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城 第4章 第 4 章

火车继续咣咣铛铛地前行，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挡住，不知时间的旅行还在继续，焦躁蔓延在整个车厢。

冯立辉挠挠自己的头发，瞟了一眼这个车厢的其他人，他们似乎都不担心会发生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但他坐不住了。

“你，你们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吗？这已经过了很久，还没有到目的地。没有语音播报，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你们不担心吗？”

陈枋伸出他的胳膊，“我在考虑这个手表的功能？冯哥，你知道吗？”

夏维天趴在桌子上面睡了一觉，不过车厢的空间就那么大，夏维天身高也将近180，腿无处可放，睡得不太安稳，听见外面的动静，慢悠悠醒过来。

回应陈枋的后面那句话，打着哈欠说：“给我们发的邀请函上面写着，可以试试许愿，有的时候能够心想事成，有时候适得其反，全看运气。”

于圆手撑下巴，也打了一个哈欠，眼尾渗出泪水，继续看着屏幕，她的木雕盒子放在旁边。

一直注视她的姜沈洋问道：“0905，你一直在看视频吗？”

于圆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我没有在看视频，但你要看我现在看的东西吗？”

“不用了，你自己看吧。”姜沈洋双手交叉，头扭过一边。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到底在哪呢？

陈枋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表，按捺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动，心想事成心想事成，嘴里念叨这四个字。猛然间想到，要是我默念让父亲回来，会不会成功？虽然概率不大，但是万一呢？如果他回来了，我们就能够直接回家了！

冯立辉暴躁地打断了他们之间和谐的对话，“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有什么地方坐火车要一个小时的。你们都不惊讶吗？”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火车总会到达目的地，目的也总会达成，在此期间，等待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于圆收了桌子，抱着小木雕盒子，腿一晃一晃的，甚为惬意。

“你觉得这个叫木偶城的破地方，占地面积会大到会让火车走一个小时都没有到目的地？”冯立辉站起来拉住上面的横杆稳住身体，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来。

“冯哥，你先坐下来，着急也没什么用。我们看不到车厢外面的情况，你再着急也没什么用。耐心等吧。”陈枋出声调解车厢内紧张的气氛。

冯立辉走到她身前，手撑着桌子，眼神瞪得贼大，里面充满怒气，“小丫头，你觉得你很特殊吗？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来教训老子。”

手一扬，冯立辉就准备扇过去，被夏维天握住胳膊，嘴角挂着冷笑，“冯立辉，你这么做可不太好啊。刚还哆哆嗦嗦，怎么到了打人这件事情上就这么麻利，难道说你干这件事情很多次？”

“没有，怎么可能。”冯立辉收了手，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大口大口的呼吸之后，他向于圆道了歉。但他没有选择回到座位上，只是蹲在车厢旁边，手环住膝盖头埋进去。

陈枋有些担心，拽着把手过来劝冯立辉坐回座位上，这样再怎么说也不太安全，万一出什么事情，座位上也许有固定和求生的装置。

“冯哥，你先坐回座位上去，在这蹲着也不是办法，再说了，0905的话也有一些道理，我们先等等，在等半个小时，要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车厢里应该有能呼叫乘务员的电话。你看这样可以吗？”陈枋蹲下来同冯立辉说了这些话。

冯立辉烦躁地薅着自己的头发，没有答话。但渐渐地，冯立辉的手不再有动作，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头埋在膝盖里，浑身不停地颤抖，不是害怕更像是在克制某种冲动。

陈枋心里觉察出不对劲，拍打冯立辉的肩膀，同时小声呼唤道：“冯哥？冯哥？你怎么样了？出什么事情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坐在位置上的于圆看着这个动作有些似曾相识，马上站起来，盒子也顾不上，正欲向前拉住陈枋后退，却赶不上冯立辉的动作。

只见他抬起头，双目赤红，神情癫狂，拎着陈枋就往车厢口扔过去，陈枋一时之间没有防备，重重地砸到车厢门上，趴在地上浑身疼痛。

于圆快要赶到的同时，冯立辉却狰狞一笑，散发出的黑气，干扰了木偶城内机器的运转，砰的一下，车厢门打开。

车厢内外不一样的压强，压着靠在门口的陈枋立刻飞了出去。

同样没有人预料到这个车厢不是在地上奔跑，而在天上飞着。陈枋落下的瞬间脑子里空空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做下落动作，迎接而来的急速下降带来的狂风和失重带来的种种不适感。

