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岁语 第3章 中秋折桂

"公子，卯时一刻了，该启程了！"阿阙在溪着房门外喊道；阿阙是溪云为溪暮寻的侍从，年龄长溪暮几岁也兼书童之职。

溪暮见他来了，心下一惊连忙囫囵地吞下手中最后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走…走吧！"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拿桌上的课业。

走到正院时，溪暮和阿阙都听到了一阵剑鸣还伴随着破空声；随后院墙边便多了两个毛茸茸的两个小脑袋。

在熹微的晨光下溪云执剑而舞，一招一式并非花拳绣腿的舞蹈而是招招带着肃杀之气的杀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溪云眉眼间的点点英气被无限放大，整个人英姿飒爽，无比干练。

溪云练完一套剑法，满头大汗；一转头墙边叠着两个毛茸茸小脑袋"阿暮，阿阙，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在府上？"溪暮和阿阙对视一眼，马上抓着对方的手向门口的马车跑去：迟到了要挨先生板子的！

万幸的是溪暮和阿阙今日没有挨先生的板子，但也被先生数落了一顿，回来时闷闷不乐直去了后院的半月池。

半月池边，溪暮跪坐在亭子里，一只手枕着脑袋，一只手在池水中搅弄着，惊得鱼儿们快速摆尾逃离。

溪暮看着水中鱼儿那莹白、飘动的尾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今晨舞剑的阿姊：阿姊舞剑时随身体飘动的秀发，马尾摆动的弧度是那样优美潇洒"

"咔哒"一枝花枝断裂，一小枝桂花落下又被树叉卡住，空抖落了几瓣桂花星星点点的飘落在池水上。

溪暮望着树杈上微微晃动的花枝，脑中灵光一现，急忙从亭子的石凳上跃下来到几棵桂树前细细地挑选着花枝：他要撷下最美的一簇桂花给阿姊！

"阿姊！" 溪云知晓今早上课时自家弟弟因被先生数落而闷闷不乐，一回府，便去了后院半月池直到现在。

溪云本想让弟弟自己清静一会儿，自己午膳时再用桂花糕哄哄，小孩子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眼瞧着都快正午了溪暮还没有来正厅用膳，问了北知便去后院寻溪暮。谁知一过北苑就看见溪暮一边唤自己一边招手。

"小阿暮～怎么啦！"

"阿姊你过来点！"

"怎么了！"

"过来点嘛～"

溪云听从自家弟弟的指令走到了溪暮面前，面前的小人儿才到自己的胸口，便蹲了下来，面带笑意，微歪着脑袋等待弟弟的下一步动作。

见阿姊竟自己蹲下来，溪暮脸上笑意更浓。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一簇桂花，桂花都集中在枝头，错落有序，后面的枝干较长，被拿在手里活像一支精美的花簪。

溪暮小心翼翼地拿着这支"簪子"将它慢慢地插入阿姊的发髻中：其实也算不得发髻，毕竟阿姊从不与这城中其它刚及笄的女子一般，能挽发了便每日花功夫在发型上；自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姊时，阿姊便是仅用发带将头发挽成一个马尾。再束上如意纹翠玉金枝珍珠前冠，这一月来，溪暮几乎是从没有看到阿姊换过发髻。

现在这最是简朴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枝桂花，在溪云的身上也清新脱俗。

溪云看着弟弟从身后拿出一枝桂花时便惊讶了一下，见弟弟又向自己的发顶伸去，又马上明白了面前这个小小少年的想法，头随即又微微压下，好让溪暮方便些。

待溪暮簪好花之后，溪云又对溪暮灿然一笑。

"阿暮，好看嘛？!"

"阿姊最好看啦！"

溪暮这般孩子气的话语又是逗的溪云眉眼弯弯；在溪暮眼里阿姊是个张扬、自信的女子，有一般女子学都学不来的处事风格，但也有寻常这个年纪女子的温柔天真，也难怪阿姊字乐陶呢"且陶陶，乐尽天真"真是贴切啊！

"阿姊，你喜欢吗？" "小阿暮送我的，自然喜欢！"

"不过…"溪云接着话锋一转。"鲜花易逝，阿暮的心意不能长存。"

溪暮原本高涨的兴趣在听到了溪云这一番话后降了不是一星半点，就在溪暮正自责自己让阿姊神伤时，忽然感到身体腾空，急忙往下一看。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溪暮被吓了一跳。

