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第46章 第 46 章

那日与贺景鸿不欢而散后，楚牡丹知晓并不是贺景鸿的缘由，她交朋友纯粹看个人，虽说她能看出来贺家大夫人不喜欢她，但她还是让人将答应贺景鸿的那一坛酒送了过去。

酒并未直接送到贺景鸿的手中，而是被楚牡丹口中和蔼可亲的贺丞相下值时碰巧遇见接了过去，再交给嫡长孙。

于是那日的事贺丞相也知晓了，他告知长子此事。贺怀宇当下就明白父亲的言下之意，回到后院与自家夫人说起这事来，话里话外间是在告诉她，不要掺和恒安侯府与嘉禾郡主母女的事，嘉禾母女身后站着整个秦王府，甚至当今的圣上和太子都会护着她们。

贺魏氏自是不高兴，但这些话是公爹让丈夫传递给她的，也就代表着这件事确实不是她能掺和的。光一个高阳嗣王站在她的跟前，她已经承受不起，更不用提身份更为贵重的几位。

不过这让她更想不明白，风评如此差的嘉禾郡主母女为何能皇家如此庇护？

嘉禾郡主的母亲寿恩长公主虽然身份贵重无比，但其父亲楚驸马却是当年造反的主谋。

贺怀宇对当年的事也有耳闻，但其中缘由谁能清楚。

“总之，你与恒安侯府来往是不成问题的，但景鸿与娴柔县主来往，你也不要去掺和。娴柔县主未来的夫婿是高阳嗣王，高阳嗣王与太子殿下是堂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高阳嗣王定然是要成为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你要是真得罪了人就仅仅是一个县主这么简单的事了。到时候就算是父亲站出来维护你，便也是无用的。”

贺怀宇见夫人神色已生出几分惶恐来，他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你才回京都不久，有些事不太清楚，不如多与妹妹来往些。妹妹是开承国公家的世子夫人，开承国公是太子殿下的外祖家，关系一直不错，妹妹托大，是太子殿下的亲舅母。”

贺怀宇口中的妹妹是贺绵，嫁给开承国公府徐家世子徐凯凌，徐凯凌如今也在刑部为官，是他的下属，为人低调，是个做实事的。他初回京都，要不是这么妹夫帮衬着，他如何能这么快的上手。

贺魏氏点了点头，可惜她和小姑子的关系很一般。这些年她一直在，除了每年年节的时候送一送礼，平日里从未有信件来往。好在她夫君与妹妹关系好，来往得多。

贺景鸿也因祸得福，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母亲虽然对楚牡丹还有偏见，但祖父和父亲都不拦着他和楚牡丹来往。于是，他转头就给楚牡丹送去了信件，既表达对她送来酒的感谢，又再三向她道歉，甚至还发出爬山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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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牡丹收到信时，两位好友也在她的院子里，三人凑在一块把信看了。

裴冉珠揶揄道：“我家姲姲的桃花真是不断啊！也不知道高阳堂哥知晓了，会不会吃醋？”

楚牡丹将信放在一旁，吩咐阿荷拿来干净的信纸准备回贺景鸿的话，她面对好友的揶揄摇了摇头：“很是可惜你家高阳堂哥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高兴得很，还转头就被你皇兄拉着与和郑家姐妹约会去了。”

“不至于吧。”梁浅音有些不相信，虽然不知那日两人在林中发生了什么事，但裴渊弄得满身是伤，到现在也未好，而好友已经活蹦乱跳，就像是不曾遇到过危险。无人不说两人是有情的，当然这些话中也会掺杂着一些不好听的。

楚牡丹先麻溜的回了信，告诉贺景鸿她没有生他的气，至于他的邀约是要拒绝的，还有几日授衣假就要结束了，她的课业还没写完，不能出门。

行如流水的写完，她把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中递给了阿荷：“你让人送过去吧。”

然后才回好友的话：“他本来就不喜欢我，那日救我多半是怕祖母担心或者其他什么吧，反正我是没有看出他喜欢我的。而且自打从月湖回来后，他就每日让我练字，一点都不知道疼惜我的手。”

说起这件事，她就气呼呼的。

裴冉珠和梁浅音对视一眼，这难倒不是在吃醋吗？

看来是她们的好友不开窍啊！

那便不着急了，两人总归是有婚约在身，其余的慢慢来吧。

对这件事的态度，裴冉珠和梁浅音很是默契。

等用了午膳，在府上被困了几日的楚牡丹，拿着写好的一部分课业去了云端楼给裴渊看。

“二哥哥，我下午能不能出府去玩？”

