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晓错时年 第69章 第 69 章

沐瑶闻言手中的木棍一顿，没有出声。

应子默继续说道：“我的法力废了大半，已经没办法为应氏在大翎争得一席之地，不过幸好应洛羽的法力渐长，如今我爹和师叔都是十分看好他，我也因祸得福，逍遥自在了。”

应子默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却苦得掉渣，可能也察觉尴尬，又莫名咳了好几声。

沐瑶面无表情又说道：“法力废了大半？在暮林看着不挺好的吗，耍两招给我看看。”

“你！”

应子默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抬手一甩，一排亮着寒光的冰箭便出现在半空。

沐瑶抬头左瞧瞧又看看，“怎么少了七支，果然内伤又加重了。”

“你连几支都数着？不是，我向你认错，我刚刚不该这么说的，你别生气了。”

沐瑶眨了眨小鹿般的眼睛，满眼无辜，“我哪有生气。”

应子默看着她，又生生没了气势，耷拉着肩膀，妥协了。

沐瑶：“还有呢？”

“没了。”

“你骗人，明明有的，当时你还跟我说，等我下次到夷山你就练成了。”

“……”

应子默抬手收回冰箭，随即起式念咒，抬掌发力，瞬时夜幕银光一现，宛若繁星。

沐瑶起身感叹，双眼透着惊喜，“好漂亮啊，可惜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

应子默：“……”

“你这招式叫什么名字。”

应子默眉头紧锁，双手攥着拳头，火光中，眼睛似乎蒙上一层薄雾，“没有名字。”

沐瑶一听凑到他跟前，“要不就叫繁星吧。”

繁星？

应子默看着空中还在忽闪忽亮的所谓“招式”，突然想起它应该存在的模样，可以是冰川，也可以是冰山，却唯独不应该是这“繁星”。

沐瑶看着他眼中深深的不甘，莞尔一笑，“十年前你和我的约定，今日实现啦，我看见了，很漂亮。”

“谢谢，它有名字了。”应子默低下头，“但无论是它，还是我，都无法回到曾经。”

“活着。”沐瑶突然哽咽，应子默猛地转头看她。

沐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嘴角还有笑意，眼里却盛满悲伤，“你能活着，我真的很高兴，我相信大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应子默鼻头发酸，“对不起，当年若是我能力足够，沉云兄也不会为了保护我们而离开。”

沐瑶大力锤了他的肩膀，“我大哥不需要任何道歉！他是大名鼎鼎的剑圣，一生都在救人，不需要你的道歉。”

沐瑶屈腿环抱着自己，因为发丝散落她索性解了发包将头发披散开来，在火苗的暖光下，平常活泼开朗的她此时眼中落寞非常，周身散着无助和伤感。

应子默：“我知道你和乘风都没放下过，乘风变了许多，小时候属他最调皮捣蛋，剑不好好练，每次都被沉云兄抓回来好一通教训……如今这沉稳的样子，与我也疏离，十年了，我还是觉得，他没有原谅我。”

“他是生气，生气大哥死后，受尽百姓的误会和挖苦，明明大哥一心为百姓斩妖除魔，为何死后要背一些莫须有的骂名，就因为他是剑圣，所以他能败，也不许败？”沐瑶越说越激动。

应子默没想到沐瑶会突然说这些，“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还是觉得我没心没肺，已经将大哥的死抛之脑后只为自己开心快活？”泪水涌上，沐瑶胡乱地擦，“是所有人对大哥避而不谈，逃避的是他们不是我，我没有忘记他，我怎么会忘记他……”

沐瑶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不停地抽泣着，却连话也快说不清楚。

应子默抓着她的肩膀安慰，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在沐瑶抓住他的手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沐瑶靠着他的肩膀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二哥腿伤了，阿娘整日的哭，阿爹的头发都白了，我不能哭，外面的人都在盯着我们，我没有忘了大哥，应子默，我真的好想他，我想要他回来……”

应子默不知何时也湿了眼眶，他将沐瑶往自己的脖子靠了靠，脸贴着她的发丝，紧紧环住她，又轻轻安慰拍着她的背。

万籁俱寂，只听见一声声的抽泣，还有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的两个人。

*

平安村。

清晨，应洛羽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扶着头坐起，昨晚他久久无法入睡，喝了越溪熬的安神汤才睡着。

开门后，他便看见越溪坐在院里，腿上放着一个装满五颜六色的布条子，手上拿着剪子正低头捣鼓，仔细得脸都在使劲。

“这是什么？”应洛羽走近问。

越溪头也没抬，回道，“你醒了，这是绒花，刚刚玉娘带苒苒过来，她教我做的。”

“玉娘是，苒苒的娘亲？”

越溪终于弄成一朵花瓣，才抬头回答，“对呀，瞧，苒苒和小安在那边研究昨晚的奖品呢。”

应洛羽顺着越溪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小安蹲在两个金色莲花灯旁仔细擦拭，而苒苒在一旁，拿着那把莲花宝剑有模有样地比划着，目光坚定凌厉，不像是初学者。

应洛羽不禁好奇走近。

“手太低了，得抬高些，稳住，脚迈开。”

被应洛羽一番指导后，苒苒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举剑的手微微颤抖，身体也摇摇晃晃的，最后撑到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应洛羽将她扶起，拍去身上的尘土，“撑不住就停下来，摔倒受伤，得不偿失。”

苒苒怯怯地道谢，轻声解释，“很少人能这么教我练剑，我想保持久一些，就能记久一些，慢慢就会了。”

