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求你救救淮川,救救他…"
众人被暮月吓到慌忙跑到看似只是受了不同程度轻伤的褚淮川身边。
经过月明,厉昊天,暮月三人的轮番诊脉,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每个人从焦急到沉默。
从看到月明诊脉后迅速拿出银针封住了褚淮川的几大穴位。
再到看着厉昊天悲痛到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最后看到早就已经泣不成声的暮月依旧不死心上前诊脉,最后抱着还在浅笑着安慰她说自己没事的人痛哭。
褚淮川早就知道自己中了巨毒,从那把匕首刺破他皮肉的那一刻。
即便是那一刻,他担心的仍不是死亡,而是能不能在那以前如他所说,安全的把暮月带回家。
这时他们才知道,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褚淮川早就身中巨毒,他唯一没能瞒过的就是暮月。
他们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暮月会突然间疯了一样无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锋。
她那么不要命的想要杀出去,也许只是在赶时间,赶着来救她的淮川。
"月明长老,真的没有办法吗?哪怕有一线生机,只要您说需要什么,我都一定想办法给弄来。"白霆儒不管腹部的重伤,着急的叫住月明恳求道。
"……明日破晓前…有什么话,你们抓紧时间聊完吧。"
听到这里,一旁的白霆陌面上也跟着瞬间失去了血色。
暮月压抑的哭声一直未间断。
他们知道,中了那毒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可以拖到明日破晓,这已然是仰仗月明在场帮忙才会有的最好结果了…
雪鸳湖迎来了有史以来访客最多的一天,只是气氛凝重到仿若能滴出水来。
包括腹部重伤,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白霆儒也不愿离开,执拗的跟着众人一起回到了雪鸳湖。
没过多久褚淮川的家人也来了,他们是一路走一路哭着过来的。
再然后是听到消息后慌忙赶回来的阿林爹,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路都走不稳了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慌乱的看了看暮月和褚淮川,迅速抓起两人的手把脉,这一刻不知该庆幸暮月再一次大难不死还是悲痛褚淮川的身体。
他悲痛的捶打着床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暮月和褚淮川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过去的很多年一直养在他的身边。他悉心照料的孩子如今却要天人永隔…
褚淮川却是唯一冷静到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人。
他看着挤满了小木屋的众人,眼睛留恋不舍的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划过,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最爱的人。
咳嗽了一声后,他笑着说想要单独跟大家聊聊,随后众人便走出了木屋。
最先留下的是褚淮川的父母,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他们哭着相拥出来后跟众人说,褚淮川要见阿林爹。
之后是月明长老。
再然后是厉昊天族长。
没人知道屋内的人都说了什么,屋外的众人同样全程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被一种叫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头顶的乌云一直弥漫不散。
秋天是多么怡人的季节,它是丰收是硕果累累是无限的浪漫,如今众人却只感觉它萧瑟伶仃。
"哥哥!…"锦绣扑倒在褚淮川的床前,哭到不能自已。
白霆陌也顶着血丝通红的眼睛,不停做些吞咽的动作努力压制翻涌着的悲伤情绪,他几次张开颤抖着的双唇,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褚淮川笑着轻抚锦绣的额头:"傻丫头,别怕。"
他望向白霆陌:"霆陌,我把她,我唯一的妹妹托付给你了,照顾好她,也帮我照顾好我的阿爸阿妈。"
白霆陌流着泪,死抿着唇却还是有呜咽声遗漏而出:"嗯!我发誓…"
褚淮川笑着点点头,又回望向锦绣:"你知道我不放心的都有谁。"
锦绣慌乱的点头应是。
"阿爸阿妈以后就靠你了,有什么事你就找族长,找白家,或者你月儿姐姐他们都会帮你,"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你月儿姐姐,怕是要难过一段时间了,不管是她还是你还是阿爸阿妈,希望我走后,你们不要伤心太久,好好生活。至于月儿,我会帮她找…"说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如果以后她有了爱人…记住,那是我认可的人,那以后你们就是月儿的娘家人。"
送走了褚锦绣和白霆陌,再进来的是腹部重伤而一脸憔悴,面上早已毫无血色的白霆儒。
两人对看了很久,突然就不约而同的笑了,虽然笑的那么悲伤。
"霆儒,我的兄弟,我们的约定我怕是等不到了。"
"等你好了,我们就…"
褚淮川笑着摇头:"不,谁都可以劝我,但你不行。霆儒,我要死了,总要有人听听我的心里话,听听我最后的话。"
白霆儒终于没忍住,再次哭了出来,他拼命的重重点头:"你说,我听着。"
"你我既是情敌也是好兄弟,我褚淮川一生看得上的人没有几个,你就是其中之一。"说到这里,他不由的轻笑了一下:"说来也是有缘,我刚刚把我唯一的妹妹托付给了霆陌,现在要把我最爱的女人托付给你。霆儒,我褚淮川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今天我求你,照顾好她…"说到这里,褚淮川紧闭的双眸留下了今天第一滴泪水,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从中毒到现在,直到这一刻褚淮川才第一次流泪。他哽咽着说:"她…我不放心她…"
两个男人哽咽着哭了很久,在白霆儒的再三发誓同意后,才缓缓稳定点情绪。
"我,不会死在黎明。"像跟刚刚进来的所有人说过的那样,褚淮川也跟白霆儒说出了这件事:"一会等月儿进来,我会让她帮我…送我最后一程。"
白霆儒听到后震惊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残忍"的男人:"为什么?!你怎么能!…"
"太熬人了,无论是你们还是我,多一分钟就多煎熬一分钟。而且我也有我的骄傲,与其窝囊的死在这该死的毒里…"
"你这是想要她的命…"但白霆儒同样理解褚淮川的感受,如果换做是他,想来会有同样的决定:"换一个人,哪怕…"
"不行。只能是她。我不能自戕,"说到这,他甚至干笑了两声:"我怕她恨我。
这个人也不能是你或者别人,无论是你们中的谁,她即使不恨但也再难以面对那人。所以绝不能是你,只有她。只能是她…"
"霆儒,她应该会受到打击,你多照顾些,她如果选择留下,你要多留意阿尔泰和苏家,虽然有月明长老的关照,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为了她的安全,我会想办法让她走出部落出去一段时间,也算…让她散散心吧。我这一生注定只能陪她走到这了…对你,我也只能帮到这了,你以后多照顾些她,保护好她…"
白霆儒出去后,屋内再次响起走步声时,褚淮川已经整理成了自己,努力让自己呈现出最好的状态,他望着门口脆弱的随时都要碎掉的人,笑着温柔的唤着:"月儿,过来。"
暮月扑倒在床前,想要抱抱他却害怕碰到月明为了吊着褚淮川的命而下的针。
她哭道:"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淮川…淮川…我该怎么办…淮川…"
"不怪你,这都是命,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如果不是我,如果你没有遇到过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如果那年我就死了该有多好。"
"暮月!…没有你的人生那该多无趣。这个道理12岁的褚淮川就懂,你以为23岁的褚淮川就不懂吗?再重来一次,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还是这样的选择。我是有不甘,但我褚淮川从不后悔。"
"月儿,我走后你要想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霆儒…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我已经…"
"淮川!"
