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清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裹紧了小被子躺靠在副驾驶座,垂着头继续眯着眼打盹儿,然后一个肉罐头递到了她面前。
斐清睁了眼,接过了罐头和树枝折的筷子吃着,塔司靠在了她身上,被她抖了都胳膊抖开了。
“怎么,之前还商量着,喊我亲爱的。”
斐清无言把罐头扒干净了,然后放下了罐头,重新裹好了被子打盹儿。
“你成天睡的,有这么多觉吗?”
“有啊,本来就不该我在外面。”
“就这样,那人就会来?”
“不来更好,咱两分道扬镳,我过我小日子去了。你保持好你那精力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好吧,来了。”斐清睁了眼,拉过了他胳膊揽着自个儿,躺他大腿上歇息了。
塔司无言低头看向她,手被她牵着环着她,他忽得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过来了的车,看着车在几百米外停了。
那人来了,下了车,沉着脸看着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她的身旁漂浮着一只美丽的看着狂躁的水母,就她一个人。
“死渣女!你特么的给我下来好好解释解释!”珂兰达站在车外大声道。
斐清抬头透过窗户看向了她,趴塔司怀里,一只黑蜘蛛爬上了塔司的脸亲昵蹭了蹭他,“我爱他,我喜欢男的,是吧,亲爱的?”
塔司托抱着她腰身应了声。
车下,珂兰达沉默着,她身旁的水母顿住了,刹那间,斐清就看到周身的一切好似浸入了海深处,世界一片深蓝,她看着那水母的细密的触须拉长,呼吸好似溺水般变的些微困难,车身在这一片深蓝中被拆解。
“亲爱的,我好像特意交代过你,别搞外遇,还给你配了一个月效用的试剂。”珂兰达森冷着声道,袖子里滑落下了一把手术刀,刀落入了她手里。
斐清突然求生欲爆棚般向她扑去,“对不起,我错了!”
一条条的触须软软的让开了道,珂兰达下意识张开了手抱住了接住了她,下一秒后背一痛,一把匕首从她后背刺入。
斐清抱着她,下巴搭她肩膀上,轻轻道:“但我不改。”
一瞬间,无数蛛丝破开了这深蓝的光幕,缠住了触须,红色的蜘蛛爬出了塔司的脑袋盯着那水母,蛛丝与触须交锋着。
斐清拔出了匕首又一次捅入了她的后背,匕首在她伤口搅动着,珂兰达闷哼了声,抱紧了她,咬牙切齿道:“死渣女……”
喉咙一滚,顿时吐了一口鲜血,没什么精神的趴斐清的肩膀头,手依旧抱着她。
水母那则因为主体这情况不好了,一个势弱,顿时被蓄势待发的红蜘蛛给扑上了伞盖,划破撕扯。
珂兰达抱紧了她,身子颤抖着,喉咙发出个压抑的呜咽,张了张口,血从她嘴角流下。
“亲,爱的,小心,核弹,趁,深蓝,还没消失,跑离,这里……”珂兰达艰难的喘息道着,脸埋在了她肩膀,环住了斐清腰身的手垂落了,身子渐渐无力滑下。
斐清愣了愣,拖着她,扭头看向了那将水母撕散的红蜘蛛,“这里,好像,要被轰了?”
红蜘蛛跳上了珂兰达的后脑,“你带着她赶紧跑,我尽快寄生操控她。”
斐清“嗯”了声,抗起了她转身便跑,跑进了林中,红蜘蛛钻入了珂兰达的口里。
跑了没多久,斐清的脚步渐慢了,然后听到了肩上的人咳了咳,喘息着,语调平淡道:“她身上,有核弹的落点定位,英利斯让她弄的,否则不会让她单人过来,只要她生命体征消失,那边便会发射,将这一片都轰了。”
斐清停了脚步,顿时把肩上的人毫不怜香惜玉摔在了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成了?”
“半差不差,她精神体,总归s,压制住了,完全吞噬还要些时候,她腰侧有治愈药剂,你要来分杯羹吗?”
