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秋雨 第3章 第 3 章

虽然已经夏日末，但是宁城的天气仍旧炎热，某小区门口一个破旧的播音机唱着上世纪**十年代的歌曲，咿咿呀呀，咿咿呀呀个没完，凄凉婉转的曲子似乎自带凉气听的让人心静。

保安室外，一个老大爷躺在躺椅上扇着手中的扇子时不时还跟着哼上几句，好不快活。

温霁初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反复看了看手机内王校长发来的地址，虽然知道时过是贫困生但属实是没想到他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近几年来响应国家号召，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断发展与创新，宁城也算是紧跟脚步，很多年轻人靠自己的能力也算是闯出一片天地，所以宁城发展也一直不错。

所以当温霁初走到这个与他认知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时愣了片刻，看着眼前的破旧小区温霁初心里五味杂陈，想着回去再给学校捐一笔款，然后走向了旁边的保安亭。

“大爷，这里是翠苑小区吗？”他站在躺椅前，见大爷并没睡着便继续问道：“您知道三单元的时过住几零几吗？”

温霁初有一米八几的身高站着把光线全挡了，虽然树荫底下本来也没多少光，但是大爷还是不爽。

他瞟了温霁初一眼，见对方没反应眯着的眼睛转了转，一个念头徐徐升起于是对着温霁初说道：谁?”

“住三单元的时过”温霁初好脾气的重复一边“三单元的谁?”大爷老神在在的扇着扇子又问道。

“住三单元的时过！”以为大爷耳朵不太好，温霁初加大音量又重复了一边，就看大爷还是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刚想着要不算了换有个人问得了。

就听大爷突然悠悠来上一句“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e…我们是…朋友吧…”温霁初犹豫一瞬说道。

“那你找他干吗？”大爷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又跟上一句。

“没想到这小区保安这么尽职尽责”温霁初见大爷问没完没了，惹的自己一阵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念叨。

“找他有事。”

“什么事?”

温霁初沉默心说“难道我要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吗？”当然这话不能说，只能告诉他是一些私事。

“您就告诉我他到底几零几吧，我找他真有事”

“哦，不知道”

“我现在…啊？”大爷突如其来的不知道打的温霁初有些懵，他错愕的看着对方，忍不住想，“这地方保安都是这个款子的吗？不相信就直接说不知道?”

大爷见温霁初忽然没声了以为这小伙子终于有眼力见要让开了，但是等了好一会儿温霁初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爷无奈只能继续道：“我就一个保安有事没事记人业主名字干吗？好几栋楼几百号人呢，闲得蛋疼不成?”

温霁初无语，温霁初沉默。

虽然外面不显但是心里碎碎念“……合着这么久您老人家在玩我呢？”

大爷见温霁初真的打算一直当屏风，寻思着，“这小伙子看着挺精明，怎么这么不会这么看人脸色?”

没办法只能上手拿着扇子把人扇开，继续闭着眼睛扇风“一边去，臭小子挡我光了，自己去里面转转，看看能不能遇见。”

等被扇开的温霁初再回头看大爷的时候，对方已经调整好位置合上眼睛了。

所以之前刁难他只是因为自己挡了他的光?

终于意识到原因的温霁初想着又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这么随意让我进去，这小区雇你真的只是表面意思意思是吗？”

无奈见对方真的没有再理他的意思温霁初只好进去自己找。

在小区里转转悠悠老半天都一无所获，就在他礼貌拒接第八个打算过来说媒的大妈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记得时过长什么样。

只记得是一个清瘦的男孩，长的很白的样子。

温霁初：……

刚想给王校长打电话让对方发照片给自己结果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刚刚翻到王校长就关机了。

温霁初：……

温霁初：〖真心危笑.jpg〗

于是他又一次的回到了保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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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睡觉的大爷突然感觉眼前世界一黑，不满的皱了皱眉，然后张开眼就看见温霁初一张俊脸黑的像要吃人一样，此时正保持着微笑的看着他。

大爷：……你别说这么帅的一张脸黑成这样，怪瘆得慌的嘞。

被这么一吓大爷的瞌睡总算是醒了，上上下下打量着面色黑如锅底的温霁初，问道：“你找到人了?”

