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简葉没什么话可说,只是依着车窗,歪着脑袋补充睡眠而已。旁边坐着的是穆夕华,她本来是想坐副驾驶的,因为她以为要让她带路的,可被岑罡伦安排在了后座,和那位蜡神坐在了一起。她昨晚的确熬得有点狠了,喝了那么多酒不说,还走了那么多路,回到酒店洗漱完了睡下时都快后半夜了。今早被Anna硬扯起来,生聊她那些八卦和牢骚,现在又不得不窝在这么个不怎么舒服的地方睡冷觉。车里的空调开得太低,她又穿得太少,不禁有种冷风习习的天寒地冻之感。司马台长城游总算结束了,她的思绪似乎依旧停留在那个地方,总是和过去的记忆纠缠不休,但她心里清楚,一切终究还是会恢复如常的。对于车里坐着的岑罡伦和穆夕华两个人,她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平常少女的那种因青春荷尔蒙分泌旺盛而产生的某种遐思奇想,总之她对他们是免疫的。尤其是穆夕华的那张脸,对别人或许是种难以抵抗的诱惑,但于她而言,则是一种警示和提醒,是她对过去生活失败的一次揭露。他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好感和好奇的。只是总公司那边派下来的任务而已。David,这个精明的上海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非要搭上自己的整个假期去陪着这么个年轻小孩子玩儿。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很多天要在一起熬。不过到了□□坝,见了表哥和儿子就好了,心里那种空唠唠的感觉或许就能填满了。
“简小姐,你说中午我们在哪里吃饭好?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简葉正合着车子的律动一颠一颠地睡得正晕沉,突然听到岑罡伦的问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岑罡伦又接着问道。
“听说你家就住在什刹海。那里是你们家的祖宅吗?”
简葉有些反感这种调查问卷般的聊天,况且她现在被车里的冷气冻得浑身发僵,根本没心思和他闲扯。自从进了这辆车里,她就觉得不舒服,她感觉自己和这两个人有点气场不和,在一起很是别扭。加上车里那种密闭又狭窄的空间和彼此的陌生的猜忌感,使她这趟回去的旅程变得格外煎熬。她不想和他越扯越远,更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只好用敷衍的话来尽量简短与他们的谈话。
“哦,以前是,但是,现在不住了,早就不住那儿了!”
“为什么?我在英国时就有北京来的学友总说这里,所以特别想看一看,尤其是一些王府和胡同,据说很有北京特色。”
岑罡伦显然有些不信,但也并不在意,接着和她聊着。
“以前还好,不过现在有些开发过度了,到处都是酒吧,闹哄哄的,已经失了老北京的那种宁静厚重感了。”
“所以你们就搬走了?”
“哦,是的。”简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撒谎,或许是潜意识里怕他们会因为一时好奇而要她请大家去做客……。哎!结果就是喝茶吃饭开派对…,最后还得自己打扫战场,以前不知道这样招待过多少人。
“简小姐,你现在住在哪里?离着酒店远吗?”
“还可以,不算太远吧。但也有点距离。”
“哈哈,北京的有点距离可不是一点距离噢,我们从机场到酒店,已经领教了北京的庞大,快赶上半个小国家了。”
“还可以吧,都已经习惯了。其实上海也挺大的,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横穿下来简直相当于欧洲两个国家的跨度了。”
“是啊,不过简小姐要是住的太远的话,干脆就搬酒店来住吧,那样也方便些。”
“哦,不用了,我现在住的也没有远得那么夸张,是可以承受的距离。”
岑罡伦粲然一笑,像是心中有所了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穆夕华,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没过一会儿,这位先生又发话了。
“简小姐的歌唱得不错,陶笛吹得也好,很有中国的韵味。可以这么说,简小姐很中国化。”
“谢谢岑总夸奖,那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上不了台面的。工作做的好那才叫好。”
“呵呵,说的倒也没错。”
接着,车厢里陷入了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虽有些尴尬,但简葉实在不想再开口说话了,而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打破车里沉默的还是岑罡伦,好像只有他长了一张嘴似的。坐在简葉旁边的穆夕华则始终保持沉默,几乎一言不发,典型的蜡像风格。好在简葉也不想和他聊,因为彼此感觉都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哦,对了,简小姐,你家住的应该离酒店不远,因为我记得刚来那天,你好像是骑自行车来的,一路上很是潇洒。还记得你当时穿着一件旗袍,还戴着一顶草帽,头发挽得样式很古典,发簪非常别致,那样子真是别有韵味呢,就连我都忍不住鸣笛了呢,你可要谢谢我噢。”
