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轩十五年,宣国护国大将军战赟带兵大胜俣国,结束了俣、宣两国多年战乱,从此希亚大陆三国鼎立,朝野内上下举国欢庆。
正值三年一度的科考殿试,三月初一卯时,经过会试录取的贡士及各府衙士族举荐人员共二十一人,便列队等候在大殿外参加殿试。
荣轩帝三十即位,励精图治,于六年前重开先帝废除的科考制度,结合宣国国情不断改善科考条例,亲力亲为选拔宣国治国良臣。
本次殿试由荣轩帝亲自命题并主持考核,贡士们在点名后依次落座答题,两个时辰后交卷在殿外等待,荣轩帝和翰林寺考官现场批阅,选择八人进行进殿面答,根据对答结果确定三甲人选,随后及时张榜公示。
殿内八人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引经据典,有人侃侃而谈,有人口若悬河,荣轩帝随机发问,贡士们随时回答,气氛庄严而肃穆,热烈而胶着。
此时,长兴门外却人头攒动,应试人员的亲友和其他百姓们正聚集于此,等待殿试的结果。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有人担忧着殿试的结果,有人怀揣着金榜题名的梦想,也有不少人只为一睹状元巡街的风姿,甚至有人有了榜下捉婿的打算……
接近辰时,夕阳西斜,长兴门豁然打开,一礼部侍郎高举皇榜步出长兴门,高诵三甲名号:
“第一甲:第一名穆泽,第二名,封观潮,第三名,段书清;第二甲:章元启、柴蔚……;第三甲,……”
宣读完毕,礼部侍郎将皇榜张挂在宫墙壁上,供围观群众观看。一时有人欢呼,有人慨叹,有人开始左右打听三甲进士的家庭背景和婚配情况……
须臾,长兴门内锣鼓齐鸣,八名侍卫手举彩旗在前开路。
随后一人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着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昂首跨马从城门内缓缓驶出,身后跟随着同骑骏马的其他三甲进士。
观众们分列两侧,高声欢呼,年轻少女们也轻整云鬓,挥舞着手中的鲜花,盼得状元郎回首一顾。
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行至城门前,一队车马正缓缓驶入。来人均身着铠甲,腰间佩剑,列队整齐划一,一看就训练有素。
为首一人四十余岁,气宇轩昂,身后两名少年一动一静,一名少女亭亭玉立,正是大胜归朝的战将军及其子女。
宣国大将军战赟驻守泠州七郡十四载,接连斩杀俣国三名主将,歼敌数万,致使俣国再无将可用,只能主动求和,割地献金。于是,宣国鸣金收兵,战将军应诏携妻及两子一女回京受封。
正在巡街的状元郎穆泽看见战将军一行人,赶忙抬手作揖,身后进士纷纷效仿。
战将军和长子战止钺、次长战止铮及幼女战芷歌抱拳还礼。
战芷歌在城门外就听到了城内的声响,正十分好奇,便趁着还礼的间隙仔细打量起来这位独占鳌头的状元郎。
少年方及弱冠,身姿挺拔,眉目清朗,一身书卷气。身着红色状元袍,头戴黑色礼帽,端坐马背,又添了几分大义凛然之势。
察觉到战芷歌目光,穆泽微微侧首,只见姑娘身披红色斗篷,头戴风帽,帽边缝制着一圈白色狐皮,衬得皮肤愈加白皙,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四目相对,穆泽微微颔首,微笑示意。
战芷歌回以一抹浅笑。
走近阔别十四年的战家旧府,已近黄昏时分。
管家齐横正在门口等待,从打开的大门看去,庭院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将军,一路舟车劳顿,院里一切也收拾妥当,大家可以稍作休息再到大厅用餐”齐管家说。
“辛苦了”,战将军向齐管家示意,又转头吩咐,“大家先去休息。”
宣吴两国边界常有纷争,十四年前,荣轩帝初登大宝,俣国大举来犯,时任兵部中郎将的战赟临危受命,领将军令举家北上泠州七郡御敌。除了战将军偶尔回京述职,府宅已空置许久。
三年前,齐横在战场身受重伤,手足尽断,只能退役养伤。战将军怜其无家可归,便将他安置在战府。
没想到三年过去,齐横不但恢复良好,管家也做得得心应手,铠甲换长衫,倒颇有几分谋士风范。
回到宁管家准备的房间,芷歌微微讶异。在泠州七郡时一切简陋,她住过军帐、躺过草垛、天为盖地为席也习以为常,就算是靖安郡的将军府也多是刀枪剑戟,京城闺阁女儿的厢房陈设倒让她有几分不适了。
芷歌躺在柔软光滑的床铺上,床边熏香轻烟袅袅,脑中一会浮现大漠黄沙金戈铁马,一会又是一路所见旖旎风光,又一瞬闪过跨马游街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终于沉沉睡去。
同时,结束了一天的恭贺和应酬,穆泽也终于有时间独坐喝茶了。
“父亲,儿子终于完成了您的遗愿,”穆泽喃喃自语道,“我一定秉承遗志,不负您和朝露书院的栽培和教导,以拳拳之心,报家国之情。”
明月高悬,前方尽是广阔天地。
翌日,战将军带领副将周驰翼及两子战止钺、战止铮上殿听封。穆泽及新科进士列队等候授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拜。
“众爱卿平身”荣轩帝说道。
荣轩帝中年即位,比起先皇的文治武功,远远不如,可惜当年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党争激烈,两败俱伤,五皇子年幼且母族不显,只能由年近三十无所建树的四皇子继位。这十五年来,外有俣国犯境,内有残留党羽斗争,荣轩帝常思多扰,殚精竭虑,逐渐养成了刚愎自用、敏感多疑的性格。
如今,俣国大败,俯首称臣。宣国重开科考,广纳贤才,几年下来将先太子和二、三皇子的残余党羽基本拔除。
或隐入更深的夜幕之中。
“战将军,多年征战为大宣立下了汗马功劳,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尽管开口,朕一定满足你”荣轩帝朗声说道。
谢陛下,老臣戎马半生,如今只想解甲归田,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战赟跪答,双手呈上调兵虎符。
“如此,也罢”荣轩帝稍作沉吟,“将军刚回到京师,先稍作休息,感受一下京师的繁华,日后再另行封赏”。
“俣国战败,已派遣使臣来我宣国求和,不日将抵达京师。接待和和谈事宜大家怎么想?”