“不了,我走了,你自个儿忙活吧,之后别缠我了。”斐清淡淡回道,转身便走,忽的一道蛛丝拦在了她面前。
“你还想干什么?”
“我现在很虚弱,为了跟她争夺,没什么后劲了,你保护我。”
“我为什么要保护你,等你弄完了她之后再收拾我?”斐清冷笑道。
“其实也不用弄完,比起我,她更想撕你,你跟她一块儿被我收拾了,你们还是在一起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懂吗?万一她中途反水了,你就完了,你现在的收获已经很好了。”
“不,她疯狂的渴求你的精神体。”
斐清沉默了,一只黑蜘蛛出现在了她肩头,无数道蛛丝在这片深蓝中纠缠。
黑蜘蛛势弱的被蛛丝缠绕住,斐清也被蛛丝吊在了半空,她看着那被道道蛛丝缠绕着的水母和水母伞盖上的红蜘蛛,视线渐渐被一道道轻软的蛛丝覆盖,她轻笑了声,闭上了眼。
‘表面,这两货要翻天了,你切断吧。这糟糕的情况,啧。’
内里,斐清看着那默然坐角落的人,走过去抱住了她,她金色的发渐渐变的乌黑,她们的身形渐渐变的一致,一旁的犬渐渐融化成了一滩纯白色的无规则粘稠液体,向外流动。
珂兰达坐在地上,看着那沿着蛛丝划落向那黑蜘蛛的白色液滴,一道道的蛛丝还未触碰上便垂落了下去。
它没有任何的形态状态,又或者它可以是任何的形态状态,它是混乱的,无规则的,难受其他的影响,又充满了惰性而不主动影响其他,它想要攻击,需要有个核心,有个主导。
白色的液滴爬上了蜘蛛的身,钻入了蜘蛛的身体,它那蜘蛛肚子变大了,鼓动着,蜘蛛的身子渐渐干瘪,它的肚子变大变薄,好似有什么要从中钻出来。
珂兰达看着那大大的蜘蛛肚子被一小小的淡白的喙刺破了,然后钻出了个小小的毛绒绒的圆润脑袋,乌溜溜的豆豆眼中满是清澈单纯。
然后它挣扎着整个钻了出来,落在了蛛丝上,张口衔住了那干瘪的蜘蛛皮,蜘蛛皮皱缩,然后被它吞了,它理了理那白毛绒绒的羽毛,抖了抖翅膀。
珂兰达惊诧看着那除了眼睛黑的,别的都是干净洁白的“汤圆子”,忍不住扭头看向了被吊着的斐清,她垂着头一声不吭,甚至默默别过了脸。
内里,斐清紧紧抱着表面,“老实说,要不是实在控不住这两货,我真是打死都不想融合,让它出来……”
表面没有任何回应,垂着头,手耷拉着,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水母望着那修理羽毛的圆润白啾啾,好似羞怯了般,弱弱伸出了触须向它,只不过还没碰到,就被什么给扭曲搅碎了。
白啾啾歪了歪灵动的小脑袋,清脆的“啾啾”了声,以它为中心,这片深蓝中起了风,一瞬风螺旋的变大变强,周围的蛛丝被风暴搅碎,深蓝也被风搅的稀碎。
斐清落在了地上,风一点也不影响她,这一刻也没了深蓝的压抑感,白啾啾张开了翅膀飞起,落在了她的肩膀。
斐清看了眼那被风卷起了人,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忽得,她眼中的一暗,好似一道巨浪拍打下来,她被巨浪所席卷,世界重新落入了一整片的墨蓝色。
她好似落入了大海的漆黑深处,几乎不能呼吸。
紧接着,她的周身起了涟漪,风暴再次撕碎吹散这一片的墨蓝,与这墨蓝对抗着,水与风纠缠着,白啾啾张着翅膀扑着,张口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啾鸣。
斐清长舒了口气,皱着眉抬起了脚想继续走,忽得身后有人突破了风,从她身后扑抱住了她,同时一根试剂快准狠的扎在了她脖颈,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脖颈上的刺痛清晰展现于她大脑,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注射于了她颈中,顺着后颈向上,往她大脑而去。
她感觉她几近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和感触,这不知名的药剂阻隔了她的神经,除了能微弱感受到其还在,其他便再也不行。