原来他被溪云一把抱起，他也是委实没想到看起来纤瘦的阿姊竟然能抱起他，不过转念一想，阿姊剑术独绝，想必平时不乏练习。

"鲜花易逝，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好好珍惜花繁叶茂之时。要及时行乐，知道嘛？"说完还用手刮了下溪暮的鼻子。

溪暮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在阿姊问时"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下了。溪云又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饴糖塞入溪暮口中。

"走，吃饭去！"

经此一事后，半月池边的亭子也有了名字，唤作"折桂亭"。

"挂高一点，向右偏点，再向右，好啦！"溪暮站在院中指挥着下人挂花灯，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阿姊！"溪暮几乎是飞扑进溪云怀里，搂着溪云的腰撒娇道："阿姊～我们什么时候去灯会呀！"看着弟弟抱着自己撒娇的溪云忍不住揉了揉溪暮毛茸茸的脑袋。

"入了夜之后我们就去！"

"好耶！"

在溪暮的千盼万盼下，太阳终于渐渐落下山头，拉开了夜色，但很快又被万家灯火映亮。

"阿姊！阿姊！走啦！"

"好"溪云应了一声后又转向府里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便叫上北知，南意出门去逛灯会。

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街上自然是十分热闹。大街上小贩们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边走边吆喝着；各种表演花样百出、争奇斗艳；街上的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在密集的人群中还不时跑出一两个相互追逐的孩童。

溪暮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来这样盛大的集会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要看看，但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抓住溪云的衣角，生怕一转头，阿姊便不见了。

跟在他俩身后的南意也激动不已，虽她并不是第一次逛灯会，但也对街上的各种事物左瞧瞧，右看看，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新鲜玩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观北知，在一行四人中她是最平淡的，平时便没什么表情的面部还是平静地像一潭秋水，只是目光一直徘徊在前方那个又蹦又跳、东张西望的小姑娘身上。

"阿姊，那是什么！?"

"是杂技表演啊。"

"好厉害啊！"

"走，那我们便去看看！"

溪云牵着溪暮的手挤进勾栏围子里；溪暮是第一次见耍杂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手一直在拍掌，有时看到精彩之时，便手僵在半空，眼中只有台上的动作。

溪云看着弟弟的模样心中笑开了花，也生出几分自豪：这才将将一个月，自己便将弟弟养得明媚开朗、白白净净。

溪云的脸上堆满笑意，一偏头就正好看见南意身子在往这头走，但眼神一直粘在旁边卖花灯的小摊上，不禁感到些好笑。

"北知，南意！"

后方的两个人儿听到有人唤自己，寻声望去，就见溪云在人群中朝她们招手；南意赶忙跑到溪云面前，北知也快步走去。

"今日你们自己玩得尽兴便好，不必跟随侍奉。北知，你看好南意，别乱跑啊！

"是！"北知和南意异口同声道。得了溪云口令的南意终于可以随便逛叫自己心水的事什了，当即跑到刚才卖花灯的那个摊子前，细细地挑选起来。

"老板，我要这个荷花的！"南意很是挑选了一番才定下要哪个花灯。

"好嘞！十五文！"

南意爽快地放下铜钱，一转身，直直地撞北知的怀中。

"啊呀！"

北知也是平时不乏锻炼，胸膛也比较结南意猛得撞上也是有些疼的。

"北知姐姐，你怎么一言不发站我身后呀！我一跳。"南意不满地嘟嚷道。"我去给你买藕粉了，红糖桂花的，你最喜欢的……你吃吗？知递出手中的小食。南意看到北知手上的吃眼睛一亮。心中刚生的一丝不满瞬间烟消散。

"啊！北知姐姐你最好啦！"听到这话北知平静的脸庞才染上了一抹红晕。

"我刚才看你想了好久，怎么不买？"北知自尴尬，便扯了个话题谈起。

南意一边嚼着口中的吃食一边含糊不清地直："嗯……我不买有两个原因，一呢是队太长要等太久；二是好贵，我想省点银两。"

"省银两作甚？上街没带够？"北知不解地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南意白了她一眼，嘟囔道："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啊！我每个月的月钱才一两银子，得省着点儿。"

"一两银子也不少了。"北知不怎么会说话，只得平心而论。"再者，你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不也就买买点心和话本吗？能花几个钱？"

"现在一本话本可贵了。一本要一两文钱，可贵了！"南意说到后面几乎是在哀嚎。

南意年纪也不大，号了一会儿便被其它东西吸引了注意，"唉！北知姐姐你看！有好多人放灯了，我们也去吧！"随后也不等北知作答便一溜烟儿跑了。

北知看着那跑出老远的身影叹了口气，随后也快步追上去。

"南意！你等等我！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