“没有。”

“我想也是。”

就见温霁初丝毫没有缓过来的意思，仍旧黑着个脸面收回微笑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也冷冰冰的。

“哦，那你再在着等等看。”看对方的脸色也能猜出来，大爷满不在乎的提了一句再看温霁初心道：“这小伙子看起来也不像讨债的啊，这年头讨债的都这么帅了?难不成是情债?。”大爷暗自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

“不用，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手机也没电了，能不能在您这里充个电。”

正在心里写苦情大戏的大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大爷：?

大爷：〖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大爷：……找人?凭感觉找吗？

“可以，充电线在里面桌子上，三个头的”大爷起身收椅子随便摆了摆手，意思是随意。

“谢谢”温霁初来到保安室内，里面空间不大一个卫生间一张桌子一张床，来到桌前拿起充电线找了半天最后在桌子下面看见了插座。

刚伸手就听“咚”的一声，他的手撞到了桌子下的一个大纸箱子上，箱子很大所留下的缝隙只有窄窄的一小部分温霁初不得不半蹲着伸手去够插座。

“诶呦，忘了和你说，插座在床头那边”大爷收好椅子进了屋。

“咚”又是一声比上次响多了，不过这次撞到的不是手而是磕到了头，听见大爷的声音温霁初条件反射的想要站起来，结果就是磕到头了。

终于从桌子底下探头就又是咚的一声伴随着椅子倒地的声音，温霁初又撞到头了，这下属于是雪上加霜，伤口撒盐。

等到温霁初好不容易站起声来，大爷没说完的话才悠悠传来。“另外一个不太好插，容易撞到头”

温霁初揉着脑袋觉得自己大半辈子都没今天这么倒霉。

“诶呀，年轻人，做事不能太着急”大爷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保温杯，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

“诶呀，我看看这么张帅脸别毁了，我记得哪有医疗箱来着…诶呦好像在柜子里，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找，我和你说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你这么好看，一个是你还有一个……”

椅子是木头做的，有的地方比较粗糙没有涂漆，比如椅子腿，所以温霁初脸被刮了，溢出的血珠挂在伤口前。

“还有一个是谁?“温霁初揉着一开始被撞的后脑勺顺着大爷的话问道。

“还有一个就是小迟那孩子”大爷拿出医疗箱走向温霁初。

小迟?温霁初心里默念，忽然有一种预感，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叫什么名字？”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脱口而出，他想，他可能是撞坏脑袋了。

“谁？”大爷见他这突然这么问有些疑惑。

“小迟，他全名叫什么？”

“时过啊”大爷摸不着头脑，见温霁初着急也就说了。

“哪个时?哪个过?”

“时过境迁的那个时和过啊。”

时过，是时过，可能是错觉温霁初觉得原本连续遭遇不测的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对，是他，大爷您能告诉我他在三单元几零几吗？”温霁初连忙继续问道。

“噢，你刚刚在外面问我的是小迟啊？”大爷这才反应迟钝的想起刚刚温霁初问的名字。

“对，他住在…”

“哪他现在已经不住在小区里了”大爷打断温霁初的话，把医疗箱拿给温霁初，然后把他推到另一边蹲下身子，打算将桌子下面的纸箱子拿出来。

“那您知道他现在住哪吗？”在知道时过已经不住在这里时温霁初是失落的，毕竟如果大爷不知道他后面去哪了的话，那说不定就真的没人知道时过退学之后去哪了。

“他啊，住这”大爷指了指已经被挪出来的纸箱子。

“哪?”温霁初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大纸箱，不可置信的看向大爷，然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徐徐升起。

“别瞎想，我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大爷感觉温霁初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忍不住呵斥。

“你是小迟的什么人”大爷拍了拍裤子抱着箱子走到温霁初面前。

“我是他的……”

朋友?不是。

长辈?也不是。

投资人?早就不是了。

那是什么呢？暗恋对象?