她的腿颤抖着瘫软了,身子向前倒去,数根水母触须卷走了她肩膀上同样向下掉的白啾啾,她带着身后的人向前倒在了地上。
珂兰达趴在她的背上大口喘息着,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血从她额头流下,很是狼狈,不过她带着愉悦的笑,被风刮开了深蓝涌了回来,吞噬了风。
“亲爱的,我抓住你了,真是艰难,你这个没良心的。”
珂兰达脸贴着她后脑,凑她耳边喘息着欢快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药剂,本来打算着,不是万不得已,就不对你用的。你勾.引到我了,我实在无法拒绝那小鸟,这是我距离你最近的一次,亲爱的,你太生猛了,不这样,我真控制不住你,而且你还捅了我两刀,没良心的,真是毫不留情。”
“珂兰达,那,蜘蛛?”斐清艰难道。
“它吞噬不了我,它最终会被我吞噬,我跟它做了个交易,我给它买一颗让它族群居住的星球,只要它的族群不再侵袭,我就不会参与,不会动它们,甚至给它的族群庇护,但若是由它们挑起战争,那我便不管它们了。它放弃了抵抗,任由我将它吞噬了,我都吞噬它了,都还难控制你,我其实真不想对你用的。”
斐清沉默了,抿了抿唇,闷闷的呜咽道:“珂兰达,你,能不动我精神体吗?”
“亲爱的,你做出这一切时,就该做好了输的准备,我赢了,我该收取我的战利品。”珂兰达柔声道,“不用害怕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忽得她声音一变,变得森凉,“亲爱的,你这近两月,没有我,过得挺滋润啊?吃了睡睡了吃的,还有美人帅哥投怀送抱的,真实乐不思蜀啊?”
“我没碰。”
“是的,你没碰,你要是碰了,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好好趴你背上。话说,亲爱的,你都没喊过我亲爱的呢。”
斐清沉默着没吭声了,皱着眉,不时闷哼声,喘息着,眼尾溢出了泪,艰难的想起身掀开身下的人,然而一点劲儿都没。
珂兰达把她压的死死的,看着那无力被水母纠缠的白啾啾,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不回应,趴她背上继续絮絮叨叨的。
“亲爱的,原来我们已经经历过这么多辈子了啊?悠悠,粥粥,心宁,姐,娘,捡垃圾的,这都第七辈子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死渣女!后悔砸我脑袋了?亲爱的,我没那么小气,我在意的是你的精神力。”
“亲爱的,别紧张,别激动,没事的,没事的,嗯,这是亲爱的本来的样子吗?挺漂亮的。”
“难怪亲爱的一直抵触我啊,真跟亲爱的说的天煞孤星似的,一直一个人孤单着,习惯了,生锈了不会接受对待感情,完成任务似的还亲情债,然后无牵无挂的离去。”
“可惜我没遇上你吧,很压抑痛苦绝望呢,好似被世界隔离。”
“亲爱的,你牵挂到我身上吧,把我当你存在的意义好不好?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陪着你的,给你好的,填补你的。”
“你当我生活的指标,我们互相填补对方的生活。”
“亲爱的,你哭了,那痛快的哭吧,发泄出来,我们以后好好的生活,试着完全的接受我吧,试着来爱我。”
“珂兰达,你混账!”
“嗯,对不起亲爱的。亲爱的对我也是有感情的,毕竟磨了六辈子了,好歹亲爱的没直接捅我心脏。”
珂兰达抬手拨开了自己凌乱的头发,偏着头在她湿润的眼尾落下一吻。
“你有本事就跟我硬刚,别用药剂。”斐清声音带着呜咽道。
“没本事没本事,亲爱的太厉害了,我吞噬了虫后的精神体补足还是难控制亲爱的。”珂兰达软着声道,扭头眯着眼看着那层层束缚住缠住将小鸟包裹住了的水母,周身的深蓝散去了,周围除了她们趴着这片地都成了废墟,细细的碎末扑撒在地上。
“还好还好,差点那堆沫子里就有我了。”珂兰达长长松了口气,“亲爱的你好厉害。”
“珂兰达!”
