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偕行万里 第28章 第 28 章

一行人往郊外而去，一路上春风日暖，桃红柳绿，蜂蝶戏舞，黄莺娇啼，好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观音婢带段张氏去的地方正是净因寺旁的及幼局，远远的便听到孩童们的欢呼声，一个方脸的年轻女子一瘸一拐迎了出来，旁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这二人正是杨英与招娣。

水仙远远的便挥舞着双手向杨英打招呼，杨英小跑着过来，喜不自胜道：“水仙姑娘，是不是少夫人来了？”

观音婢一手撩开帘子，看到笑容格外灿烂的杨英和招娣，心下有些感慨，道：“是我来看看你们。”

杨英用裙子擦了擦手，上前扶观音婢下轿，态度很是殷勤。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微雨今日没来吗？”

观音婢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常常往及幼局跑的微雨，看来她与杨英相处甚好。

观音婢解释道：“我们今天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的，下次我再让微雨过来。”

杨英憨厚道：“少夫人，我就随便问问，能见到您就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观音婢的眼神扫到她旁边的招娣，只见这孩子一脸雀跃的看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濡慕之情，不禁心下一软，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乌发。

待段张氏从后面的轿子里下来，观音婢向她解释道：“这里是太原郡官府设立的及幼局，大约有六十余个孩子，绝大多数是女童。”

段张氏闻言，面露唏嘘之色。

众人一行进得院内，听得孩子们一阵欢声笑语，叽叽喳喳。只见孩子们一堆一堆簇拥在一起，大一点都在干活，有十来个在编竹篮子，有几个在洗衣服，还有几个正捏着针线缝缝补补，瞧起来都有模有样的，而小一点的孩童在看顾着更小的孩子们。

招娣说了一句：“我去泡茶。”便飞快的窜进厨房。

杨英咧嘴一笑，一边引着众人去屋内歇息一边对着观音婢神神秘秘道：“前些日子招娣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茶坊帮工，东家送了包茶叶给她，这孩子当宝贝一样存着，谁也不给喝。”

观音婢挑眉问道：“去茶坊帮工？”

杨英点头道：“就是摘茶晒茶之类的，那家茶坊是女儿茶，只用女工，东家也很和善。”

观音婢点点头道：“我不是常让微雨给这里送米面盐油吗？为何还让孩子们出去帮工？”

杨英喟叹道：“这种苦出身的孩子，可不能养成游手好闲的习惯，只要人勤快，就饿不死。您看那边编竹篮的孩子们，一个竹篮卖三文钱，把钱攒下来过年过节买块猪肉打打牙祭也好。”

观音婢看向门外，目光巡视了一圈，孩子们的动作虽然迟缓笨拙，不过都有各自的事情做。看到观音婢望过来，也只是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手里依然忙着活计，她叹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招娣用木盘托着几盏茶走出来，莲荷连忙快步过去接下来，她低头一看，破旧的粗瓷茶具，上面甚至有小豁口，茶汤颜色浑浊。

莲荷不禁有些踌躇，她蹙起眉毛，不知道该不该将茶水捧给观音婢，观音婢却自己站起来端了一盏，又递了一盏给段张氏。

茶水入口，有些苦涩，观音婢抬头望向手指交缠满脸局促站在一边的招娣，微微一笑，道：“好喝。”

不管如何，这是这个孩子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招娣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杨英突然想到什么，道：“少夫人，前几日我们在门口捡到一个顶漂亮的女婴，招娣，快把眉红抱来。”

过了一会儿，招娣从里屋抱出一个幼儿来，她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仿佛怀里抱着的是无尚珍宝。

待看到这个孩子，观音婢就明白为何杨英会唤她为眉红，这个孩子看起来周岁左右，双眉中间有一颗红痣。一对眼睛生得如葡萄一般滚圆滚圆的，皮肤雪白，嘴唇如嫣红的花瓣，从五官上来看，这个孩子将来必然有一副好模样。

观音婢撩起孩子的衣袖，她的胳膊就像藕节一样白嫩圆滚，观音婢点点她的小嘴唇，她张开小嘴吐了几个泡泡，很是可爱。

段张氏和观音婢皆成婚一年左右，还未诞下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个女婴都喜爱不已。

杨英从招娣怀里接过女婴，拨开她的衣领，轻轻扯出一块系在红线上的玉佩，道：“少夫人，您看看这玉佩，我想这孩子应该有来历，只是不知道为何流落至此。”

观音婢仔细打量了那块玉佩半晌，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入手触感温润，玉佩正面刻着祥云图案，背面雕刻着一个小小的“樊”字。