突然被问起温霁初才发现自己忙忙碌碌半天好像没意义，他不知道时过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他家住哪，不知道他的性格，声音，生活状况亦或者人际关系。

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陌生人?

温霁初突然想起自己最开始看见那张明信片上的内容上的感觉。

有错愕，有惊奇，也有疑惑。

错愕是因为没想到内容上是告白，惊奇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男生喜欢，疑惑是因为他们毫无交集，准确来说是屈指可数，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不认识时过，一个陌生人的告白，好像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一个没多少交际的人的告白而决定出门的呢？

因为秦阿姨的话?因为所谓的生日礼物?因为监控内的背影?还是因为那首歌?

突然他一下午的忙碌变得可有可无，甚至可以说毫无意义，原本激动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见温霁初出神，久久没有下话大爷蹙起眉放下箱子拍了拍温霁初说道：“算了，不想说可以不说，别出神了。”

温霁初被拍回了神，带着迷茫的眼神看向大爷。

“小迟说不管是谁，谁先打探他的消息就把东西给他。”大爷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那他现在人去哪了？”刚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虽然行动上有点慢半拍但是温霁初还是下意识的发问。

“他啊，今年年前死了”大爷抹了抹纸箱子周边的灰，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的轻松，以至于温霁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哦，所以他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谁?！时过已经死了?！！温霁初又一次不可置信的看向大爷。

“他已经过世了?”

“对”

“年前?”

“对”

“那这个箱子是…”

“他的遗物和骨灰。”

………

骨灰啊，温霁初想，所以才说时过现在住在箱子里。

“他没有房子吗？”

“租的，年前早到期了。”

“那为什么他的遗物和骨灰会在你这里?”

“因为他死之前和我说会有人找他，希望我帮他看管。”

“他有说是什么人吗？”

“没有。”

“那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别问，把东西给他就好。”

“什么都别问?”

“什么都别问。”

“那您刚刚”

“闭嘴”

“好”

……

对问结束了，空气宁静下来，在不算宽敞的保安亭内，除了呼吸声几乎就只剩下窗外夏日末的禅鸣。

“走吧，我送你”大爷把箱子往温霁初怀里一塞打破了宁静。

“这地不好停车，你车停哪去了？”

“您为什么帮他”

“什么？”大爷回头看向跟在后面慢吞吞的温霁初“哼，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那您为什么把这些给我。”

“那臭小子说谁问给谁，就算是对方烧了也不用管。”

“你小子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么和个傻子一样问东问西，车停哪了？”

“南边那个口子”

“那……”

“闭嘴”大爷呵斥道，最终一路沉默。

………

把箱子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温霁初转身和大爷告别“那我先告辞了”“去去去，赶紧滚以后别回来了”大爷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温霁初上了车，看着副驾驶的箱子愣神了许久才打火准备出发。

正打算走就见原本已经走了的人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来的时候一路走的慢吞吞的。

现在却像是要过来讨债的一样往回跑，让温霁初都想赶紧下车去扶着免得这位白发老人摔着了，当然最后他也没机会下车，因为在他下车之前大爷就已经气喘吁吁的半趴在驾驶座窗户口前。

温霁初拍着大爷的背等大爷缓过来，原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没交代就听大爷说道“臭小子，你一路上念念叨叨差点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霁初，霁月清风的霁，晴初霜旦的初”温霁初下意识的回答，就在他还在等大爷下句时对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您就走了?”温霁初忙问“走了，你小子最好别回了”大爷慢吞吞的往回走。

明明刚刚来的时候还火急火燎的，现在反倒又不着急了，真是个怪老头，但是个好老头他想着又补上了一句。

保安室外的破旧播音机仍旧唱着咿咿呀呀的曲子，大爷又将摇椅拿出来放在树荫底下，只是在路过桌子旁时有些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转身去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