简葉有些惊愕,脑中在努力回忆着那天的情形,尤其是自己的行为轨迹。其实时间隔得并不远,只隔了几天而已。可是她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或许是与表哥的久别重逢,又一起在家里住了几天时间,可此时他却与盟盟远在百里之外,而自己在司马台故地重游,掀起了些许旧事,同时周围陪伴着的不是同事就是陌生的人,致使一切都显得像是进了另一个时空似的。她细细想了想,那天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况且他们以前又从未见过,也没一起共事过,谈不上难堪,只是觉得无聊而已。自己当时的意气风发,卖弄风骚,给了一些男人们猥琐想象的空间,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让自己犯贱,非要炫耀自己的那副尊容呢。女人哪,你的名字就是虚荣!不过眼前这家伙还不定怎么想自己呢,怪不得这一路上总是有股子阴阳怪气的意味呢,这回终于是找到出处了。
“谢谢岑总的鸣笛。”简葉略带尴尬和乖觉地道了谢,便从此没了下文。
岑罡伦感觉自己的话像是落进了空气里,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感觉有点怪,又有点无趣,见穆夕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地望着窗外,似是对路上的景色着了迷,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干脆住了口。车里又恢复了沉默,简葉找了个较舒适的姿势一靠,便索性闭上眼睛睡着了。
其实从司马台到北京市里用不了多长时间,又赶上的是个周末,出城的多进城的少,不到午时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找了一家档次较高的餐厅吃饭,这是王寻安和Wendy还有Zoe提前预订的,中间还问过简葉的意见,可她近几年常住在上海,对北京的一些情况已不是那么熟悉,因为城市发展太快了,几天不见,有的街道就会完全变了样。她也只能提供一些以前常光顾的地方作为参考,至于那贵主是否满意,就不是她的能力所及的了。还好,他们定的是家西餐厅,周遭环境很是不错,以前这里还只是片绿地,现在就已经成为了一片簇新的商业街。
简葉跳下车,浑身冰凉,被外面的热气一烤,立刻有些眩晕的感觉。她不由地打了几个喷嚏,感觉一股寒意袭击了全身,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略输了口气,庆幸自己总算从冰窟里获救了,一会儿说什么也不能再坐他们的车了。她突然感觉腹部有些胀痛,整个人都有些酸软无力,估计她此时的脸色一定十分凄惨。
“Jane,你怎么了?看你脸色这么差?” Peter这时已经跑了过来,正好看到她打喷嚏,再看她的脸色,不禁吓了一跳,白里透青,如冷玉一般,连嘴唇似乎都不见了血色,他赶忙上前扶了一把简葉。简葉心中有些羞赧,因为这是每个女人月月都会遭逢的事,俗语称作‘大姨妈’或者‘倒霉了’等等,只是因为脸色太过苍白,根本看不出来她的情绪。她朝着Peter笑了笑,觉得被他这样扶着,自己简直变成了弱不禁风的林黛玉,这么多人面前觉得实在好笑。她挣脱了他的手,故作振奋地说道:“没事的,空调车里待久了,乍一出来,有些不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岑罡伦和穆夕华已经停好了车,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Peter和简葉的这种温情款款的场面不禁有些惊奇。
“看来这女人对你我似乎没什么意思,都不愿意和咱们多说话。你看她对Peter多温柔,看来慕大少爷的魅力也不行啦呀。”
“或许只是欲情故纵呢!女人都是些口是心非的物种。不为财便为色,至今我还没有见过能抵抗的住这两样的人,尤其是女人。我不相信我能遇到真的圣母,除非她不是正常人。”
“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是挺琢磨不透的,但我也很少有时间去琢磨她们。因为还没等有兴趣她们就已经是过去时了。倒是你,我的大少爷,年纪轻轻的,怎么看着比我这个作师兄的都老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二十四岁了!你是不是都没遇见过好女人?”
“好女人?我连几个好人都没怎么遇到过,还好女人。如果你在我那个家族里,保准你能看到各色各样的人心,也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奇葩事,从小到大我都麻木了!”
“那倒也是,你家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又太复杂。别看就你们爷孙俩挺和谐的,可毕竟是一老一少,周围饿狼环伺,你们得时时保持戒备,我是多少能理解的。但你也没必要草木皆兵,弄得自己那么紧张,生活总还是有美好一面的,什么事看开一些。女人嘛,你应该懂得,不过像穿衣吃饭一样,好吃就多吃几口,不好就干脆丢掉,反正你也丢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