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四月中的天气,除了风大就是大风。
火车站前广场上,一个穿休闲西装,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正站在热狗摊前等热狗。
这斯文人一看就不是较真的性格,任凭桀骜的春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也浑不在意,只耐心又专注地看着铁板炉上被烤的滋滋响的培根。
卖热狗的正低着头卖力地翻动着培根和香肠,嘴里咕咕念念地讲着什么,一刻也不愿意停歇,餐饮专用口罩上全是他哈出的气。
香肠要烤到火候才好吃,于是他把香肠按在铁板上,听着两轮滋啦滋啦的响声之后,才打算翻面儿。突然就听到头顶传来疑问:“这年头,耍流氓是不犯法了吗?”
等他抬头去看,那斯文人已经走下广场去了。
这会儿正值午后,往来进站的车次非常多,广场上的行人也就更多。
一个戴着渔夫帽、墨镜,拄着拐杖的男人,正在人群中艰难地移动着。
一伙赶车的年轻人从他身边掠过,他躲避不急,险些摔倒在地,多亏一旁的女孩儿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那伙年轻人回头大喊着道歉的话,涌进了车站里。
“谢谢!谢谢!”男人忙不迭地摸索着跟身边的人道谢。
女孩这才发现,他是个盲人,被撞掉的也不是拐杖而是盲杖。
女孩赶忙说着“不用谢”,弯下腰帮忙捡回了盲杖,递回到他手里。
男人接过盲杖,脸上浮现出明显安心的表情,盲杖在地上探了几下路,口中仍然不住声地跟女孩儿道谢。
女孩于是主动说:“你是要去对面打车吗?这里人多,我送你过去吧。”
男人摆手:“不不,这太麻烦你了!”
女孩微笑道:“不麻烦的,我本来也要去对面。”
木成心就站在两边过往的必经之路上。路那么宽,他偏要横在正中间。
女孩搀扶着男人走到近前,本想开口请他让一让,但见这没眼力见儿的年轻人表情冷漠,看着也很不好说话,女孩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从他旁边绕过去吧。
他们往旁边让了一步。木成心便也往旁边移了一步,重又堵在了他们的面前。
女孩不是本地人,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么人,只得好声言语:“那个,麻烦你……”
木成心接过话茬儿:“不麻烦。”说着,走到两人中间,抬手隔开了男人搭在女孩腰部偏下的手。
木成心的力气不小,男人吃痛,捂住自己的小臂。他戴着墨镜,表情看不分明,脸上显露出一些迷茫,徒劳四顾,茫然道:“怎么了吗?”
木成心嘴上说着:“没事儿”,人却已经挤走了女孩,站到他面前,双手一甩衣摆,露出里面一截隔着薄T恤的细腰和休闲西装裤包裹着的挺翘臀部,主动招呼那男人,“来,你摸我。”
女孩纳闷儿地看着眼前的霸道帅哥,刚想开口帮忙解释,却见“眼盲”的男人已经转过身去,嘴上仍然念叨着“出什么事了吗?”,脚底却像抹了油,已经想要开溜了。
女孩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情况,就见霸道帅哥两下便制服了那“盲人”,扭着他胳膊背到身后,疼痛迫使他直不起身。没见帅哥使劲儿,却见那人已经被拎了回来。
这时,不远处的两个巡警同志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他们看见木成心,便主动跟他打招呼:“小木警官。”
木成心应了一声,便顺手抬了一下那装盲人的另一条胳膊,那人便像提线木偶一般,听话地把自己手里的盲杖“递”了上去。巡警同志接过盲杖仔细一瞅:“呦!投案自首啊!”
这时,女孩也看清了,那盲杖的底端赫然藏着个摄像头!
刚才他一直用这根“盲杖”探路,其实是在偷拍女孩的裙底。
女孩惊恐地捂住裙子,大声地斥责那“盲人”是流氓。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人就不可能是个盲人!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自己的同事,木成心重又回到了热狗摊前。
热狗已经做好了,此时的热狗摊前又多出一个男人。四月的北方,怎么也没到穿夏装的季节,这人却只穿一件修身的无袖黑T恤,光着两条手臂。
他看着倒是不冷,手臂上肌肉虬扎,没做任何使力的动作,肌肉线条却全部清晰可见。他两臂上有文身,满铺的花臂。只是他这花臂与平常的又不同,别人的花臂大多是一个流畅完整的图案,这人的花臂……看着很乱。打眼看最明显的有龙鳞,有翅膀,好像还有类似于大王花和山水画的,细究却也看不分明,但指定不是一次性设计好的图。
单看外表,这是个走到哪里都会被尊称一声“大哥”的人物。
“花臂大哥”看见木成心过来,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让了一步。
“人呢?”木成心一边付钱买热狗,一边询问“花臂”。
“花臂”听到问话,便用与他魁梧的外表不相符的语气恭敬回答道:“有兄弟看见他回来了,那边那楼就是他姐家。他回来,肯定就是又没钱了,他来找他姐要钱,这里是必经之路,绝对跑不了,咱再等等?”
