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临琅丞在一时的恍惚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神志,未免穆岘臣发现什么,他赶紧露出了一个笑来。“没事,就觉得你好帅。”
他低垂着头,轻声说。
穆岘臣因为他这明目张胆的称赞而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现在周围人太多,他必须端着态度。
只是稍微低下脑袋,在临琅丞的耳朵边轻声道:“你今天也很帅。”
这话听得临琅丞倒也不紧张了,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我们这是商业互吹吗?”
穆岘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但很快又被他自己给抚平了,因为他想起了这是在晚宴上,不能由着他肆意妄为。
于是他稍微抬起了手腕,示意临琅丞勾着。
陆新北抬眼看见了一旁推杯换盏的人群,便走到了穆岘臣的身边,轻声道:“那边是公司的老股东,你们先离开,我得去那边与他们周旋,一切小心。”
说完,他也没有等待穆岘臣发号施令,行动力极强地朝着那群人走去。
这下独留穆岘臣与临琅丞两人。
但他们并不是无事可干,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那就是面对那只老狐狸以及穆岘臣的奶奶。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因为即便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但是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有时候,还得信点玄学。
在众人探索的目光中,临琅丞最终还是勾住了穆岘臣的手臂,这样的表现已经是在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
预料之中的忐忑并未出现,随之出现的则是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他全身到脚好像都在抖着孔雀的羽毛,对着其他人说:“这是属于我的人,你们就只能看着。”
而果然,其他人也的确在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当然也不只有艳羡的目光,还有一些比较负面的眼神,但这些,临琅丞并不在乎。
他看多了这样的眼神,所以早已对这样的情绪产生了免疫。
因为不重要。
重要的还是身边的人。
只要有穆岘臣在,他便万事不惧。
穆岘臣将他带进了穆家老宅之中,而当他们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穆家老宅前厅里坐着的,都是些穆家的老人,当临琅丞与穆岘臣出现的一瞬间,他们齐齐看向了临琅丞,眼中充满了审视以及打量。
他们都是人——
自然都知道他们举止亲密的意义。
当年穆家一闹,穆岘臣与穆家闹翻的事情早就有所耳闻,虽说当时他们或许并不清楚原因,但时至今日,也都捕风捉影听说了一些内幕。
这种事情实在是丑事,所以他们都不曾多提,可谁曾想,今日穆岘臣竟然会明目张胆地将那位神秘的同性情人给带到了穆家奶奶的八十岁寿宴,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而在场的人们,在见到临琅丞的那一瞬间,他们便已经恍然,明白什么穆岘臣当年会为了他与穆家闹掰。
这男人长得实在是好看,晃一眼看过去有点雌雄莫辨,当然细细看还是能够看出男人的英气,只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比一些女人还要好看,倒也的确怪不得穆岘臣喜欢。
穆岘臣不过只是个普通男人罢了,这点倒是让在场穆家的其他人感到了满意,因为平日的穆岘臣给人的感觉又禁欲又强大,根本不像是个人,而像个完美的机器。
而当穆岘臣流露出了男人的劣根性,倒是让他们都放松下来,甚至还在心里满意地想:不过如此。
紧接着,他们又打量起了身边那个漂亮的男人,用猥琐的目光凝视着他瘦削的身躯,猜想着他在床上的风情万种。
临琅丞因为这些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微微感到不适,可是如今他必须站住脚,且不能露出一点怯意,因为他是站在穆岘臣身边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穆岘臣的面子。
他想要让穆岘臣可以骄傲地告诉其他所有人,自己没有选择错。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穆岘臣受到嘲笑。
这么想着,他便紧紧地握住了穆岘臣的手臂,同时挺直了背脊,视线坚定地回望了过去。
可是,视线划过在场的一个熟人样貌的瞬间便瞬间卡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是程颂润。
怎么又是程颂润?
真是阴魂不散!
周围的声音纷纷杂杂令他混乱,他下意识地想要往穆岘臣的身后躲,可是在双脚在行动之前又停住了。
他冷静了下来。
因为程颂润不一定会认出他。
毕竟当年在高中的时候,他们的确不是很熟,唯一几次碰面也是为了穆岘臣的事情而产生
争执……
但……如果认出他呢?
