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偕行万里 第58章 第 58 章

过了一会儿，李渊有些遗憾道：“可惜老四还在杨广手中，不然我们现在就能揭竿而起。”

若干子女中，李渊最看重嫡长子李建成，其次便是李世民和李元吉，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窦氏蹙眉半刻，虽然李元吉行事让人诟病，可他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子，窦氏满脸无奈，道：“渊哥，还有一事，元吉要尚主，杨广一定会传召我们去都城办婚事。”

李渊想起两年前杨广屡次阻拦窦氏来晋阳，神色晦暗道：“我们如何去得长安，万一一去不能回，可如何是好？”

窦氏目光坚定的看着他，道：“老四这个孽障，就他最能惹祸。渊哥，若是你想老四安然无恙地回来，不仅你得去长安，建成和玄霸也得去。”

李渊闻言愁容满面，道：“都得去吗？可我担心杨广会有所察觉，我们无法顺利回来。”

窦氏凑到李渊耳边道：“到了长安你这样跟他说……糊弄过去就好。放心，我已有安排，到时候他会催着你们回来。”

待李渊离开后，汪嬷嬷把那团纸捡起来放在一边，窦氏瞥了眼，语气冰冷：“这封信你妥善收着，别让我瞧见，真令人作呕。”

汪嬷嬷连忙应下，躬身道：“夫人急智。老奴能看出来，刚刚有一瞬间夫人很担心国公大人会答应皇上，所以赶紧找了个好理由。”

窦氏闭上眼养神，慢悠悠道：“与国公相伴大半辈子，他的脾气我最清楚。他的性子太绵软，关键时刻为了打消杨广的疑心还真有可能应承此事，我只得用宗亲之事逼得他硬气些。”

汪嬷嬷恭维道：“二少夫人有您这样的婆母是她的福气。”

窦氏没有接话，她皱着眉头，看得出来心中疑虑重重。

汪嬷嬷弯下腰替她拉了拉被子，劝道：“夫人睡会儿吧，您得好好将养着，不能多思多虑。”

窦氏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汪嬷嬷的脸，道：“嬷嬷，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汪嬷嬷俯着头，满脸不解。

窦氏道：“论理杨广应从未见过长孙氏，若是长孙氏出嫁前就被杨广看上，按照这位暴君的性子，长孙氏不可能安安稳稳嫁到李家来。这两年里长孙氏从未离开过晋阳城，更不可能遇到杨广。为何杨广突然对她有如此大的兴趣？怪哉怪哉，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汪嬷嬷心中一叹，任何时候夫人都头脑清明，冷静自持，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被杨广留在皇宫的萧皇后得知皇帝的銮驾明日将会抵达，她的亲信神色激动道：“皇后娘娘，奴婢仔细打听了，皇上并未带其他女人回宫。他们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萧皇后虽然不再年轻，容颜却依旧姝丽。她斜斜靠在明黄色的软塌上，心灰意冷道：“香凝，别说了，本宫的心早就冰凉。如今江山风雨飘摇，我欲与他同舟同济，他却要舍我不顾。换一个皇后就能拯救天下，难道天下的动荡竟是因为我这个皇后做得不好吗？”

香凝跪在地上，流着眼泪道：“娘娘别这样说，宫里宫内谁不夸娘娘您婉顺聪慧，知书达礼，除了您，还有谁担得起这皇后之位？”

萧皇后懒洋洋道：“不管担不担得起，本宫都不想再费心了。本宫这一辈子的心血全数付诸东流，我悉心陪伴夫君，夫君却早已离心；我助力皇上夺嫡，大隋也日薄西山；我亲手抚大两个儿子，元德太子先我而去，暕儿品行骄纵，暗行厌胜之术，如今帝宠全无。事已至此，我心如死灰，我所忧者，唯有萧家。香凝，你去把萧瑀叫进宫来，萧氏的未来就靠他了。等过了明天，我会自请交出统领六宫之权，从此闭宫不出。”

香凝眼中含着热泪应下。

过了些时日，李渊果然接到杨广的诏书，诏书上说，钦天监选中吉日，李元吉与宜阳公主的婚期定于腊月初十，杨广令他速携家眷回长安为李元吉办婚事。

于是，李渊夫妇把儿子儿媳都叫到墨韵堂来商议此事。

听到李元吉即将尚主，李建成脸上呈现几分喜色，郑观音则是有些吃惊，李世民和观音婢皆神色淡淡。

窦氏有气无力靠在床头，将一众人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她身子乏力，说话断断续续地：“这两年我的身子骨愈发败坏，老四的婚礼怕是去不得了。由你们爹爹带着建成两口子和玄霸去长安。郑氏，长嫂如母，这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郑观音听到这里，讶然又惊喜，忙站出来一口应下：“儿媳必不负娘亲信任。”

窦氏点点头，赞许了她几句。

郑观音见状颇为得意，回过头来挑衅的看了看观音婢。

观音婢冲她温婉一笑，并不在意。

对于郑观音而言，抱住宗妇的身份和女主人的荣耀特别重要。这次去长安，她将独自挑起内院的大梁，没有窦氏的指点，也没有观音婢的一旁协助，顿时觉得心中都开阔了不少。

可是观音婢对于这些并不在乎，她一直在琢磨杨广接下来会怎么做，李家又会在何时举起义旗。

窦氏吩咐道：“若是有人问起世民两口子，就说我重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所以留下世民两口子服侍我。”