楚牡丹良心还是在的，每每看到裴渊受伤的腿，心里那点子埋怨立即消散，取而代之是愧疚。

裴渊拿着她的课业翻了翻，写得倒算认真，只是她的神色怎的一下又不太高兴起来。裴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也正常。”

显然楚牡丹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

“要不，我还是不出去玩了，下午在府上陪着你吧。”

“好啊！”裴渊把课业放在床边，抬眼一脸正色的看着眼前的女郎，见她眸中透着吃惊，他压着嘴角想要扬起的笑意道：“不乐意？”

楚牡丹哪会知道裴渊应得这么干脆，撇了撇嘴道：“不是不乐意，二哥哥不应该客套的说上一句：姲姲最近练字很用心，既然阿音和阿珠来了，你便出去玩吧。”

裴渊笑意可算是藏不住了，干脆笑出声来：“嗯，姲姲最近的字很有长进，为了奖励姲姲，就给姲姲放半日假吧。”

楚牡丹眼睛眨巴眨巴，此刻郎君的声音很爽朗，她看着他的笑，心尖仿佛被人挠了痒痒，很痒，让她不自觉地脸红。

靠在罗汉床上的郎君着着偏冷鸭蛋青色的广袖直领对襟长衫，他自少年时起就甚少在她面前展开笑意，他面容俊朗无比，多数时似行走在人间的上仙，不愿沾染凡尘俗事，这一刻他的笑就像是愿意在凡尘中留下点什么，眉眼舒展，眸中也全然是轻快的。

“多，多谢二哥哥。”楚牡丹结巴道。

这人好生过分！

“不用客气！”裴渊看着女郎羞红脸，这场面可是难得一见的，今日女郎穿着昏黄色窄袖短襦配月白色绣绿线金丝荷叶高腰齐胸曳地长裙，似乎无论多么暗沉，亦或是淡雅的颜色在她身上总能是明媚的，让人无法忽视。

她也素不爱饰粉黛，一张脸白皙而粉嫩。这些日子倒是把生病前的肉养了回来，瞧着又顺眼了不少。

楚牡丹见话已经聊不下去，福了福身，拿起罗汉床上的课业，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云端楼的内室。

裴渊脸上的笑意不见，拾起旁边的《后汉书》，又想起前几日楚牡丹磕磕绊绊读书的模样，更觉得好笑。

在门口候着正纪看到这一幕，心想，他家爷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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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着脸回到意绾居的楚牡丹，自然会被两位好友调侃一番，她只当没听见。等向荣庆太妃请安问好之后，三个小姐妹才出府上街。

已近十月，白日的气温也逐渐降了下去，三人在街头闲逛也不嫌热，但为了不被晒黑，还是一人带一个帷帽。

京都的热闹自是不用多说，临近冬日，无论是地摊上还是成衣铺子，亦或是卖布的布庄都添上了些许皮毛在卖，几人倒是不感兴趣，仍旧奔向首饰铺。

有名且上得了档次的首饰铺不多，在暄阳街上有一家安华居，里间首饰虽然比不得宫中师傅制作出来的精美，但盛在款式新颖。

看到身着华服，首饰皆是上等品的三位女郎，东家自是热情无比，不等三位开口，直接请入上座，入包间看茶，甚至还送上祥瑞楼的糕点，以及从旁出买来的品相不错的果脯。

“三位女郎可累了脚？”东家是位近四十的妇人，一袭石榴襦裙，身材丰满，眼角细纹明显，是个爱笑的。

三人并非初次来，只是来得少罢了，都知道安华居懂得疏通筋骨的婆子，技术算得不错。

“麻烦东家了。”梁浅音道。

东家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随即让后头在歇脚的较为健硕的婆子走了进来，帮着三位贵客疏通筋骨，而她在旁边介绍里铺子里的首饰。

五位婢女排成一排，每人手中的托盘里都放着一套饰品，从发饰，耳珰到手镯一类。成色上品，款式不错，颜色有两款艳丽的，两款淡雅的，还有一套较为庄重。可见东家是用了心。

三人各选了一套，楚牡丹和裴冉珠是艳丽的两款，梁浅音选择则比较的淡雅。

“东家先留下这三款，旁的你再挑挑看。”裴冉珠看着她挑选的那套金丝镶红宝石饰品很是喜爱，便道。

东家立刻懂了意思，领着人先退了出去，又选了几款放在包厢内，便不再打搅。

三人自是有心想买，但首饰就该慢慢挑才有意思。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除了裴冉珠增选了一套外，楚牡丹和梁浅音仍旧是最开始选的那一套。婢女苏荷唤来东家结账。

