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映良辰 第92章 一起重返人间

林医生治疗到了第三天，这些天眼见着暮合的状态逐渐好转，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充满希望的希望。

暮合生病的这些天确切一些说应该已经不是一些天来衡量了，应该是好一阵子了，积压的事务实在是多，暮枭索性就一边处理公司的事情一边等着林医生的结果。

“当当当”三声敲门声响起，暮枭看了一眼墙上的瑞士时钟，想来是林医生的治疗结束了。

暮枭亲自起身开了门，“林医生，您请进。”

暮枭把人让到茶桌旁，才缓缓道，“小合的情况好转了些？”

林秀却面露犹疑，抿了口茶似有疑虑，再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暮总啊，小合的情况确实好转了不少，这下一步的治疗，我想，还是需要您的配合。”

“那是自然，您说，怎么配合都可以。”

“嗯……我希望您能加入到我的治疗中来，不知道您能否做到。”

暮枭显然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道，“好，怎么做？”

林秀这才如释重负地直了直身子，“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有您这样的父亲，小合的心结一定可以打开。”

于是第二天再行治疗的时候，岑雪和暮萤就看见暮枭竟然跟着医生进了暮合的房间。

这多少有点叫人费解，暮萤心思小，一心里只有各种忧虑，“二姐，干爹进去了。”

“我看见了。”

暮萤担心，“会不会刺激到姐姐？”

岑雪心里也没底，不过医生没拦着那就应该是正常的治疗，“我们还是相信林医生吧。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房间里，暮合还是发着呆，不过这几天好歹是醒着的，偶尔也会说一句话，饶是这样，看见了暮枭进来，暮合还是哆嗦了一下，旋即低了头。

暮枭看了眼林秀，意思是这怎么回事？

林秀示意他先不要紧张。“小合啊，今天你爸爸来看看你。他很担心你，我觉得你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才答应他来看看，你昨天同意的对吗？”

暮枭很少这样和别人说话，听着就有点不自在，不过暮合的反应却叫人吃惊地点了头，乖顺而安静。

这是可喜的。暮枭回看林秀的眼神，果然，对方的意思是，没有问题。

“小合，爸爸今天来看看你，你愿意看看他吗？”

床上的暮合迟迟没有动静，林秀倒也不催促，慈爱地摸了摸暮合的头，小声地在暮合耳边说了什么，就看暮合缓缓地抬起了头，几乎是一瞬间，眼眶里就噙满了眼泪。

小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那么小心，似乎是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心脏，愧疚，自责，懊恼，悔恨，歉意……不知道有多少难过都融化在了这句小心翼翼的“爸爸”里。

暮枭一下子愣住了，很久很久了，真的是很久久到暮枭已经忘记了暮合叫自己爸爸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林秀碰了暮枭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应该答应一句。

“小合。我在。”

暮合的眼眶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这么多天了，林秀也没有看见暮合情绪真正的释放，仿佛这个小姑娘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隐忍，那么的叫人心疼。

不过现在既然哭出来了，还是在暮枭面前，那就好了，闸口打开了就好，当年关上这个闸口的是林秀，今天打开的也是他，林秀鬓白的头发表示，可以休息一下了。林秀坐在了角落的小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这对父女。

“丫头，好点了吗？有什么和爸爸要说的吗？”暮枭抚摸着暮合的头发，记忆重叠，很多年前，暮枭也是这样逗他的小盒子。

“我，对不起，是我害……害了，害了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说很多很多话，很多很多对不起，要和你说二十几年的对不起……

暮枭深吸了一口气，往事的记忆不可避免地浮现，“是爸爸对不起你。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如果一直陪在你们身边就不会叫你们受这样的委屈了……”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我都做了什么，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和李梓荣说话就不会引狼入室，如果不是我按了按钮，也不会……”

“小合，”暮枭打断暮合连不成句的话坐在了床边，“妈妈其实留了一句话给你。”

给我？——暮合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了，什么话？留给自己吗？

“小合，妈妈说，她希望你快乐。”

