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4日。
今天放学回家的时候下了点小雨,没有带伞,到家的时候衣服和头发全湿了,有点狼狈,还被周景暄看到了。不过他没有笑我,还给我一块毛巾擦头发。
他人很好,但他实在太有距离了,好像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也对,才来几天,对我和奶奶能有多熟悉呢?他看起来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总喜欢一个人待着,做事也规规矩矩的。用奶奶的话来说是乖,可在我看来……
是孤独。】
***
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时暮往窗外看了看,见天色不好,乌云密布的,判断晚些时候应该会下雨。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跟同学一起去篮球场,他问林问寻要不要一起回去,而林问寻想去打篮球。
见他书包里有伞,时暮就随他去了,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往家赶。
他的脚步比往常快,一边听着闷雷声一边祈祷一定要到家了再下雨,他不想**的回家,会被奶奶说的。
天不遂人愿,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有雨滴砸到眼皮上,慢慢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时暮无助地抹掉脸上的雨水,拔腿就跑。
一路上迎着细雨,在这个温度下还是有点冷。时暮不祈祷雨停了,他开始祈祷自己明天不要感冒。
这一个下午似乎都在和自己对着干,在学校的时候被热水烫到手、卷子差点被风吹出窗外、下雨天没带伞、在接近家门的地方被突然变大的雨势浇了一身。
水逆的一天。
时暮掏出钥匙开院门,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喘着气躲雨。他靠着院门,心想跑这么长一段路最后还被淋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跑了。
他今天回来得早,奶奶一般六点才回家,他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收拾自己。
正准备抬脚跑回屋子,就看到周景暄推开了房间的窗户,隔着厚厚的雨幕,两人对上了视线。
时暮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没有动。水珠顺着头发流进眼睛里,时暮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擦了擦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周景暄已经不在窗后了,仿佛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很快,时暮看到客厅的门从里拉开,随后周景暄撑着一把大伞跑过来,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很大,嘭嘭作响。
时暮看着他踩过满地雨水跑到自己面前,他出来得着急,可能没想到要卷起裤脚,灰色的裤子下边湿了一块。
周景暄把伞撑过时暮的头顶,手里那块干净的大毛巾盖在时暮头上,一手撑伞,一手给他擦头发。时暮的视线被垂下来的毛巾边边遮住大半,他想周景暄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时暮凭感觉按住周景暄的手,把毛巾往后拉了拉,到能露出眼睛位置。他抬起头看向周景暄,后者还是和平时一样平静的脸,嘴角依旧是平直的,看不出喜怒。
时暮看了一眼就垂下目光,自己用毛巾擦着头发:“谢谢。”
他抬脚往前走,周景暄撑着伞跟着他。
周景暄看着时暮浑身湿漉漉的都觉得难受,把伞就这么撑着放在屋檐下晾干,走进客厅后发现时暮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踏进去一步后顿了一下,马上退了出来。
“怎么了?”周景暄在地垫上踏干鞋子上的水才走过去。
时暮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苦恼道:“习惯了,以前这间房间是我写作业的房间,我放学了都是直接往这边走,我努力改过来。”
“奶奶和我说过。”周景暄指了指窗下的长书桌,“如果你需要在这间房间写作业的话,那张桌子是够用的,我可以在客厅待着,不打扰你。”
“不用。”时暮只是告知他自己走错的原因而已,没想到周景暄会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回楼上就行,只是有时候会需要来你房间找点书。”
时暮指着占满大半面墙的大书柜,撇撇嘴道:“它们实在太重了,没办法挪到我的房间。”
周景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时暮觉得有点冷,把大毛巾裹紧了点,吸了吸鼻子:“我先去洗个澡,奶奶要是回来了,你跟她说我已经到家了。”
“好。”
时暮哒哒哒跑上楼,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回头和周景暄说:“能麻烦你帮我烧个热水吗?”
周景暄已经往茶几那边走了:“好。”
时暮回了句“谢谢”,踩着吱嘎吱嘎的木质楼梯上了楼。
十五分钟后,时暮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下楼,绕到电视柜前,盘腿坐在地上,翻出医药箱,一盒一盒找着感冒药。
他看得仔细入神,没发觉旁边多了一个人。
“这个药苦,但是效果挺好的。”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时暮扭头,发现周景暄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旁边,手指在医药箱里翻来翻去,时不时发表一点看法。
“这个甜一点,就是见效慢,要多喝几剂。”
“这个胶囊要吞两颗,我总是被卡喉咙,我觉得不好。”
“这个药片没有糖衣,一遇水就化开,比你手上拿的这个还要苦,效果还没有它好,已经被我拉黑了。”
“……”
时暮听得一愣一愣的,目光从周景暄手里的药盒转移到他脸上,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经常感冒吗?”
“都是以前吃的,以前容易感冒,不过这几年好了不少,不经常吃感冒药了。”周景暄审判完医药箱里所有的感冒药,拿着那盒据说药甜但见效慢的冲剂,手指点了点时暮手里的药,“这两个选一个吃吧,我推荐甜的。”
“为什么?”
