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五号,距离除夕夜还有三天。
今日宜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同时也见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大概都是外省回家的居民。
茶店里多了两只朱顶红毛绒玩具。
有人慕名来瞧珠宝设计师的手艺,注意到了红彤彤的玩具,忍不住问:“老板,你们这个小东西是哪里买的呀?”
江暮晨正在玻璃后专心工作,庄白薇笑了笑说:“就在隔壁商业街口的那家小文创店买的。”
“橘色的招牌,店名我没太注意。”
女孩恍然,“我知道是哪儿了,谢谢老板。”
中饭之后,庄白薇拉住几人开了小会。
临近新年,店里不是很忙。
她们之前便定下年前值班到除夕中午,年后初五开工继续值班,等到元宵之后再彻底恢复早晚班制排班。
于是非本地的、有事的几人都从上周起开始陆续提前休假。
刚好剩下几人在店里值班,蒋霏霏、老王和晓枫晓彤姐妹俩家都在本地,星星假期留校,最近在咖啡店兼服务员的班。
“你们几个有没有想好过年去哪?有什么安排?”
蒋霏霏和老王都表示:“回家。”
周晓枫和妹妹对视一眼,“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家。”
星星顿了顿,“我在学校,都挺好的。”
见状,庄白薇望向周晓枫和周晓彤:“除夕夜,要不跟我们一起去酒庄吧?”
“暮晨也会去~”
她说着望向江暮晨,后者突然被提及,怔忪之间点了头,开口:“是,我也去。”
庄白薇满意又狡黠地笑了,再望向星星,“星星呢?和我们一起去吧,不然一个人在学校宿舍怪无聊的。”
“酒庄有多人宿舍,有投影,还有葡萄园——”
“虽然过年期间看不到成熟的葡萄。”
“但我们可以在宿舍里一起嗑瓜子,喝酒,看春晚,郊区不禁鞭炮可以放烟花。”
“过年期间酒庄的工人也都放假,很安静,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问题,最多呆到初四,我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回来~”
她推销得努力,把蒋霏霏都逗笑了,“薇薇,你都可以去给你家酒庄开个景点广告了。”
庄白薇瞪她一眼,“那你也要来吗?”
蒋霏霏耸肩,微微侧开了身,露出身后桌上几只猫猫脑袋。
“你的宝贝们可等着我投喂呢,你舍得带走我?”
“再说了,我有活动安排的,很忙。”
这时,周晓枫和周晓彤两人对视一眼,又往向一边一直沉默的星星,后者扬声说:“好啊,那我和姐姐要去!”
说完周晓彤又凑近星星,“星星也一起好不好?过年嘛,当然是人多才热闹。”
说着说着,她突然睁大了眼,看起来惊喜又期待:“对了,郊区空气挺好的,我们说不定晚上还能看一看星星。”
“一定很漂亮,”她说完又望向庄白薇,“是不是呀?薇薇姐。”
庄白薇干笑两声,忍不住轻摸鼻尖,又瞧了江暮晨一眼,对方不解地望回来。
“是,”她笑,“可以看见星星,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很多很多。”
这样一说,星星的眼睛便亮了,她双手攥着,眼里是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那我可以去吗?”
庄白薇笑得温柔:“当然。”
确定了店内所有人过年的去处,庄白薇开始下午的工作。
不久前Morning的品牌账号已经建立,网店还暂未开启。
由于江暮晨忙碌,这期间的更新和营业基本都是庄白薇在操作。
她将江暮晨所有的工作动向都记录在账号上,于是粉丝数越积越高,都已经快是今日宜的三倍了。
今天要发的除了放假通知之外,还有第一批灯笼花精灵的一百五十件订单的工期进度,以及预计发货时间。
“暮晨,你确定年后这批订单都能做完吗?”庄白薇扬声问。
玻璃后的江暮晨抬头:“不需要到年后了,我今天把这些带回家,赶一赶除夕就能做完。”
“好嘞。”庄白薇敲击键盘,点下发送键。
发完她又想了想,“还有风铃草珍珠项链,明天我们拍下照片,发个预告吧?”
“好。”江暮晨头也不抬地应。
庄白薇笑了笑,对于她的提议,江暮晨一向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不禁觉得裴安晴真的是眼光独具。
只可惜裴安晴野心勃勃,两个人目标不同,所以才在之后分道扬镳。
“想什么呢?”江暮晨突然出声,原来是她出神太久撞上了对方抬头时的目光。
庄白薇笑了笑,坦言:“在想,命运真是很特别,再好的合作伙伴也不一定能够一起走到最后。”
她意有所指,也是想一点点帮助江暮晨脱敏。
但见玻璃后的人闻言一怔,想了片刻又摇头说:“那我会努力。”
努力?