四目相视，我讲给你的是二十几年前至亲对你的牵绊，所以，孩子，好起来吧。

暮合突然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里原本几近平息的泪水再次泛滥，像是一股炽热的洪山猛兽呼啸而来，卷着一份也许永远也不能被原谅的自责，和一份从未被怪罪的宠爱，一下子，就决了堤。

“爸！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对不起——！”

暮枭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把暮合牢牢地抱在怀里，二十年前他赌气，他恨，二十年后，他原谅，也放过自己，如今他怀里抱着的同样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如获至宝。

“小盒子，爸爸的小盒子，小盒子乖，爸爸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爸爸这么多年冷落你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暮枭的语气少有的颤抖，他继续说，“小盒子啊，爸爸这么多年其实是不肯原谅自己，林医生当年也说过，我这是在转移对自己的恨，爸爸当时年轻气盛，爸爸当时不懂事，你能原谅爸爸吗？”

“孩子，是爸爸不好，爸爸这么多年叫你一个人扛着，其实也是因为自责，不敢回来面对你，也没有按照妈妈说的叫你快乐……可爸爸错了，自责怎么能叫小盒子这么难过呢？爸爸不好，爸爸错了，爸爸也有很严重的焦虑症，你愿意和爸爸一起治疗吗？愿意陪爸爸一起走出来吗？”

“你愿不愿意爸爸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爸爸很多年前欠你一个故事，爸爸现在还你，还来得及吗？”

“嗯。”暮合使劲地点头，很多年了，真的很多年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来得及，不过还好，等的人还在，讲的人也还在。

“那爸爸讲一个咕咚的故事给你听，嗯？”

“从前有一个森林，森林里住着一群动物，有一天啊，小猴子在河边洗澡的时候突然听见‘咕咚’一声，他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叫着‘咕咚来啦，咕咚来了’，森林里的动物都吓坏了……”

这也许是暮合这些年里最安稳的一觉，林秀起身跟着暮枭走出去，“林医生，谢谢您。”

“医生应该做的。”林秀看着暮枭，他老了，就算身体上不显得衰老可人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此刻暮枭就露出了疲惫的神态。

“当年您就说过，催眠植入假的记忆是不好的，可惜当时我不懂得，白白叫孩子受了这么多罪。”

林秀叹了口气，“暮总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暮合有您这样的父亲在是幸福的，更是幸运的，接下来的治疗还有一段时间，恐怕也不会太简单，今天晚了，我明天仔细跟您说说。

另外，希望您能一直陪在暮合身边，即便她现在睡着了，但还是可能惊醒，这些天她也会格外脆弱，会反复试探您的态度，希望您不要嫌烦啊。”

“林医生哪里话，自家的孩子还能嫌烦不成。”暮枭顿了顿，还是继续说，“终归是我的错，这么多年只是不愿意承，逃避了这么多年却白白苦了孩子。”

“其实，暮总，这不是谁的错，二十年了，我希望你们作为我的患者可以一起放下。”

咕咚的故事是小时候骰子的爸爸讲给骰子的，那时候爸爸每天晚上都会讲睡前故事给我，心在想来也许我这么爱讲故事也是父亲的功劳。唉，那么多个晚上，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尤其有一天骰子生病，嗓子疼的睡不着，就和爸爸说‘我要一百个故事。’然后我老爹就真的给我讲了很久很久故事，没有像别人的家长一样一个劲儿叫我睡觉，父亲一直在给我讲故事，那时候是一百就是很大很大数字的年纪，他完全可以糊弄我睡觉就好，可是我亲爹啊，真的是讲了很多很多故事，后来天亮了我大概听得都累了，就睡着了……

不过那天真的是天亮了，现在很难想象老爹抱着我讲很多很多到一百个那么多故事的场景，不过那天我好像真的听了一百个那么多故事一样，那个在故事中听困了才睡着的小朋友真的很富有，有一百个故事那么多。咕咚就是其中一个，有机会讲给你们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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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一起重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