临琅丞的睫毛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低垂着脑袋哑然无声。
他的喉结滚动了片刻,然后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偷瞄程颂润的方向,却正巧与程颂润的视线对视,程颂润的眼眸深处满是复杂的光,难以置信的神态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他的眼神划过临琅丞触碰着穆岘臣他已经猜测出了什么,只是有点匪夷所思。
“奶奶。”
穆岘臣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声音清冷,像是没有情绪,如同从前的他。
那一刻,临琅丞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若非不是确定穆岘臣还没恢复记忆,他真的会以为曾经的穆岘臣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穆岘臣的声音之后,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临琅丞因此而回过神来,同时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坐在穆家前厅最中央沙发之上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她穿着得体的旗袍,旗袍外披了件披肩,她的头发短而卷,满是皱纹的脸上是久居高位的严肃。
在明艳的灯光之下,展示着岁月在她身上停留的痕迹。
但可能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脸上虽有皱纹,却也有一分普通妇人无法企及的气势,让人无端全身冰冷,如果不控制双腿便想为之臣服。
这种气势,是久居高位之人才有的。
放在穆家奶奶的身上,倒也不足为奇。
这不是临琅丞第一次见她,但也是第一次像如今这般靠近她——
因为在五年前,他被穆岘臣带到这个家来和这位老太太宣战的时候,他不过只是在门外远远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被她赶出了穆家,因为你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走进穆家的。
那个时候的穆岘臣还未站在现在的位置上,也并未将穆家的权利完全收到自己的手里,所以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不能算是胜了——但也不是输了。
这是一场无胜无败的战役,同时也是穆岘臣战斗的号角。
而斗了这么久,穆岘臣终于来打了穆家权利的顶峰,他终于有了可以把任何人带回穆家的资格,更加令人唏嘘的是,老太太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当年的能力与魄力能够将临琅丞拒之门外。
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这是穆岘臣这五年间不断努力所奋斗出来的结果,只是爬到这权利巅峰所要经历的痛苦,作为一直陪伴在穆岘臣身边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为此,他为穆岘臣感到愤懑,因为他知道这些痛苦都是眼前的两人给予他的。
他知道穆岘臣已经失忆,所以他不确定穆岘臣对于眼前两人现如今的恨到底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但他并不想要让穆岘臣受到委屈。
于是他紧张地看向了身边的穆岘臣,希望提醒他一些什么,可是当他的眼神触摸到穆岘臣那冰冷肃穆的侧颜时,不自觉地抿住了唇。
他知道,不需要了。
穆岘臣如同雕塑一般没有反应,沉默地站立在原地,眼眸微微低垂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之后,他没有回答奶奶的问题,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今天我只是来一趟而已,很快就走。”
这句话,当真是一点没有给他奶奶留一点情分。
果然,他的话语令博玉芝很是气愤,那修长却又满是皱纹的手上几乎青筋暴起,紧紧攥着,忍受着她心中的愤怒。
作为穆家最年长的人,有哪个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当年是真的小瞧了穆岘臣这个孙子,这才养出了他的狼子野心,竟是打算爬到她的头上了。
但此时穆家的权利已被穆岘臣牢牢拽在手中,而目前她也没有机会收回这些权利,便也只能按耐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只是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儿子穆宪哲。
穆宪哲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毕竟好歹是他的母亲,所以他笑眯眯地拄起身边的拐站了起来,宽厚的身子风姿卓绝,倒是能与穆岘臣平分秋色。
“好歹是奶奶八十大寿,不要提这么伤人心的事,毕竟她可是你奶奶。”
这句话,倒也没有什么意义,但也确实是在讨扰。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穆岘臣便也不再多说,因为多说多错,而他刚刚这么做,一方面确实是对自己的奶奶以及叔叔有着一定的厌恶,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失忆的事情。
而现在的结果告诉他们,他们做对了。
临琅丞能够感受到穆岘臣的手心中其实已经渗出了汗水——他并不是不担心。
可就在穆岘臣与临琅丞松了一口气,打算离开的时候,那原本好似非常愤怒完全不想和他们说话的博玉芝却是叫住了他。“先等等,让奶奶跟你那朋友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