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闻言，皆扑过去跪下惊呼：“娘亲莫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瞬间屋内儿子儿媳嬷嬷婢女跪了一地。

观音婢也哽咽着安慰道：“娘亲何必说这种丧气话，王大夫说了，您只要好好吃药，会好起来的。”

窦氏却满不在乎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皇帝有召，还没有脱下忠臣面具的李渊当然要尽快入京，李渊下令立刻备好马车，翌日就启程奔赴长安。

从墨韵堂出来，李世民叫来清风，将一块温润晶莹的玉佩递给他，吩咐道：“我爹此行变数太多，你叫人将此物放在柳公公的床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

清风拿着玉佩自去安排不提。

第二天，偌大的李府中，只余下窦氏和李世民夫妇三个正经主人。打这天起，李世民的日常只有两件事，陪娘子和带着娘子陪娘亲。

为了缓解让观音婢放宽心，心里畅快些，李世民绞尽脑汁想了许多法子。碍于他们留在晋阳的理由，再加上冬日里天气阴冷，这段时间不便出门游玩，便常叫上长孙无忌，一同玩起投壶、双陆、六博等游戏。如果天气晴好，李世民还会带着观音婢一同去演武场骑马射箭，今天又拎着一个羽毛鲜艳的毽子进来。

观音婢正坐在案前写礼单，年关将近，郑观音去了长安，这事只能她来做了。她抬头就看到李世民满脸显摆地把玩着一个毽子，笑道：“哪来的？”

李世民将毽子递到观音婢面前，尾巴得意得快要翘起来了：“好看吧？！我自己扎的，我让大厨房将最漂亮的鸡毛都留下来，给你扎毽子用。”

说完李世民拉着观音婢到院子里玩起了踢毽子，一群大大小小的婢女笑嘻嘻地哈着手围过来看。

观音婢这两年长高了不少，穿着狐皮袄子身形依旧苗条轻盈，她一弯腰，一伸腿，毽子像被吸住一样，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脚面上。小婢女们齐声帮她数着：“……五十、五十一……七十……”

李世民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这踢得太规矩了，一点花样也没有。”

观音婢停下来瞪了他一眼，将毽子扔到他怀里，佯怒道：“你倒是踢一个给我看看！”

李世民笑容里带着大男孩的淘气：“那就让你看看！”精通十八般的武艺的他踢起毽子来叫人眼花缭乱，可以飞到半空中踢，翻着跟头踢，旋转着踢，下着腰踢，实在是太过精彩，看得小婢女们个个尖叫不已。

过了一会儿，太阳躲进云朵里，天色阴了下来，没有了灿烂的阳光，院子里冷嗖嗖的。玩得正尽兴的李世民停下来，把毽子放到观音婢手里，道：“天阴了，你快进屋去，叫人多烧点银霜炭。”

小婢女们纷纷眼巴巴盯着观音婢手中的毽子，观音婢心里好笑，道：“我回头让人给你们做几个，这个毽子我要留着。”

小婢女们欢呼着散开，观音婢笑意盈盈走到内室，把这个色彩绚烂的毽子放进一个匣子里，这里面放着李世民以前写给她的信，还有上次出门时寄回来的枫叶。

恢弘华丽的宫殿中，杨广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阴世师站在下首，听闻李渊父子即将抵达长安的消息，阴世师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恭喜陛下。”

杨广点了点道：“皇后说高士廉之事与她无关，又自请辞去皇后之位，朕心有不忍，依旧让她住在永安宫，一应待遇不变。”

阴世师奉承道：“陛下仁慈。”

李渊父子刚刚抵达长安府邸，就听说杨广马上就要举办一场宫宴迎接自己新出炉的亲家，还特意口谕让李渊将所有家人都带进宫。

富丽堂皇，雕梁画壁的宫殿里笙歌艳舞，丝竹声声。

李力进来禀告道：“皇上，李渊李大人到了。”

杨广示意舞女们暂且退下，笑道：“很好，去请宜阳公主和李四公子。”

李渊满脸恭谨地跨进殿门，他身后跟着长子李建成夫妇、李玄霸和一直留在长安唐国公府看家的五子李智云。

杨广眯着眼睛望去，李渊身后的确跟着一位身形修长，体态玲珑，容貌艳丽的女子，和萧氏年轻时一样貌美无双。天命之女且容貌不俗，杨广满意极了，笑容中意味深长。

李渊带着儿子儿媳跪下，道：“臣见过陛下。”

杨广很是和善的让他们平身，继而听见李渊格外多说了一句：“臣的儿子们陛下都见过，这是臣的长媳郑氏，因夫人抱恙在身，故由她来为元吉操办婚事。”

长媳郑氏？

对了，听说长孙氏年方十七，可立于殿中的这个女人明显二十多岁了。

杨广：货不对版？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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