巧得很，三人刚出包厢，对面的厢房也打开了，出来的还是老熟人，武陵郡王和袁白露。三人十分有默契的眉头微挑，然后朝两人先一步打了一声招呼。

武陵郡王是个没心眼的，他根本不知楚牡丹和裴渊那日出事是自家妹妹手法，只当是个意外。自然此刻也不会觉得尴尬，他笑着回了三人的礼，又问裴渊的伤好些没，然后对身后的袁白露说：“白露，你看我没说错吧，安华居的首饰在京都是有名的，不然这三位也不会在此了。”

袁白露面上的尴尬也只是一瞬，她很快释然，十分坦荡的向三人行了礼：“白露和郡王还要去旁处走走，就不打搅三位女郎了。”

她大大方方，三人自然也不会多想，至少楚牡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日晚间，阿荷说袁白露在门口来寻她时，她显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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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她进来吧。”

时辰已经算不得早，楚牡丹洗漱好躺在罗汉床上看白日买回来的话本子，看得正津津有味。不过这会儿袁白露来了，她也只得把话本子先行放下。

“女郎安。”

袁白露起初也不知晓楚牡丹还是一位超品阶的县主，但想到荣庆太妃对她的疼爱，便觉得没什么好意外起来。但她已经习惯唤楚牡丹为“女郎”，见她也不在意，便照旧。

“寻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她和袁白露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还一道在崇文馆上学，可先是因着小宋氏的关系，又因着袁白露选择与长平郡主两人走近，两人关系便是很淡，平日里在府上时甚少交谈。

“今日女郎也瞧见了我和武陵郡王在一道，或许也猜到了些什么。”袁白露是做个思想斗争的，她当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比不得楚牡丹，但她并未觉得她就该低人一等，任何人都有追求荣华富贵，攀高枝的权力。

楚牡丹听着有些不明所以，大晚上的袁白露找她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难不成是想说，她爱慕武陵郡王？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正如你所见，我选择了武陵郡王，不会再同你争高阳嗣王了。”袁白露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来。

楚牡丹却更加茫然，她喜欢二哥哥？还跟她争了？

问题是二哥哥谁都不喜欢，袁白露与她争什么，争二哥哥更讨厌谁，还是更不讨厌谁？

“这个，”楚牡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毕竟人家专门来寻她说了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在意。”

她又怕袁白露误解，便加了一句：“我不是轻视你的意思，而是就算你不选择武陵郡王，二哥哥也不会因为我们两个人的争夺而选择我们中的某一个。二哥哥不是什么宝贝，他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是等着被挑选的物件，是两个正正常常的女郎。情爱这种东西，我虽然不太懂，但也知晓该是一个双方的心甘情愿。”

“你既然与我说你选择了武陵郡王，那自然是因为武陵郡王身上的好被你看到，你的好刚好也被他看到了，这事一件好事。”

袁白露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楚牡丹会是这么一番话。她以为楚牡丹会是因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松一口气，又或许会与她冰释前嫌，但都没有，因为楚牡丹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过。

“那你可知郑二喜欢高阳嗣王？”

她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话问得也是奇奇怪怪。

“这个啊！我知道啊！阿音和阿珠都说了，郑婉晴想嫁给二哥哥做王妃。但我不喜欢她，跟二哥哥没关系。在二哥哥回来之前，我跟她的关系就很差。”楚牡丹说着，她发现自己被套话了：“你，你问我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要在郑婉晴跟前去告状吧。”

袁白露心里冷笑了一声，但笑的是她自己和郑婉晴，她们都把楚牡丹当做情敌，奈何人家看得清楚得很，根本没将她们放在心上过。

“放心吧，我不会说。但日后我要嫁去安宁大公主府，自然要继续与她们打交道，关系总不会恶劣起来。”

袁白露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和楚牡丹说这些话，可好像除了能跟她说，也不知该和谁去说了。

先前她觉得小宋氏是她在京都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但她很快发现小宋氏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了她什么。说靠近裴渊，拉近与裴渊的关系。小宋氏整日就想着缠着秦王，裴渊这边她基本没有理会过。就像这次裴渊受伤，她就去看过一次，至今都不知裴渊是如何受伤的，她也懒得去说。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对长平郡主和郑婉晴多提防些。”

打马球一事，郑婉晴是后知后觉，长平郡主换了她的香囊，香囊中有楚牡丹的马闻不得的栀子花香。可事后香囊又被长平郡主拿回去，她想留个把柄也没能留得住。

楚牡丹眉头微挑，没想到郑婉晴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她想了想决定告诉郑婉晴一些她不知道的，关于安宁大公主府的事。

郑婉晴家世不高，嫁入武陵郡王到底是高攀了。安宁大公主不是个好招惹的，能不能把日子过好，就看郑婉晴聪不聪明了。

楚牡丹反正觉得她处理不了像安宁大公主那样的婆婆，只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