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晓错时年 第67章 第 67 章

隔天一大早，小安背着一个小挎包就在院里催着大家，刘叔刘婶昨晚听说越溪和应洛羽要去莲花镇，两人商量后，也决定去凑个热闹。

应洛羽出门瞧见后小声嘟囔，“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你说什么呢？”越溪刚巧提着装甜水的竹筒和油纸包着的点心从厨房出来。

“没。”应洛羽笑容灿烂。

“那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走就赶不上烟火会的开幕了。”

所谓烟火会的开幕，其实是在莲花镇的集市中心，摆了上百朵莲花灯，让镇上的孩子们同时点燃莲花芯，金色鲜艳的烟火随着火苗蹦出，在阳光下一样炫彩夺目，无比清晰。

烟火和火苗都是特制的，不会伤人，孩子们便能捧着莲花灯，在集市中穿梭，找寻藏匿在集市里纸扎的妖祟，用莲花灯烧毁后，便能得到一个银铃铛，在今晚的烟火开始前回到集市中心，银铃铛最多的人，便能获得一把莲花宝剑——货真价实开过封的宝剑。

“我不要宝剑，我要金色莲花灯，到时候挂在院门口，等爹娘回来，远远的就能找着家了。”

小安牵着越溪和应洛羽的手，一路小跑，嘴里计划着要从哪开始找，心里着急，一双短腿在地上都快擦出火来了。应洛羽不小心笑出声，被越溪眼神给瞪了回去。

刚到集市，就有几个大孩子拿着锣从街头跑到街尾，边敲边嚷着一刻钟后开幕就要开始了。

人群也在慢慢地往中心流动，越溪他们便挪着步子跟着人群走，顺便瞧瞧街道两旁，凑凑热闹。

参加烟火会的百姓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应洛羽更是没想到大翎地界还有一处偏僻热闹的小镇，没有受到妖祟影响，反倒欣欣向荣，朝气蓬勃。

越溪更是惊讶，往年她走遍大翎，到过富裕繁荣的城镇，也到过贫困危险的村庄，大翎的降妖师的派遣并不平均，城镇四面有高墙护着，更有金银向凤都申请更多的降妖师守卫。

而那些偏僻、困苦的村庄，只能尽量紧挨着城镇以此寻得更多庇佑，虽然也有降妖师驻守，但屈指可数，不少村里的青年自发制造武器，抵挡时不时侵入的妖祟。

正因如此，参与降妖师一职最多的两个群体，一个是出自名门望族，身后有家族支持的世家子弟，另一个便是来自底层百姓，为护家园的孩子，从事降妖师，是他们能够守住家人、家园最快也是最公平的途经。

越溪惊讶，是惊讶于他们的轻松、自在，不是以往自己见过的担惊受怕，即使在那些富裕的城镇，也从未见过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

要知道莲花镇不远便是暮林，四面危机重重，虽然是个小镇，但实际也没有什么抵挡建筑。

但在平安村的几日，他们确实没见到有妖祟侵扰，甚至可以说十分安宁。

街上男女老少皆穿着绣有莲花的服饰，沿街的摊位小贩错落有致，有些直接摆在正在经营的店铺前，那小贩和店家掌柜还聊得不亦乐乎，路过一个简易搭建的小戏台，台上的无任何粉黛更无戏服，但余音绕梁的戏曲赢得台下人的声声喝彩。

路过一个首饰摊子，刘叔硬拉着刘婶停下，笑呵呵地拿着一支支钗子在刘婶头上比划，小安也踮着脚有模有样地挑选起来。

越溪一向对首饰没什么兴趣，常年在灶台边干活，佩戴的首饰若是一不小心掉进饭菜中，那对厨子来说可是天大的过错，她决不允许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当她的目光被一旁炒栗子师傅的手艺吸引过去时，突然觉得脑袋上一重，抬手一摸竟是一支珠钗，她一把取下，发现是一支梅花样式的钗子。

应洛羽一把将钗子抢了过去，重新戴在她的发包上，又将她抬起的手压下，“别动。”戴上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

越溪瞥了一眼摊子，发现几乎都是莲花样式的首饰，亏得应洛羽还能在其中找到一支梅花的。

“别乱动，让我瞧瞧。”应洛羽将越溪的身子扳正，靠近仔细地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越溪一戴上珠钗就浑身不自在，被应洛羽扳正后，便直直站着，脖子都不敢动一寸，但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钗子好看吗？”

应洛羽满眼笑意，看着越溪他也分不清钗子是原本就好看，还是戴在越溪头上才显得好看，但他能确定的一点是，“你好看。”

“嘿嘿。”

小安的笑声传来，两人同时看去，见小安捂着嘴正看着他们偷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指着应洛羽喊道，“大哥哥不知羞，眼睛在姐姐身上都移不开了！不知羞！”

刘叔急忙捂住他小安的嘴巴，“你个小鬼头，瞎凑热闹！丫头，你们忙你们忙。”

越溪耳根子早就红透了，她躲开应洛羽的视线，转身慌手慌脚地要帮刘婶挑簪子，却见刘婶已经满头珠钗簪子，正看似恼火地捶打大笑着的刘叔，但脸上掩盖不住的欣喜和害羞。

应洛羽一脸疑问地拉住她，“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

“不是，只是……”