“嗯,等吧。”木成心点头,把找回的零钱塞回裤兜里,正准备开始享用自己超大片芝士的豪华热狗大餐,手机就响了。
“在哪呢?”电话接通,都来不及“喂”一下聊表客气,那头已经立马传来豪气冲天的质问。
木成心:“上班啊。”
“上班哪来这么大的噪音?”电话那头声如洪钟。
站前广场旁边就是城市主干道,哔哔叭叭的车喇叭,配合似的叫唤个不停。
木成心无奈,将热狗收回袋子里:“在外面。”
“又在外面鬼混!”
“没鬼混,我这出外勤呢,不是,我说您一名校教授,说话能不能不带人身攻击?”
“嗯,”对方并不理会这边的建议,自顾自转移了话题,“那你今天下班以后早点回家,晚上有很重要的人过来家里。”之后又强调性地补充一句,“别又在外面偷吃!”
“是吃。”木成心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热狗。
“行吧,”对方再次调转话头,“你上班时间在外面做什么?”
“抓流氓啊。”
对方立马来了兴致:“呦呵,你一古城街最大的流氓,也好意思?”
木成心颇无语地蹙起英挺的眉,深吸一口气,又颇无奈地吐出来:“不是,成医生还没午休吗,您这会儿这么闲呢?”
一道“黄”影儿出现在街角,看见这边的人之后又迅速缩了回去。木成心抬手指着人影躲藏的地方,示意身边的人先过去。
“……成医生肩负使命,这会儿正忙着救死扶伤呢,哪像你,整天游手好闲……不过我今儿高兴,不跟你一般见识……”
“花臂”追过去,墙后边的人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逃了。
木成心:“卧槽?还敢跑?”
电话那头:“你又说脏话!”
木成心:“不说不说,我这堵人呢,先挂了哈。”
“不准说挂!”
“呸呸呸!不挂不挂,回见啊。”
“啧。”结束通话,木成心把手机收回裤兜里,忍不住摇头。家里这老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一个高知分子,偏偏迷信得很,“挂、死、完犊子、嗝屁”通通不许说。
“花臂”追着那“黄毛儿”拐进巷子里去了,木成心也不急,朝着另一个方向优哉游哉地踱步过去,等着请君入瓮。
古城街这地方,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打哪儿起,通往哪里,哪儿有岔路,到哪儿结束,没人能比打从穿开裆裤时期就把巡街当事业发展的木街霸更熟悉了。
果然,就见木成心刚拎着他的热狗站到巷子口,那边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正是那黄毛小子。
木成心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站那儿。”
“心,心哥,我错了,”“黄毛儿”边说边往后退,“我真不认识那人,你饶我一回……”
“饶你妹啊!”“黄毛儿”只顾着害怕面前这位,忘了身后的花臂大兄弟,结果一个没防备,让人踹了个狗啃泥。
“嘶……”木成心偏过脸,忍不住做了个躲避的动作,下意识代入“脸疼”的表情。
“黄毛儿”被“花臂”踩着肩膀摁趴在地上。木成心只得走近些,弯腰低头凑近了看,还行,长得本来也就那样,这一下倒也不算破相。
但属实粗鲁。
木成心忍不住抬头,语重心长地提醒“花臂”:“老方,你这脾气得改。”
“是,心哥说得对,我改。”
“嗯,”木成心满意,随即低头去跟地上那位说话:“人人平等,也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自己交代。”
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帅哥,即便名声再“街霸”,也很容易让人产生侥幸心理。
“黄毛儿”并不了解木成心,但见他长得白白净净看着像是个会心软的,立马鬼哭狼嚎地喊起冤来:“心哥,我冤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人,你绕了我吧!”
