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机会的话,赵长月可以毫不犹豫的替子熠去死。
徐子虞给赵长月倒了杯水,道:“子熠没死。”
赵长月立刻抓住徐子虞的手,嘴角笑着,眼底却泛着泪光,道:“那他在哪?他怎么样?”
徐子虞盯着齐司暮道:“那就要问他了。”
赵长月看向齐司暮,“怎么回事?”齐司暮低了低头,哑声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徐子熠现在没事,但我不能告诉你们他在哪,当然我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在哪,事关......此事有些复杂,我不会让你们参与进来,等我查实之后,自会带徐子熠来见你们。”
徐子虞恶狠狠的瞪着他,气的眼皮直跳,攥紧了拳头,赵长月忙拉住他道:“子虞,朝廷上的事我们都不懂,但是我相信司暮不会骗我们,他既然说会把子熠带回来就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徐子虞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齐司暮道:“赵女郎今后有何打算?”
赵长月道:“我看京城如此繁华,商铺众多,不知会不会雇佣女掌柜?”
“不用的,”徐子虞忙道:“我已经找了太学编撰的差事,可以养你。”赵长月笑道:“太学,那很好啊,你文采斐然,在太学一定大有作为,可你也知道,我闲不住的,再说我还想有朝一日能复我赵家往日辉盛呢。”
齐司暮想了想,道:“我平日另有住处,偶尔跟着将军出去,并不单独在京中走动,所以不太清楚,不过京中大多世家显贵,关系错综复杂,赵女郎还是少在外走动为好。”
赵长月叹了口气,心道女子入世真是艰难。齐司暮道:“不过赵女郎若实在想找些事情做,我可请我家将军帮着问一问。”赵长月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齐司暮说完便离开了。
崔府。
崔府精致气派,内院极大,崔长万的妻妾们占一房,已经成婚的子嗣们各占一房,然后便是没有成婚的子嗣们占一房。
“金氏一族以及各地入京党同谋逆的商贾财产都收上来了吗?”
崔子楚一袭暗紫深衣与崔氏客卿黄士水走在水廊上,迎面却走过来一个大腹妇人,崔子楚厌恶的皱了皱眉。黄士水装作没看见,笑道:“回大将军的话,已收缴共计白银一百二十万两。”
崔子楚冷然哼笑一声,算是夸赞,道:“既能除掉萧权背后的金氏一族,又能赚上这么一笔,黄大人此计谋真是一举两得啊。”黄士水拱手道:“下官只是出了个计谋罢了,还得是大将军安排周全。”
黄士水一袭褐色深衣,斑白的发上束着简单的乌木簪子,看上去一派清高文士的模样,实际入官场多年,最是老奸巨猾,明眼如炬。
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靠山。
崔长万新纳的姬妾柳氏身姿越发风韵婀娜,仗着娘家有些出身,自己也有了身孕并不向崔子楚行礼。柳氏走了过去,不顾使女劝阻,道:
“我找主君有些事情,道路狭小,不知将军可否让我让我先过?”
她也并非如此不知礼数,实则是在闺中之时便仰慕崔子楚了。崔子楚虽看上去周身满是肃杀阴寒之气,可又实在冷峻风流,这京城世家贵女在崔子楚未成婚前大多仰慕过他,柳氏也曾做过春闺情梦,虽如愿进了崔家,可做的却是他的庶母,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叫她如何能够意难平。
可只有黄士水看出了崔子楚陡然阴鸷的神色。
但却听崔子楚道:“好。”
说着就看似神色如常的给柳氏让开了路,黄士水自然也跟着往后站。柳氏往前了几步,刚要道谢,脚下忽然一绊,突然就跌进了池里。
身边的两个使女慌了神,可她们不会水,刚要大喊救命,崔子楚一个眼神横过来,她们吓得闭上了嘴巴。
黄士水看着崔子楚冷漠的收回了脚。
阴冷的看着在池水中扑腾溺水的两条人命而无动于衷,就在他觉得崔子楚要下个‘死了就捞上来’这样的命令时,忽然一个男子快速的跳下水去,拖抱那个姬妾上了岸。
那男子正是崔长万的嫡子,崔伯伦。
崔伯伦亦是崔子楚的长兄,他学富五车,品行俱佳,已被定为崔氏一族未来的接班人。而崔子楚尽管战功赫赫,官居一品大将军,却因只是姬妾所生庶子无法成为崔氏家主。
但黄士水还是坚定不移的选择崔子楚。
人心复杂,唯狠能立。
柳氏不停地咳水,全身湿透打着哆嗦,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下身满是血迹,甚至还沾到了崔伯伦的衣衫上。
而崔子楚竟然只是站在一边阴冷的勾起了嘴角,居高临下道:“柳氏不守妇德,竟妄图以落水来勾引长兄,还脏了长兄的衣衫,实在有损父亲的名声——”
崔伯伦皱着眉听崔子楚毫无人情的下令道:“拖出去,杖毙。”
很快崔子楚手下的士兵便把柳氏拖了下去。
血迹顺着鞋底蜿蜒一路。
崔子楚厌恶的皱了皱眉,看着柳氏身边的两个使女道:“还不擦干净!”