于圆已经赶了过去，手掌劈向冯立辉的脖颈，将人弄晕，又纵身一跃去搭救那个刚进来就面临生死危险的人。

他这时候还不能死。

左手上的丝带发挥了作用，于圆将它甩向车厢顶的一根纵轴，纱织物一瞬间变得很长然后主动圈住纵轴打了一个结，带着下坠的于圆去追赶陈枋。

陈枋不断下落，他的意识飞向了天空，下落带起的风让他觉得有些冷，身体也仿佛飘了起来。

他要死了，只是刚过来，就要死了。没有见到父亲，没有把他带回家，自己就要死了。陈枋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只剩下他最重要的念想。

在丧失了生的希望之后，身体却感到不再下坠，变成在空中来回摇荡，他张开紧闭的双眼，瞳孔了映出了熟悉的人的面庞。

于圆两只胳膊圈住陈枋的腰部，纱带自动停止了伸长，两人抖了几下才安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你现在还好吗？”于圆就着这个姿势扬起脸问他。

陈枋没有力气的靠在于圆的身上，下巴磕在于圆的肩头。点了几下，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他从没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于圆的右手拽了拽她的丝带，丝带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意愿，带着两个人逐渐上升。陈枋敛了敛心神，心脏由原来的不受控制的狂跳慢慢的恢复平稳。他现在有一个念头，她是他的神吗？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冒出，胃里的不适感已经争先要往上涌了，陈枋现在只想吐，他怕自己一张口就吐了出来，就用额头蹭了蹭于圆的肩。

于圆见陈枋的样子十分难受，便让放缓了上升的速度，过了一会才来到车厢门口，荡进去车厢后，丝带也重新变小，安安分分的在于圆手上。

车厢内现在不同于最初的状态，只有一个淡然置身事外的，两个吃惊的，一个昏睡的，一个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一个仿佛去玩了场无关紧要的蹦极的。

夏维天先去确认了一下于圆有没有事，陈枋趴在车厢里，止不住的干呕，面色苍白地说道：“夏哥，可以先关心一下我这个真正有事的人吗？”

于圆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了陈枋，“先擦擦嘴，我去给你拿瓶水。”回到座位从下面掏出了一瓶矿泉水，又转身送给陈枋。

夏维天也看出了于圆的不同之处，见陈枋只是惊吓过度，边给他顺气，便问道：“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于圆来到冯立辉跟前，手撑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他的瞳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好吧，”从于圆嘴里套不出话，夏维天也只好放弃这个问题，换了一个问道：“你知道这个车厢什么时候停吗？”

“很快了。”于圆表情坚定。

陈枋缓和了气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靠在车厢的栏杆处，大口大口地向胃倒进一瓶水，长舒一口气。

不多时，车厢慢慢停下，有专人在车厢口等着接送。

先是有人进来将冯立辉绑起来扛走，接着一个声音甜美穿着白色裙的小姐姐站在外面，请大家出来。

“欢迎各位平安到站，请大家跟着小骷髅去到下一站。”讲话的小姑娘面上被涂得很白，大眼睛双眼皮，粉红色的口红配着大波浪，两手搭在腹部，做足了礼仪。

陈枋和大家一一道别，看到夏维天和卫晨也随着其他的领路人向别的地方走，只剩下他和于圆两个人呆在原地。

“有没有想我啊？”分别了两个多小时的小骷髅重新出现在陈枋的眼前，让陈枋又惊又喜。

小骷髅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变成了工作状态：“请两位随我来，二位可能要在这里呆的久一点，我将带二位前往住宿的地方。”

陈枋没有答话，他看向于圆，虚弱地说道，“我现在腿软，还是走不动路。能劳烦你帮我一下吗？”

于圆看着他，想到他刚刚出站门的时候是扶着车厢壁自己出来的，点了点头。陈枋右手搭在于圆的肩上，两人一起跟着小骷髅。

他打量了这个车站，布满了大面积的不规则彩绘，不同的色块之间既冲突又协调。让人感觉柔和，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击感，仿佛是随手泼上去却又像是已经在心中计算好每一个墨点的位置。

“你们的车站很漂亮，花了很多钱吗？”陈枋问道。

“一点都不漂亮，都是一模一样的色块，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小骷髅有些嫌弃这个风格。

“这个设计者是谁？是木偶城的城主？或是高层？”陈枋在注意于圆的表情，可她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

小骷髅摆摆手，“不是，城主一般不管这些事情，”顿了顿可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小骷髅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在车厢里感觉怎么样？”

陈枋听到这个问话，带着点自嘲笑着说：“像是做了一场蹦极，感觉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