春天干燥,“黄毛儿”劲还大,扑腾起地上的一股子灰尘。
木成心抬手扇了两下,直起身颇为遗憾地搓搓自己的后颈。吸吸鼻子,想起了他的超大芝士热狗还没吃。
“花臂”赶忙上前:“这事儿交给我,我之前就认识这小子,跟他也算是有点儿‘交情’了。”
木成心相信了,点点头,转身走了。
“花臂”这边则是目送着木成心的背影走远,回手一把揪住“黄毛儿”的一头黄毛儿:“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一套耍无赖的作风,这才过去几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也没关系,你方哥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说完就抡圆了胳膊预备招呼。
“啊!啊!啊!别打,别打!”
那边拳头还没挨上,这边惨叫声已经不绝于耳。
太吵了。木成心只得走出六角边门,倚靠在镂空的隔墙上。随手扯出湿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拆掉热狗的包装。
瀚海市是海滨旅游城市,历史悠久,景色怡人,气候也好。
古城街算是当地文化传承的一处重要缩影,来瀚海旅游的人,基本都会来古城街看看。
像眼前这种复古的街巷,在古城街随处可见。
前几年当地旅游局还大费周章地举行了一个新瓶装旧酒的征名活动,给古城街起了个颇能唬人的名字:“记录街”。
当地人对这新名字都很满意,只是叫的时候还是顺嘴提溜出“老街”,就像小时候奶奶叫惯了“狗蛋二丫王三胖”,往往就记不住她家崽子的大名。
名字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木成心本人对老街的热爱就完全不受名字影响。他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满意。尤其老街的美食,百吃不腻。
木成心吃完最后一口热狗,心满意足地抽出刚才用过的那张湿巾(那卖热狗的忒小气,每次就只给一张湿纸巾),擦干净手,然后把纸巾连带着热狗包装纸一起团吧团吧,塞进兜里,转身往回走。
悲怆的惨叫已经变成稀稀拉拉的“嗯嗯、昂昂、别打了、呜呜呜”了,嗓音条件不行、哭得也没什么节奏感。
老方这人就这一点不好,没什么同理心,都给人惹哭了也不知道收敛着点儿。
“行了。”木成心示意花臂老方停一停,自己走过去,蹲到“黄毛儿”边上。呦,这下是真破相了,彻底没法看了。
唉,木警官叹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不能人人都懂呢?
“欸,”木成心叫“黄毛儿”,好言询问,“你跟老方很熟吗?你是想着以后每天都陪我吃顿热狗呢,还是……”
“还是、还是,我选还是!”
“别他么打断我大哥说话!”花臂也封印不了“花臂”的洪荒之力,这一下直接又把“黄毛儿”拍进了泥里。
“嘶,”木成心皱眉,抬头看老方,“你怎么打人呢?”
老方立马就地深刻反省,挠挠头:“我错了,整顺手了,”然后一脸严肃,非常讲理地冲着地上那位道歉,“对不起!”
“黄毛儿”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儿,很努力地想要流露出一种大度的神情:“没……没关系,方哥跟我闹着玩儿呢。”
木成心点头,成,既然双方理智友好地达成谅解,那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现在来说说正事。
前两天有个女孩儿来公安局报案,说是被骗财骗色。
那女孩有理有据有姿色,案件几乎不存在疑点,局里同事非常重视,立马给予立案。然后就是那女孩长达三小时痛哭流涕地讲述案件经过,详细到三遍。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对女孩不幸遭遇的惋惜和对骗子恶劣行径的强烈谴责中时,那女孩又提出了她的额外诉求:如果对方愿意回心转意的话,她可以既往不咎。
同样身为女性的警花安菲菲同志震惊不已:“为什么啊?”
女受害者:“因为他帅,特别帅,帅得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安菲菲同志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一次性捏扁了五个摞在一起的纸杯,心里想着,哪个电影明星要是敢骗她钱,保准打得他妈都不认!
适逢局里现在多事之秋,而这个案子虽是刑事案件却也并不难办,于是副局做主,把这案子丢给了治安支队。
这种证据明确到有转账记录的案子是不难办,难办的是伪造信息的骗子逃跑了,很难抓到。
局里的同志们经过几天的调查走访,也只确认了“黄毛儿”这么一个与嫌犯有关系的中间人。
此刻,三人正并排坐在矮墙根下,“街霸”和“花臂”一左一右,听“黄毛儿”讲那骗子的故事。
“我跟他是在酒吧认识的,他说他叫吴悔,是在外地做建材生意的,来瀚海是打算进军我们本地市场。他说他们公司主要经营新型建材,环保耐用,市场销路好,入股不亏,稳赚不赔,问我愿不愿意入伙。”
“嗯。”木成心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说我没钱,他说没关系,如果我能找到其他合伙人投资的话,也一样能跟着拿分红。”
“这他妈不就是传/销吗?”“花臂”看弱智似的看“黄毛儿”。
“弱智黄毛儿”颇难为情地抓了抓自己的一头黄毛儿:“那当时不是没反应过来嘛,所以我就立马想着发展我姐,不是,就是拉我姐入伙,也不对,”“黄毛儿”纠结,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什么更合适的词儿,“反正就那意思吧,我说我想赚钱,让我姐帮帮忙。谁知我姐不干,软磨硬泡都没用,就是不肯给钱!”
