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偕行万里 第27章 第 27 章

段志玄背手而立，长脸上满是慎重，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李世民的随从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坛酒来，段志玄立刻双眼放光。李世民笑着将酒坛塞到他怀里，道：“陈年佳酿，少喝点啊。”

段志玄单手抱着酒坛来到许诺的营房门口，许诺满面红光大笑着迎出来：“段小兄弟，请进！二公子纡尊降贵住到副将营房来与我等同甘同苦，此乃我等之幸。能与段小兄弟同塌而眠，更是许某人的荣幸啊。”

段志玄笑着把酒坛放在桌上，道：“叨扰许兄了，来，愚弟带了坛好酒，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许诺凑到他跟前，不无艳羡道：“老兄可是都听见了，二公子与你以兄弟相称，兄弟你好福气啊。”

段志玄正低头拍开酒坛的泥封，闻言眸色一沉，心道：来了！这厮果然迫不及待开始试探。他大大方方道：“我和世民很早便相识了，他性情疏阔，待人真挚纯粹，出手也颇为大方。”

许诺说话一咏三叹：“小兄弟你可真幸运，让老兄好生羡慕，这可是一条通天之道。”

清冽的酒香在空气中散开，段志玄的馋虫早就勾出来了，他重重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倒上两碗，将一碗推到许诺面前，自己捧起一碗一饮而尽后，道：“听说王将军也颇得陛下信任，这不也是一条通天之道吗？”

许诺笑着用手指点点他，道：“小兄弟此话别有深意啊。”

段志玄一脸高深，微笑不语，自饮自酌。

许诺挪了一下身子，坐得离他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一点昔日的情谊到底比不得皇亲国戚的亲近，再说王将军这把年纪了，怕是会止步在从三品。”

段志玄仔细端详着许诺，幽幽一叹：“看来许兄志不止从三品啊。”

许诺眨巴眨巴眼睛，道：“段小兄弟如此年轻就未雨绸缪，更是志向远大啊。”互相吹捧了半天，两人相视着哈哈一笑。

段志玄端起酒碗，道：“既然许兄交底了，那段某也说几句心里话。我跟随世民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唐国公府的门第，单论才学武功，世民哪样不是出类拔萃，超群绝伦。”说完又是一满碗酒下肚。

看着渐渐醉眼迷离的段志玄，许诺一边为他斟酒一边点头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老兄也有这般想法，小兄弟能否代我转达？”

段志玄站起来，重重拍着许诺的肩膀，醉醺醺道：“我觉得没问题，世民他很欣赏你，说许兄你颇通文墨，有名将风采，将来必有大成之日。只要你愿意为他所用，这一切都不在话下，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共享荣华富贵。”

对于段志玄此时的话，许诺是相信的，因为酒后吐真言嘛。

说话间醉态酩酊的段志玄踉踉跄跄走到胡床边上，张着手脚大喇喇躺下。

许诺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道：“段小兄弟，二公子想要让我干什么？”

段志玄拍开他的手，翻身侧卧，含含糊糊道：“你是个聪明人，自己想。”

均匀的鼾声响起，许诺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在床上酣睡的段志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宽敞温暖的主将营房里，王威正在挑灯看书，心腹轻手轻脚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自认为老谋深算的王威放下书卷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他们这么快就有动作啦？”

心腹躬身谄媚道：“他还能逃出您的五指山不成？”

王威问道：“其余几位副将和李世民走得近吗？”

心腹想了想道：“李世民成日里在大营里晃来晃去，副将们倒是都和他打过照面，郭副将袁副将他们几个也常找机会套近乎，但是能得李世民青眼的便只有许诺一人，李世民甚至让段志玄与许诺同住，他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啊。”

王威道：“没想到许诺还有几分贵人运，告诉他，李世民那里一有风吹草动，必须立刻禀报于我！”

翌日，李世民带着一行人向王威辞行，准备前往下一个郡。王威道：“贤侄放心，我会令人严抓营中将士训练，就期待着一个月后再次与贤侄会面了。”

李世民拱手道：“谢过世叔。”

许诺屁颠屁颠亲自上前为李世民牵马，走到僻静处，许诺郑重其事道：“公子放心，太原郡大营这边有我替公子看着。”

李世民对着他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一切皆在不言中。

出云院中的小花园里，桃花灼灼，玉兰散发着幽香。

清风朗月堵住去小厨房传菜的水仙，这两人是李世民特意留下给观音婢帮忙的，朗月愁眉苦脸，他一边作揖一边道：“水仙姐姐，敢问少夫人为何这些天整日闷在屋里？”