“是是是。”两名使女立刻提着衣摆去擦。
小厮扶着崔伯伦起身,崔伯伦走到崔子楚身前,怒瞪着他道:“她不过是个怀有身孕的妇人,你竟如此不容吗?”
这话便是在讽刺崔子楚鼠肚鸡肠,睚眦必报。
黄士水看着崔子楚不怒反笑,那不似中原之人的面目更加英俊凌厉。
“长兄知道便好,我若不是看在长姊的面上,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稳的站在这儿喘气儿吗?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教训的庶子了,你最好牢记。”
崔伯伦皱了皱眉,听他这话心下骤惊,二弟断腿、三弟死于猎场、四弟吸食五石散成为废人、五弟撞头导致疯癫......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崔伯伦红着眼睛猛的回头,崔子楚已然悠闲的同客卿走向远处。
崔子楚和黄士水又在书房中聊了一会儿,黄士水告退出了书房,在房门口遇到一个半戴玉面之人,忙行礼道:“齐公子。”
那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入书房。
黄士水坠着眼皮看着那个人,失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小丑一样。
齐司暮进了书房,摘下面具。
乌黑的双眸中泛着一丝怒气,他看着崔子楚开口便道:“你如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权势,为何还要对一个妇人下手?”
崔子楚修长的指尖握在毛笔上。
头也没抬。
“你看见了?看见了还问我。是她对我不敬在先,死有余辜。若放任她生下孩子,来日再在崔府站稳了脚我再下手岂不要费更大的功夫?话说回来,你是家中的嫡子吧,你又岂会明白我从小因为生为庶子受了多少苦?我越是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越是要立威,不能,也不该容忍下去。”
齐司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想起他最开始是极为敬重崔子楚的,他战功赫赫,威风凛凛,在沙场上奋勇之前从不畏惧,在了解他的过往之后也是同情他的。
所以他愿意哪怕这么多年不受任何官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帮助他做那件事。
他陪在他身边很多年了,看着他一点一点获得荣宠,身居高位,可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不,不是不了解他,而是发现他最初在自己心中的样子渐渐面目全非了。
他道:“我家中也有身为庶子的弟弟,我母亲也曾在他幼时欺辱他,妹妹亦是对他呼来喝去,可他至始至终都恭顺仁孝,纯善达观,他亦极为聪慧,可他不像......”
崔子楚啪的放在桌子上的毛笔在提醒着齐司暮:他逾矩了。
“呦,吵什么呢?”
人未到,声先至。
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极为活泼窈窕的女子说着就大喇喇的踹开了门。
齐司暮赶忙背过身戴好面具。女人喜笑颜开的把玉碗撑着的粥食放在崔子楚的桌案上。
“夫君,我做了些吃食,特意送来给你尝尝。”
崔子楚白了她一眼,道:“你是不会敲门吗?”