庄白薇不解:“努力什么?”
“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江暮晨说,“我会努力和你走到最后。”
……
“哈哈——”庄白薇干笑两声,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然后垂下眼,轻轻笑说:“行,我很期待。”
值班期不分早晚班,上下班时间沿用了旧的早八晚六,于是六点钟大家下班。
走之前,庄白薇找到蒋霏霏,问:“经常来店里的那个常客,这两天有没有来?”
蒋霏霏听她一提便知道是哪个客人,摇了摇头说:“还真没有。”
小茹也同她说过那个客人的奇怪,于是蒋霏霏问:“你是结仇了?”
庄白薇连白眼都懒得给她,“下班了赶紧走吧你。”
“白薇,”关好门,江暮晨走过来,手里拎着袋子,“都检查过了,回家吧。”
庄白薇看向她的袋子,“东西都装好了,没漏?”
虽然店铺离得近,但要跑两趟还是挺麻烦的。
江暮晨笑,点头,“放心吧,都带上了。”
于是几人告别各自离开。
一路上江暮晨都在观察周边,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直到送庄白薇到小区附近,她先发现了不远处的身影。
江暮晨立刻拉住庄白薇,想要将人拉到身后。
庄白薇也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抓住她几步走到身前,“你袋子里装着东西呢,不方便。”
说话间,那个女孩也已经走近,不知道等了多久,脸色冻得苍白,嘴唇也有些颤抖。
“庄白薇。”女孩喊。
“你跟了我多久?”庄白薇只问。
那天她们甩开对方,也在回家时注意过周边,所以女孩能准确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小区。
庄白薇心中升起不耐,没等女孩回应又问:“算了,不重要,你究竟想做什么?直接说。”
手机已经握在手里,她已经准备好随时报警。
“庄白薇,”女孩喊她,目光在她和江暮晨之间一晃,露出怨恨和失望,“你真是个绝情的人。”
庄白薇神色不变,静静等下文。
“你知道吗,”女孩说,“林惜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话一出,庄白薇彻底无奈。
她没想到电影都已经过去五年,她也已经退圈两年,还会有人跑到她面前提起林惜。
甚至,执着她和林惜。
她面上笑容彻底散去,在这冬夜里显得有几分冷漠,“所以,关我什么事?”
女孩睁大了眼,泫然欲泣,“可是林惜真的喜欢你。”
空气静默下去,庄白薇上前两步,面色彻底冰冷,总是温婉明媚的脸上,浮起几分厌恶。
蓦地,那束雪夜里的山茶花浮现在脑海,控制不住地不断回荡,庄白薇咬牙,按下心中烦躁。
她冷声说:“林惜已婚已育,嫁入豪门是她的选择,不用你操心。”
“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你答应过会帮她的!!”女孩近乎咆哮地喊,像在诘问一个负心人。
庄白薇感到荒唐。
曾经她被这群人无孔不入的催婚催到厌烦的时候,以为那就是人类疯狂的极限。
她身侧双手紧握成拳,又走近两步,死死盯着女孩,“你搞清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是她先甩开我,自己跳入深渊。”
说到这儿,庄白薇冷笑一声,“你们想要的不就是我也跟她一起跳下去吗?”
“凭什么?凭你吗,还是凭她?”
“醒醒,别做梦了,你们不配。”
“你只要爱她就好了,”女孩哭着尖叫,“你应该爱她,陪她,帮助她走出深渊!”
“明明是你先伸出了援手,结果就那样撒手不管了……”“庄白薇,”女孩怨恨地看着她,“你的善良是假的,你简直虚伪。”
……
人在气急的时候,确实是会笑的。
庄白薇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难以控制的。
而下一刻,身后有人抓住她,温暖从指尖一点点传进心里。
于是很快,她平静下来。
见到两人紧握的手,女孩眼中怨毒更甚:“凭什么?她就可以吗?”
庄白薇冷冷地看着她,“你疯了。”
她没有继续回答对方问题,而是毫不留情面地打破对方幻想。
“爱她陪伴她,帮助她走出深渊,没有人那么闲。”
“我虚伪,你善良,当然应该你做。”
话落,她拿起手机,摁下三个数字展示给对方:“你的闲工夫可以去爱林惜,但不要再来找我了。”
“再有下次,我直接报警。”
女孩后退半步,眼里疯狂半点不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她转身跑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庄白薇长叹一声,有些无力地后退两步,江暮晨的手楼在她腰上,稳稳地承托住了。
“暮晨。”她轻声喊。
“我在。”对方说。
庄白薇于是转了身,轻轻抱住对方,埋到她肩窝里。
声音闷闷的:“我好像……”
接下来的话,江暮晨不知道是什么。
因为她听见了急促又间断的呼吸。
是庄白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