群臣议论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随后,荣轩帝亲自下令,“听闻周将军和两位战小将军武艺高超,屡建奇功,周驰翼封宣武将军,继续镇守泠州七郡;战止钺封昭武校尉,演武场练兵;战止铮封皇城左卫,负责鸿胪寺及驿馆守卫;其余将士根据军功论功行赏。”
众人谢恩。
“新科进士上前听封”传旨公公说道。
“一甲进士穆泽封为鸿胪寺少卿,接待来访使臣;封观潮、段书清,封翰林院编修;二甲进士章元启、柴魏,封国子监讲学……”荣轩帝任命。
众人跪拜领命,散朝后各自前往任职。于是,穆泽和战止铮便随同鸿胪寺卿去往鸿胪寺报到。
“歌儿,该起床了”芷歌的美梦是被母亲孟氏打断的。
“娘”芷歌睡眼惺忪地坐起,“今天不用练兵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在泠州时,父兄前往边界御敌时,就由战芷歌组织靖安郡守城将士每日练兵,以防敌兵后方偷袭。
“快起来收拾,今天你舅父一家要前来拜会”孟氏说道。
“表姐也一起来吗?”芷歌来了兴致。
芷歌离开京都时不过三岁,对舅父全无印象,只偶尔收到京都来信,也只寥寥数语。倒是孟家表姐两年前因探望姑母,曾到泠州七郡住过一段时间,和芷歌相处甚好。
“青姀也会一同前来”孟氏回道。
午间,孟池墨携妻女前来,芷歌和母亲盛情相迎。
“兄长,多年不见”孟氏开口有些哽咽。
“丹婼,这么多年在泠州七郡受苦了”孟池墨说道。
“姀姐姐,我们去外边说”芷歌拉着孟青姀离开,让母亲和舅父舅母说说体己话。
“姀姐姐,两年不见更加漂亮了,”芷歌说道,又问“之前说的麻烦事解决了吗?”
“放心,都过去了,”青姀说,“我们小歌儿也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三年前,青姀表姐刚刚及笄,舅父家为她定过一门亲事。当时双方都是京郊县令,韩家长子韩淇方及弱冠便颇有才名,也算门当户对。不料正在议亲期间,表姐无意间看见韩公子在马车内与人嬉闹,多方打探才发现他在外养着一个歌妓,甚至还育有一子,只待娶妻后迎回家为妾侍,再找机会将孩子收养在当家主母名下,便可一家团聚,名正言顺。
青姀如坠冰窟,想来是韩家有意隐瞒,父亲竟不知韩家有此秘辛。好在孟父知道实情后,当机立断将女儿送去了姑母家,又费了一番周折才将婚事退掉。据说韩淇已另娶他人,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可惜还是耽误了青姀。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也有数人,只是孟家父女心有余悸,不敢再轻许终身。
“姀姐姐,以后我保护你,再遇见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芷歌气愤地举起攥紧的拳头。
“不聊我了,你刚刚回来,我带你去京师走走吧”青姀说。
芷歌欣然同意。早听闻京师繁华,前一日行色匆匆,还未来得及好好观赏一番。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街市,酒楼店铺百肆杂陈,招牌幡幔目不暇接,饮食百货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芷歌边看边听青姀介绍,宣国人喜玉,常以玉作点缀和装饰,男子戴玉簪,女子佩玉钗,在此地非常流行,表白心意时也常赠玉示情。
“这个不错,”芷歌看了一圈玉饰后,选中了一对金镶玉步摇。莹白的玉石上雕刻着雪白的牡丹花,金线镶缀其间,下方是用金线和玉珠串联起来的三股珠帘流苏,看着十分华贵雍容。
青姀哑然失笑,亲手帮芷歌戴上了步摇。
“怎么样?”芷歌轻晃娥首,长长的步摇打了她的脸上,碰撞中发出清越的响声。
“不要了,”芷歌轻笑出声,动手就要去摘。青姀细心地帮她取下,又嘱咐掌柜包起来。
你及笄时我刚离开,这个就当是补送你的及笄礼物吧。“见芷歌想要推辞,青姀又说,”你收起来就是,难得喜欢,在家戴着也挺好。
随后,两人继续前行,购买了新的成衣,首饰,糕点等。
突然听见前方人声鼎沸,芷歌好奇地过去查看,只见楼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都争先恐后,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