崔子楚像是一个冰块一样浑身发散着冷气,可那女子却似一点儿也不怕他一般。
她嘟了嘟嘴:“人家手里拿着碗,哪还有手开门啊,你不帮人家开门就算了,还要说人家,人家真是太难过了。”
崔子楚看着她身后两名战战兢兢的使女,“你若不需要人伺候,我便把你身边的人走遣走。”
女子立刻意味深长的白了他一眼,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坐到崔子楚的桌案上,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这么多人在呢,你要把人家身边的使女都调走干嘛?急色鬼。”
“说吧,又要做什么。”
崔子楚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实在受不了的样子。女子故作不在意的道:“就是过几日我侄儿满月,需要你跟我一起回向家参加满日宴。”
崔子楚的妻子便是先太后向氏一族嫡女向荣,身份高贵,生来便赐为平乐郡主。
齐司暮知道崔子楚与平乐郡主并不恩爱,他们的夫妻关系平日里实在可以用势如水火来形容,平乐郡主惯会惹恼这位冷静自持的大将军;而崔子楚对这位疯癫的平乐郡主更是多一眼都不愿意看。
他实在不知他们为何要成婚。
不过平乐郡主极好脸面,如果家宴没有崔子楚陪同她必然会被一众贵女女郎嘲笑,所以便来“求”崔子楚了,但好好求是不可能的,她便另辟蹊径,烦的他不厌其烦,便只能答应了。
齐司暮和崔子楚的目光一同瞟向那名贵玉碗中的黑漆漆又泛着点红的粥食。崔子楚皱眉道:
“知道了。”左右他这几日无事,也省的这女人来烦他,道:“走的时候把这碗东西端走。”
向荣拿勺子搅了搅,故作难过道:“人家熬了好久的黑豆枸杞粥呢,最是滋补肾阳,你真的不喝吗......好吧,哎,那位郎君,不然你喝了吧。”齐司暮干咳一声,退身躲着走过来的向荣。
崔子楚直接起身过去打翻了粥碗,眉目狠厉道:“走。”
“好吧。”向荣看他真有些生气了,这才扭了出去。
向荣闹了一通离开,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齐司暮也冷静了下来。
他到底是崔子楚的部下,不该说那些话,而且愿初说的对,惹怒了崔子楚,他万一对齐家不利该怎么办?
崔子楚重新坐下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齐司暮一时气昏了头,这才想起赵长月的事情,声音平缓下来,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原是个大商人,但家中遭难,便来了京城,我想帮她找些事情做,不知能否麻烦将军。”
崔子楚道:“小事。你还有什么事吗?”
齐司暮顿了顿。
“我何时能恢复自己的名字?”
崔子楚眉头跳了一下,用笑掩下眼底的阴鸷,然后亲切的走近齐司暮。
“怎么?你不喜欢我给你起的名字吗?宁,是我的小字。”
齐司暮知道崔子楚能用自己的小字取做他的名字实是器重于他,但想想愿初说的话,若他一直没有官职,便等同于一个不存在的人,对于齐家没有任何帮助,而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崔子楚了。
他道:“面具我可以一直戴下去,但将军也是男人,应该明白男人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
“我当然明白,”崔子楚转身拿起案桌上的纸,给齐司暮看上面的几个名号,道:“远威、远宁、远祥,同我的抚远一样,都有个远字,很快你就可以从里面挑一个了。”
齐司暮震惊的看着他,“我,以我的战功还配不上有这样的名号。”
“我说可以,就可以。”崔子楚把纸折好放进齐司暮的手中,温柔的合上他的手掌。
“司暮,你只看得到我对别人残忍,可你忘了我这些年是如何如履薄冰的吗?我有多少次被人暗算,数都数不清,你知道我是用命才拼得如今的光荣的,旁人凭什么看不起我?我身边所有的人里,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当然也会给你最好的。司暮,你一定要永远陪在我身边。”
最后一句话像是柔软的寄托,又像是莫大的信任,齐司暮身体中的热血翻涌起来,忽然有些惭愧。
将军曾多次在战场上救他性命,就是将军让他现在去死他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他低下头,坚决道:“是,将军。”
齐司暮走后,崔子楚坐在桌案前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自嘲起来:
“真是哄人哄习惯了,都快忘了,如今已经快不需要这枚棋子了。”
从现在开始在一边写一边进行第一次修文了,白天看到有更新的话一般都是我在慢慢修文,但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动。文暂时还是晚上更,我很想调整一下,但是一直没有存稿,我也很苦恼,希望大家多给我一些鼓励哎,评论评论,浇浇水啥的,十分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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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