“那就行！”应洛羽眉宇舒展，尽透着欢喜，直接拿了银子连同刘婶头上的一起结了账。

结果被刘叔好一通说，说什么谁家媳妇儿的谁买单，说他净瞎掺和，拉着刘婶就去了其他摊子。

应洛羽挨说后，反倒面上乐呵呵的，还不停地瞥越溪的脸色，被小安在一旁又嘲笑了一通“不知羞”。

刘叔牵着刘婶在前边走，应洛羽和越溪跟在后头。

应洛羽一直盯着刘叔刘婶牵着的手，又偷偷瞄着越溪垂在身侧的手，一番挣扎之下，他僵硬地将手也垂在身侧，准备有意无意地触碰，希望能顺理成章地牵上。

好几次两人的手就差几寸，在应洛羽下定决心，要伸手之时，一只小手牵起越溪的手。

小安指着不远处大喊，“姐姐快看，要点莲花灯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其他三人一听，跟着小安的步子小跑过去，丝毫没有察觉僵在原地的应洛羽，咬牙切齿的同时还得强颜欢笑。

烟火会的开幕结束后，小安蹦蹦跳跳地捧着两盏冒着火的莲花灯回来。

越溪急忙接过一个，又四处看看，悄声问小安，“这莲花灯，我看每个孩子就只拿了一个，你怎么多拿了一个？”

“我这是给苒苒姐姐拿的。”

“苒苒？”

刘婶解释，“苒苒也是平安村的孩子，是我让小安帮她也拿了一个，不碍事的。”

说人时，人便来了，小安朝着远处挥手，“苒苒姐姐，我在这里！”

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姑娘跑来，手上拿着个筛子，用绳子串起挂在脖子上，走近后，越溪才发现里面有几朵绒花。

小安立马介绍，“苒苒姐姐，这是越溪姐姐和小羽哥哥，越溪姐姐，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叫苒苒。”

苒苒十分腼腆，轻声细语含笑同越溪和应洛羽打了招呼。

刘叔上前将她的筛子拿下，又将莲花灯递给她，“今年好好找找，刘爷爷相信你一定能拿头等的。”

苒苒接过后，十分激动，“谢谢刘爷爷刘奶奶，还有小安。”

越溪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苒苒看着莲花灯的神情异常坚定，还眼含泪花。

刘婶：“你娘去哪了？这绒花今年买的人可真多，生意好了呀，你娘的手艺也是一年比一年好。”

“有几位姑娘定制了几朵绒花，我娘她便赶回去做了，会在烟火前回来的。”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小安急着要去找纸扎的妖祟，催了好几嘴。

“越溪啊，这小孩的游戏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好了，我跟你叔打算去那听听曲儿。那座庙宇就在前边儿，你同小羽去逛逛吧。”

应洛羽听见两人有独处的机会，也没听清刘婶让他们去哪，打了个招呼，拉着越溪便跑了。

“应洛羽，都走了好久了。”越溪抬起被抓着的手，示意应洛羽。

应洛羽移开视线，幸灾乐祸地晃了晃脑袋，“我没看见。”他乐呵着，越溪又叫了他的名字，说话的态度语气也都变了，变了好啊，他可不想回到以前俩人说话硬邦邦、毫无感情的时候。

越溪也纳闷，怎么感觉应洛羽受伤昏迷了一天醒来，就好像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但每次应洛羽的主动，都仿佛在提醒她的真实目的，喜悦之后是无限的愧疚。

应洛羽的手缓缓从越溪的手臂滑至手背，又悄悄反手握紧，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点明。

人群攘攘，不知是不是因为烈阳当空，越溪觉得全身发烫，手心不断冒汗，便将手微微松开，让应洛羽就这么牵着走。

应洛羽稍稍走在前头，越溪盯着他的后脑勺陷入沉思，不断地反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应该听白林的话，恢复妖身直接杀上伏妖殿，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察不出自己有一丝后悔。

恍惚之际，应洛羽的手用力握紧，她才突然拉回思绪，轻笑一声也握紧了他的手快步跟上。

她突然想明白了，既然知道结果，那便接受当下，若只是一场梦，那也是一场美梦，离开莲花镇平安村后梦才会醒来，可是现在仍在梦中。

两人一路来到寂光寺，此处香火兴旺，寺内香烟缭绕，梵音袅袅，庙宇前是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红绳，有求平安的，求前途的，还有求姻缘的，红绳随风荡起，在树下仰望，红绳衬着阳光，好似提前看见了今晚的烟火绽放。

越溪突然想起白林说的“烧香拜佛”，便打算进去烧香祈福。

应洛羽还以为她是来凑热闹的，“原来你也信神明啊？”

越溪反问：“怎么，你不信？”

应洛羽没有否认，只是解释道，“如果神明灵验，那还会有人不能得偿所愿吗？”

越溪原本是想打趣问他是不是之前求了神明没有灵验，却看见他面露伤情，望着树上的红绳。于是便将他带到树下的石椅上坐下。

“那你便坐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应洛羽起身想跟去。

越溪指着石椅，语气强硬：“你坐下。”

“好的。”应洛羽乖乖坐下，又忍不住提醒，“你快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