珂兰达扭头看着那担忧冲过来了的人,笑着道:“英利斯,我没事!把我跟她安排一个房,我有些累,睡会儿,我醒了要看到她。”
英利斯皱着眉看着那惨兮兮血淋淋的人,小心的伸手扶起抱起了她,看着那趴着动不了的人,一只白头鹰抓住了她后背的衣服给提了起来,水母懒洋洋的带着白啾啾落到了斐清的后脖颈缠着了她脖子。
珂兰达再睁眼时,入目一片浅色清新的房间,窗帘拉开着,窗外阳光明媚,她揉了揉额头,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斐清躺在另一张床上睡着,水母挨着白啾啾窝她颈侧安安静静的瘫着,白啾啾垂着头,喙小小的埋胸前的毛绒绒里打盹儿,她无言盯着那隔壁床的人,过了会儿,有人进来了。
“姑姑!你醒了!”爱伦惊喜道,手里还抱着捧鲜花。
“为什么,为什么我两还得分两个床?!一个床不行吗?”珂兰达看着隔壁那宁静而美好的人,忍不住控诉道,“我两有本本的!你把这两床拼起来!把那个床推过来!我够不到!”
爱伦接下来要关心的话语一噎,忍不住看向了隔壁那位平平淡淡的人,又看了看她那额头上绑着绷带、胳膊上挂着点滴、充满了脆弱感但又气势汹汹的姑姑,放下了鲜花,理了理中间床头柜拉一边,然后把两张床推一块儿了,把床头柜拖床边了,然后趴另一边床边看着珂兰达。
“姑姑,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要吃点什么吗?”
“还行,没你事了,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珂兰达扭头看着那平躺着的人伸出了手,伸手去碰那小小的白团子,才碰到了它一点羽毛,就被它那喙给叨了下,溢出了滴小小的血珠,然后被它小爪子抓住了这跟手指,抵住了。
“亲爱的,我就摸摸嘛。”珂兰达软软撒娇道。
斐清睁了眼,没什么情绪道:“解药。”
“这个,还没调。”珂兰达缩了缩脖子,瞥了眼一旁安静的爱伦,“爱伦,你去帮我拿一下试剂,拿笔记一下,a-7、69、135,c-317-329……”
“姑姑,要不,你好了再调吧,她这又没什么事。”爱伦闷闷道。
“不行,她起不来怎么伺候我养伤?我好说歹说得给她配出来,然后照料我。”
“我不要了……”斐清难言道。
“不行,我现在这就是你搞的,亲爱的,你别想赖。爱伦,给我拿试剂去,顺便把你爸喊过来,我和他有些事商量。”
爱伦应了声走了出去,关了门,珂兰达伸着手去拉斐清。
“你干什么?”斐清偏着头垂眸盯着她这扯她胳膊的手。
“太远了,过来些。”珂兰达回道,费劲把人拉了过来,然后靠着她了,枕着她的胳膊。
“想亲爱的了,亲爱的真是的,我不找你,你就认为我不要你了,你不会自个儿回家吗?离家出走个两个月,你知道我这两个月过得多难受吗?我本来想着你一个月差不多就回来了。”
“珂兰达……”
“喊亲爱的,你都喊那家伙亲爱的了,都没喊我。”
斐清默了默,有些僵硬道:“亲爱的。”
珂兰达“嗯”了声,看向她,探头吻了吻她的脸。
“我捅你刀子,你没什么想法吗?”
“有!你这些天要好好伺候我养好了!你可真下得去手,可真舍得!”
“你信不信我要是能起来,我还捅你,这次直接捅死你。”
“嗯,信,但我也不改。”
斐清无言盯着她,看向了窗外那明媚的阳光,“今儿日头挺好的。”
“过会儿亲爱的能爬起来了,推我晒太阳去。然后让英利斯办理下出院吧,咱回家住,自在,也不是太重伤,最重也就被你捅两刀而已。”
斐清轻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