樊？观音婢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晋阳城中姓樊的人家。她把玉佩塞回到女婴衣服里，对杨英道：“我着人打听打听，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杨英欢喜的应下，怀里的女婴不知为何开始咿咿呀呀闹了起来，杨英连忙站起来抱着她拍背，轻声细语哄着，又怕吵着观音婢和段张氏，她欠身一礼后抱着孩子向里屋走去。

观音婢侧身与段张氏窃窃私语，她问道：“嫂子，你觉得这里如何？”

段张氏点点头道：“看起来杨英把这里管得极好。”

观音婢低声道：“我心里有些顾虑，这些孩子总不能这样放养着长大，总得让她们学一点东西傍身，将来也好养好自己。”

段张氏有些不解：“弟妹的意思是？”

观音婢正色道：“我想请嫂子当她们的老师。”

段张氏吓得飞快的摇头：“我？我不成的，我什么都不会，大字不识一个。”她不过一介普通的妇人，能教这些孩子什么呢？不要误人子弟才好。

观音婢握住她的手道：“识字我会安排其他人来教，嫂子，于这些孩子而言，学些针线、织染、做点心、料理茶饭之类的会更加实在，这都是嫂子你极为擅长的。”

是啊，在普通的家庭中这些事都是由母亲教给女儿的，可遗憾的是这些孩子的身边没有母亲啊。

段张氏瞪大眼睛，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吗？”

观音婢认真的点点头，道：“当然如此，我思前想后，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能胜任此事。也不需要你常常过来，每旬过来一两次就行，我会让世民向衙门申请，按月给您发放薪俸，一个月八两银子，你觉得如何？”

讲到这里，段张氏心中已经有些意动，别的她不太会，可观音婢刚刚讲的那些事情，是她每日都会做的。也许她教不了这些孩子高深的道理，但是操劳一家老小的生活，普通的女红，这些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好啊。

再加上一个月八两银子，攒下来能换不少笔墨给弟弟们用。

思量过后，段张氏道：“弟妹，谢谢你想着我，既然你看得起我，我就应下了。”

观音婢对着她温柔一笑，握着她的手道：“谢谢嫂子，幸亏有你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过了一会儿，杨英将眉红哄得睡下后再过来，满脸歉意道：“对不起，少夫人，段夫人，我失礼了。”

从杨英的一言一行中，观音婢都能看出她对这群孩子真挚纯粹的爱护之心，及幼局的孩子们最大的运气便是遇到了杨英。但是让她一个人打理及幼局，实在是太累了，更何况她腿脚不便。

观音婢招呼她坐下后道：“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让你一个人操持着及幼局，实在是辛苦你了，回去后我会遣两个听话能干的婆子来给你打下手。另外段夫人打算来这里当老师，她织布染布的手艺极佳，又做得一手好点心，孩子们学一两门傍身之能，将来也好安身立命。”

杨英立刻跪下道：“少夫人之恩，杨英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观音婢双手去扶杨英，道：“快起来，孩子们将来不要忘记你的恩情才好，没有你，及幼局哪能支撑到现在。”

杨英直挺挺跪着，眼泛泪光。

观音婢温言道：“擦擦眼泪，要不然孩子们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听到这句话，杨英噗嗤一声笑了，道：“才不会，孩子们都知道少夫人是天底下最心善的好人。”

观音婢又道：“还有一件事，微雨很喜欢及幼局，我打算也让她常常过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看账本。微雨此人出生不凡，颇有气度，孩子们多跟她学学，会有好处的。”杨英与微雨之间本就有极好的交情，闻言更是大喜过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此时的大隋朝内硝烟四起，战乱频发，太原郡及幼局中的孩子们却度过了她们有生以来最为安稳祥和的时光。

留守衙门的议事房内，李渊接到一份密报，展开细看笑道：“世民这孩子，太能折腾了。”

李建成正在收拾自己案前的公文，闻言笑道：“爹爹，二弟又做了什么？”

李渊大笑：“你二弟一边剿匪，一边掀起整个并州驻兵的比武训练，咱们并州可从来没有如此尚武过啊。”

身边的幕僚立刻恭维道：“属下恭喜大人，世子和二公子皆堪大任，三公子神武有力，国公大人洪福齐天。”

李渊闻言抚了抚胡须，也颇为自得。

老大稳重宽厚，老二聪慧机敏，这两个孩子都允文允武。老三虽然心智不全，胜在听话，又有一身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力，老四骑射功夫上佳。

总之儿子们如此优秀，说明他这个父亲教得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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