到今天“黄毛儿”说起他姐不肯给钱助他“一夜暴富”的事儿还义愤填膺。
拿他姐的钱给别人,自己抽成,他姐不愿意,他还很生气。
左右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一奶同胞智商差距都这么大,看来基因决定智商这块儿,也不绝对。
“黄毛儿”换了个时来运转的语气,继续说道:“说来也巧,那天那女的就在我姐家,她俩是同事。我本来以为这事儿没戏了,我姐同事就站出来,她说她想干。我姐这同事我知道,叫胡莉莉,大龄、单身、贼有钱!我以前还追她来着,她没同意。我想着做不成夫妻那就先做个生意上的好伙伴吧,老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家花没有野花香,万一以后成了呢!于是我就‘发展’了她。”
木成心对于“黄毛儿”同志的文学素养不予置评,只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挑重点。
“然后我就把她介绍给吴悔了。谁知道俩人就在酒吧见了一次面就好上了,胡莉莉就像块狗屁膏药似的贴吴悔身上,撕都撕不下来!”“黄毛儿”气愤。
“然后呢?”
“然后吴悔就请我喝了两顿酒,再然后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你说,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黄毛儿”悔得猛拍自己大腿。
木成心看向“黄毛儿”,似乎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花臂”老方则安慰智障一般拍了拍“黄毛儿”的肩膀。
“黄毛儿”龇牙咧嘴地说了声“谢谢”。
木成心手肘拄着膝盖,单手托腮回想这起案子。嫌疑人反侦察意识很强,用的是假身份,报案人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到最后被骗光了钱却连一张嫌疑人的照片都提供不出来。
她只记得那人很帅,身高一米八几……活好。
木成心叹了口气,转头又看见自己身边这肿成猪头的一张脸,配合着与外貌相匹配的智力发育。
不由得又叹出一口气。
高智商的骗子遇上了一群没脑子。所以说成事的先决条件是实力加运气,这话还真没说错,这骗子运气也是真的好,遇上这么一群人。
现在多了酒吧这一条线索,说不上能有多乐观,但也只能先过去查查看了。
木成心站起身,顺手拎起“黄毛儿”:“走了,去酒吧。”
木成心把酒吧的定位发给同事,同事很快赶过来,调取了当日的监控视频。“黄毛儿”在视频当中指认了嫌疑人:帽子墨镜没正脸,果然跟个电影明星出街似的。
“黄毛儿”和酒吧的人确认过疑犯模拟画像,但是很明显,被害人眼里莫名其妙的滤镜太厚,大家都说不像,回头只能让画像师重新再画。
“行了,带他回去画像、做笔录。”
除了受害人,目前就是“黄毛儿”跟嫌疑人接触最为密切。
木成心把“黄毛儿”交到同事手里,又转过头来吓唬人:“无利不起早,你干的那些事儿别以为没人知道。跟着回局里去协助调查,结案之前,必须随传随到,不然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住到看守所里。”
这种智商的,拘他都是浪费公共资源。
“黄毛儿”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多瞎,什他么清清白白一帅哥,这冷起脸来的气质,分明就是深藏不露的索命活阎罗!
他于是想起了背地里真的有人叫木成心“小阎罗王”的事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人的思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一旦认同了某一设定,就会朝着对此深信不疑的方向狂奔而去。
“黄毛儿”哆嗦着肩膀:“好、好,到,我到,我一定到!”
“活阎罗”本人不乐意了,他决定以后少跟花臂老方一块儿玩了,肯定是那老小子脾气不好,连带着大家“怕屋及乌”,害自己风评被害。
木成心走出酒吧,左右看看。这是条一溜儿不掺杂的酒吧街,他来得不多,一般有酒烧烤摊儿就喝了,不来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那边那么大的一家“夜海上”,是要拆了吗?
感恩相遇!感谢支持!谢谢!
本文剧情线和感情线差不多是一对快乐的0.5,各占一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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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