水仙有些不耐道：“你以为少夫人像你一样清闲啊，生意上的事情可多了。”观音婢最近在忙着与长孙猛商议线报的分类和确认等事宜，除了李家宴请宾客那日，其他时间甚少出院子。

朗月满脸为难道：“公子临行时嘱咐我们，要想法子让少夫人过得开心。”

可少夫人整天闷在屋里，我们有啥法子让她开心啊，想破头皮也想不到办法。朗月深恨自己年幼时怎么不去学杂耍或者说书，也好此时博少夫人一乐。

清风在一边看着，抽风的公子吩咐跳脱的小厮一件不靠谱的事情，他也很无奈。

朗月千求万求道：“水仙姐姐，求求您了，您劝劝少夫人吧，出门散散心，买个首饰之类的。”富贵人家的夫人们不都是这样吗？

待水仙回到房间捂着嘴笑着讲完后，一向稳重的莲荷也跟着劝道：“少夫人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婢子们瞧着也很心疼呢，更何况这是公子的心意。”

正襟危坐的观音婢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笔，她扶着莲荷的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道：“既然如此，那便出去看看吧。”

朗月欢欢喜喜揣上李世民留下的银两，与清风一起跟在小轿后面。到时候少夫人看上了什么，他们就替公子来付账，想一想就觉得带劲。

待众人行到银楼门口，尚未进门，观音婢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这根簪子多少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畏缩，底气不足。

“段夫人真是好眼光，这簪子乃纯金打造，您看看这花瓣栩栩如生，您掂掂这重量，这么好的簪子只要五十两银子。”

段夫人，段志玄的妻子？难怪自己听着声音那么耳熟。观音婢抿嘴一笑。

“算了，我还是看看鎏金的簪子吧。”

此时的声音里满是失落，观音婢有些不忍，正欲抬脚进去，又听到一个刻毒讥诮女声，道：“哎呦喂，这不是段夫人吗，好久不见呀。怎么，日子还是过得那么艰难吗？听说你家志玄攀上了唐国公府，怎么还去不掉你那穷酸的味道？对了，我忘记了，你公公好像又给你生了个小叔子吧，志玄一个人的俸禄养七口人，也是够辛苦的。”

段张氏冷声道：“我再穷酸，夫君也是朝廷命官，不像某人，想要当官夫人偏偏没这命。”

那个声音恼羞成怒道：“做了官夫人又如何，像你这种靠夫婿养活娘家的女人，谁娶你算谁倒霉。不知道志玄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娶了个老婆不但没嫁妆，还带着一家子累赘。”

段张氏道：“志玄是我的夫君，敢问你以何身份直呼其名？你得叫一声段将军。”

那个声音愤然又刁钻道：“懒得和你说，和你离得近了，我都怕沾上穷酸味。”

段张氏气煞：“你！”

观音婢抬脚进门，道：“穷未必有酸味，尖酸刻薄就一定有，我老远就闻到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脆，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个体态丰腴，涂脂抹粉的年轻女子闻言转过身来，看到一个小娘子带着几个随从站在门口，小小年纪倒牙尖嘴利。她指着观音婢道：“你又是从哪儿来的？今儿可真是晦气，尽遇上这种不知所谓的人。”

清风朗月立刻上前斥道：“放肆！哪里来的乡野女子，胆敢冒犯我家少夫人！”

段张氏快步过来挽着观音婢的胳膊，满脸惊喜：“弟妹，你怎么来了？”

年轻女子的目光在两人亲昵熟稔的姿态上打转，讽刺道：“张氏，你哪个弟妹是少夫人？可别是猪鼻子里插大葱啊。”段张两家都是苦出身，哪里会有贵亲，不过是身边随从多了几个，首饰衣裳精致了点，没准就像她一样是个富户家的女儿。

水仙上前，插着腰趾高气扬道：“某些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便是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

年轻女子一听，立刻惊慌失措，跪下道：“少夫人恕罪，我不故意的。”

段张氏不想扰了观音婢的心情，她指着大门口，斥道：“还不快滚！”

年轻女子见状赶紧夺门而逃。

观音婢对着段张氏笑道：“世民与段兄在一处，咱俩竟然也遇上了，可真是缘分。”

段张氏有些羞赧，红着脸道：“让你见笑了。”

观音婢摇摇头道：“段兄娶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段张氏见观音婢已然知晓她与刚刚那位年轻女子之间有着怎样的龌龊，局促道：“我又给志玄丢人了，其实志玄的薪俸倒是够家里开销，只是我想攒着银钱供两个弟弟念书，这才精打细算了些。”

看着眼前质朴的段张氏，观音婢心下思量，作出了决定，道：“嫂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