是你更需要啊!”排风干脆面朝他,双手捧着药,很认真的回答。
“我不需要。”他没看她。
“我……”
“我已经没事,你可以走了。”
排风没防备他又叫她走,本来有点郁闷,话到嘴边又变成。“好吧。我走,但你能不能让我再躲会雨?外面雨那么大,我想把衣服烤干。”
耶律皓南没说话。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咯?那我继续烤衣服。要不要一起烤?你看起来好湿。”排风给添了一把柴,火光晃晃,她看向他的眼睛里同样有两簇小火苗。
“别又说不需要,外衫给我。”她语气有些小强硬了,伸手过去。
大有耶律皓南不给,她就不放的架势。
某人不敌。排风站在火堆边,展开银袍烘烤。不时又回头看他几眼,耶律皓南没接她的药,再次自行恢复起来。
雨势逐渐小了。
零星几滴坠在洞口的芭蕉上,直打的叶片颤颤,又沿着脉络滑下。
排风烤了大半时辰火,就在衣料逐渐干燥时,瞧他做了个收势,她开口。“怎么样?好点了吗。”
毫不意外那位国师还是沉默。
排风丝毫没有被无视的自觉,继续起话题。“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怪我把那个老管家放走。”
她说话很不过脑子。
这是耶律皓南对杨排风的评价。
“我一早说过。除了我自己,我不会信任何人。”虽然伤没有好,耶律皓南脸上已经看不出病态了。
他依然不看她,纷乱的心绪也同样得不到改善。
“我知道一时很难改变你看法,但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说的这样。”排风抱着他的衣服,语气很肯定。
那种肯定给了耶律皓南一种错觉。仿佛她说的才是真理。
他骤然起身,将她手中的银衫取回,穿好。“至少我看见的每一个,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