应洛羽看着乖巧懂事的苒苒，不免心情大好，脸上不自觉浮上笑容，苒苒见了也跟着笑起来。

“你笑什么？”应洛羽问。

“因为哥哥笑了，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长得很可怕？”

苒苒瞬时慌了，“不是不是。”又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慌张。

应洛羽轻笑，“逗你玩的，继续练剑，虽然我剑术不佳，但也能指导你几招。”

小安突然凑过来，“小羽哥哥真爱说笑，被别人打得浑身是伤还说自己会使剑呢。”

说完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没注意到应洛羽沉下的脸，最后被应洛羽抓着脚倒立，一通求饶认错才得救，老老实实继续擦灯了。

苒苒在应洛羽的一番指导下，动作慢慢熟悉，剑在手里，也逐渐得心应手了，有几个以前使不来的招式，在应洛羽的点拨下竟十分轻松地完成，她自己都呆愣住一时不敢相信。

“看不出你还有点天赋，我在你这个年纪，剑都拿不稳呢。”应洛羽毫不吝啬夸赞。

苒苒害羞低头抿嘴笑。

“好了，接下来教你运气，将刚刚的动作连贯起来。”

苒苒重重点头，满脸的兴奋和期待。

“静站，吸气，吐气，意识集中，缓缓抬手，迈腿……”

苒苒表情一下变得严肃，按照应洛羽的指示一一完成，动作伸展流畅。

“划剑，起！”

苒苒：“起！”

就在苒苒举起长剑运气往前时，她的四周瞬时掀起一小阵风。

刺激的气味扑面而来，应洛羽的脸色骤变——是妖气！他下意识的抬手出招对向妖气来的方向，身体却好似被人定住一般。

越溪惊慌跑来，“发生何事？”

此时苒苒惊恐摔坐在地上，长剑也掉在一旁，应洛羽竟要对她出手，小安更是受了惊吓缩在角落，十分恐惧地看着此刻周身迸发着杀意的应洛羽。

越溪将苒苒挡在身后，抓住应洛羽的手。

“苒苒，快带小安离开！”

“应洛羽你清醒一点。”越溪不安地观察应洛羽的神情，以为他癔症发作，轻声安抚，“发生什么事了？”

应洛羽眸低的杀意散去，身体放松下来，“刚刚，有妖气。”

“妖气？”越溪四处张望，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是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应洛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是！”

“你好好说吗，干嘛对一个孩子动手，难不成苒苒是……”越溪哽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应洛羽，“不会吧……怎么会呢？”

苒苒和小安此刻躲在院门口张望，发现应洛羽看过来后立马躲了回去。

突然不远处传来“苒苒！”

一个用簪子挽着头发的妇人着急跑来，一把将苒苒护在怀里，十分惊慌地张望四周，直到和应洛羽对上视线后整个人直接僵住，阳光下桔黄色的瞳孔尤为明显，此刻眸底的惊恐、身体的颤抖完全遮掩不住。

应洛羽在对视的一瞬间便识得她的身份，刚要迈步前去，却被越溪拦住。

应洛羽：“她就是玉娘？”

越溪点了点头。

玉娘发现应洛羽要朝她们走来，反应过来后拉着苒苒转身离开，跑走之时，还惊慌地回头看，担心人追上来。

正巧刘叔回来，经过玉娘的时候打招呼却被无视了。

“小安，你怎么坐在这儿了，今早刚换的衣裳，等会儿你奶奶回来咱俩都得挨骂。”

刘叔牵着小安进来，小安看见应洛羽立马躲到刘叔身后。

应洛羽蹲下，“抱歉，小安，吓到你了。”

小安哆哆嗦嗦地探头，眼里还透着害怕，但看见应洛羽满脸笑容又恢复平常的样子，才缓缓走出来，轻轻拍了拍应洛羽的手臂，“没事，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说完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打了好几个嗝，反倒是他安慰起了别人。

刘叔见气氛奇怪，问了好几句发生何事，越溪和应洛羽搪塞过去，接着便问起苒苒和玉娘的事情。

“你说玉娘啊，她来平安村好几年了，她夫家就是平安村人，那时候苒苒还在襁褓里，小闺女别提多可爱了。”刘叔回想起来，忍不住乐呵呵笑，“但母女俩也真是命苦，苒苒还没能下地走路，她爹就死了，留下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幸好玉娘手巧还能勉强糊口。”

“苒苒的爹，是怎么死的？”

“他爹是降妖师啊，我还以为我同你们提起过了呢。”

越溪和应洛羽震惊，相视一眼。

应洛羽又问道，“我瞧苒苒很喜欢舞剑，也是因为她爹的原因？”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苒苒那丫头从小就喜欢刀剑，碰见降妖师就跟在人家后头，今年玉娘可算是松口同意她习剑术，烟火会上她才这么努力想要赢得莲花宝剑。”

“那她的剑术跟谁学的，我看她不像第一次舞剑。”

“她有空就来找小安，碰见降妖师来取药就上前聊，聊着聊着就学了几招，不过也是她有天赋，你看小安，啥也没学着。”刘叔说着，宠溺地揉了揉小安的脑袋。

应洛羽越问越糊涂，他十分确信玉娘就是妖，可苒苒的父亲，怎么会是降妖师？

“刘叔，你们知道玉娘的来历吗，她在来平安村前是哪儿的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安，走，我们去换身衣裳。”刘叔摇摇头，便带小安离开。

越溪看着心神不宁的应洛羽，又想起方才玉娘惊慌失措的样子，已经猜到大半。

“玉娘已经在这住了**年，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应洛羽眸低闪过寒光，“没有什么误会，她若是存有歹心要害平安村的人，我绝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