周景暄说得一本正经:“因为它甜啊,多喝几剂也不难受。”
时暮心想自己现在并没有真的感冒,只是想吃个药预防一下,担心奶奶看到自己吃药会大惊小怪,思来想去还是选了自己手上这盒苦苦的药。
他从盒子里抽出一包冲剂,把翻出来的药收好,医药箱塞回电视柜里,撑地起身到沙发上坐着。
拜托周景暄烧的水已经烧好了,周景暄还把烧水壶的盖子打开,让水能更快凉下来。
时暮把冲剂颗粒倒进杯里,然后把包装团了团,扔进垃圾桶里。明晃晃的一个冲剂包装,奶奶瞅一眼肯定就知道他吃了药。时暮抿着唇往四周扫了一遍,最后选中了果盘里的橘子。他专门挑了一个大一点的,极快地把橘子皮剥了,用橘子皮掩盖住了包装袋。
一切都很完美,时暮满意地拍掉手上沾到的橘络。
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时暮慢慢悠悠地往杯子里倒水、搅拌,一口一口喝完了药。
周景暄说得没错,这个药真的很苦,时暮喝完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抖了抖。
他想用刚刚剥的橘子来压压味,又不知道吃了橘子会不会对感冒药的药效有影响,思虑过后还是放弃了橘子。
正当他试图用清水来消除嘴里的苦味时,眼前出现一只盛满糖果的手。时暮眨了下眼睛,抬头看向周景暄:“啊?”
周景暄把手往前伸了伸:“海盐柠檬糖。我吃了药后都吃这个,特别好吃。”
时暮伸手拿了一颗:“谢谢。”
“都给你。”周景暄强制性地拉过时暮的手,把自己手心的糖都放到时暮手里。
时暮看着满手的糖,一时语塞,他想跟周景暄说他其实不是很喜欢柠檬。
但看到周景暄眼睛亮亮的,把喜欢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带着一种渴望被认可的感觉。
时暮最后还是把话憋回去了。
他把手里的糖都装到口袋里,撕开一个,把糖丢进嘴里。
咸柠檬的口感有点奇怪,他吃不惯。但含久了之后,就能品到淡淡的酸甜。
在其他人眼里应该是好吃的,毕竟连他这样一个不爱吃柠檬的人都可以把它划分为“不难吃”。
时暮含着糖对周景暄点点头,夸大了点评:“挺好吃的。”
周景暄笑了:“我还有好多,我一会儿去翻几包放在茶几下面,你随时都可以拿了吃。”
“……”时暮心想刚刚不该那么点评的。
时暮的一颗糖吃完,正好可以吃晚饭了。
今晚下雨转凉,闫黎煮了热腾腾的面条,盖了点菜码。
简单的晚饭过后,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消食。
闫黎戴着老花眼镜,看到果盘里放着一个剥好的橘子,拿过来问时暮:“怎么剥了又不吃?”
时暮的目光下意识往垃圾桶瞥了一眼,很快接过橘子:“刚剥完想吃,结果吃饭了,就想着吃完饭再吃。”
时暮把橘子分成两份,在闫黎说她不想吃之后把所有的橘子都给了周景暄。
闫黎看见时暮的睡衣溅上了面汤,扯了一张纸巾给他擦衣服上的污渍。闫黎觉得有点奇怪,问:“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洗澡了?淋雨了?”
时暮一秒否决:“没有!“
“那你的伞呢?怎么没在门外晾着?”
时暮舔了舔嘴唇:“呃……晾着啊,那把黑色的。”
“我下午出门的时候那把伞还放在家里。”闫黎隔着时暮问周景暄:“小暄啊,你下午出门了?”
时暮回过头看周景暄,又是使眼色又是偷偷碰手的。
周景暄懂了,应了一声:“嗯。”
闫黎又问时暮:“真的没淋雨?那你怎么回来的?”
时暮已经头脑风暴想好了对策:“问寻带了伞,我蹭了他的伞回来的。”
闫黎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那到了问寻家之后呢?问寻把伞给你了?那问寻的伞呢?”
“他正准备把伞给我的时候,就碰到周景暄了,我又蹭了周景暄的伞回来的。”时暮说得理直气壮、有板有眼,“没有淋雨。”
“小暄,是这样吗?”
时暮又悄悄碰了碰周景暄的手。
周景暄顺着时暮:“嗯,是这样。”
“没淋雨就好。”闫黎起身,“奶奶去给你洗点葡萄,你写作业的时候吃。”
时暮连连点头:“奶奶你最好了!”
闫黎走后,时暮才松了气。
周景暄不明白时暮为什么这样做,他学着时暮那样碰手指:“诶,你为什么要骗奶奶……”
话还没说完,周景暄就被时暮捂着嘴压在沙发背上。
“嘘——”
时暮慌张地看向外面,确定闫黎不在了才看向周景暄:“不许在奶奶面前揭穿我。”
周景暄眼睛睁大,点点头。
时暮认真地看着周景暄的眼睛:“你刚刚也欺骗了奶奶,你和我是共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要干这样的事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