"让我说完。"褚淮川阖上眼,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那个决定:"月儿,送我走吧,我想让你亲手送我走。"
暮月听懂了他的话,惊的呆在床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缓了一会神,颤抖着不停摇头:"不…不,不可能!不行!"她太了解褚淮川了,镇静片刻后她就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依旧疯了一样扑向对方:"淮川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淮川你再陪陪我吧,我害怕,淮川…"
暮月知道,不知死在黎明前的哪一刻那种惴惴不安想来有多折磨,在这期间他还要承受大家不愿放手时不停的哭诉。
死在敌人的毒下,对褚淮川来说是不甘也是耻辱。
重要的是,月明的吊命法同样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届时毒血会瞬间冲破各大经脉让人七窍流血,还会加重褚淮川临死前的痛苦。
她不忍到最后还自私的让褚淮川那么痛苦,却也自私的不愿放开他的手。
褚淮川眼角噙着泪,低头轻吻着暮月的额头,他轻抚着她的发顶浅笑着:"别怕,我的月儿别害怕。"
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诚恳祈求着时间可以静止。
他轻拍着暮月的后背,轻声哄着怀中人:"月明长老很欣赏你的天分和能力,有意收你做他的徒弟。我跟他谈好了,若你愿意,就跟阿林爹一起随他出去历练一段时间也好。有阿林爹在我就放心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努力压制下喉间的哽咽:"去我们原本想去的所有地方,你就权当是带着我出去走走吧…还有,代我跟师父问安,让他务必保重身体…嗯?"说到最后,还不忘对着怀中一直不言语的人确认道。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暮月知道,褚淮川是担心她跟十多年前一样在他走后心存死志,所以他给她留留下了霆儒留下了月明,却唯独留不下他自己。
"我要报仇,我会杀了伤害你的所有人。"
"…好…"在这件事上,褚淮川第一次笑着纵容了暮月。
听到褚淮川的回答,暮月哭的更凶了。这是他第一次同意她以血为名亲自手刃复仇,但也是唯一一次她多希望他能跟以往一样,愤怒着警告她"不许",告诉她一切都有他…
褚淮川向来都是迁就宠爱她的,唯一绝对不妥协甚至多次跟她翻脸的底线就是报仇。
他不愿意让她涉险,也不愿她过上打打杀杀的日子。
这是他褚淮川捧在心尖上的人,世人凭什么欺辱她?有他在,谁都别想伤害她分毫。
褚淮川逐渐觉得有点昏昏沉沉,光怪陆离间视线逐渐模糊,他努力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再睁眼才终于恢复清明。
在他心里,她就该活的无忧无虑安安稳稳的站在阳光下,过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褚淮川又揉了揉暮月的头发,托起暮月的脸对上她泪水不停滑落的眼睛,指腹划过那怎么都擦不完的泪水,笑着说:"放我走吧,月儿。如果我必须要走,由你帮我是我最后的体面了。只有这样的结束,我才是幸福的。"
"淮川…"
褚淮川截下暮月央求的模样,假意委屈道:"月儿,我疼…淮川疼,帮帮我…嗯?"
他轻柔的帮暮月的挽起她鬓边的发丝,唇畔噙着只对她才有的温柔。
暮月紧抿着唇哭到不能自已,最后终于在褚淮川悲伤又不舍的笑眼下崩溃的点了下头……
屋外空地上的众人,三三两两哭做一团,没有人说话,只有四周不停传来的低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被一声暮月的嘶吼哭喊声唤醒。
他们都在这之前分别听了褚淮川最后的道别和嘱托,自然也明白暮月这般是为什么。
再也忍不住,眼泪再次冲破了所有人的眼眶,不停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再没人能抑制住悲痛的情绪:
再见了,淮川……
等到大家进去时看到的是落了一地的银针。还有早已伤心过度哭晕在床前仍紧握着对方手不放的暮月和双眸早就已经失焦变成了暗淡的灰色,至死都未合眼的深情的看着暮月,笑的一脸温柔的褚淮川……
再见了,淮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