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207章 穿越者烦恼

杨玉躺在床上，却没一点睡意了，屋子里安静得很，侍女们早就放下了幔帐，挡住了从窗子进来的阳光。屋子里光线暗下来了，有种懒洋洋的感觉，香炉中的香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切都是美好平静，但是杨玉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春桃是李隆基特别安置在杨玉身边的。这个丫头不是最机灵的，但是却有一股认真劲儿。就是她认准的事情绝对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也就是因为这个，春桃才会被安插在杨玉身边。因为她会一丝不苟的执行皇帝每一句话。也正是因为点，杨玉对春桃总是有些不冷不热的。

但是谁知道春桃竟然能帮着杨玉去打听腋庭的事情。时间真是个厉害的东西，杨玉算了下。春桃在杨玉身边也快二十年了。杨玉对她也不错，时常闲了还教给她读书写字，也不会打骂她。大概是时间长了，春桃已经把杨玉当成了最亲近的人了。杨玉心里有些感动，这个丫头真是难得一颗赤子之心啊。

杨玉翻个身，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杨玉知道是廊檐下的鹦鹉在扇翅膀呢。张良娣没死，按说李亨已经是尘埃落定。李隆基很久没提起来这个倒霉儿子了。而且李亨为人比较虚伪，在朝臣和皇子中的人缘不怎么好。因此他东山再起是没机会了。李亨这个人虽然虚伪奸诈，但是李林甫和李亨不合，一直盯着李亨，还叫手下人想办法罗织罪名，要把李亨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因此李亨就是野心勃勃，也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结交拉拢很多官员。因此李亨也没什么根基，他那点嫡系也在倒台后背很快的肃清了。李隆基应该不会担心自己这个儿子再翻出浪花了。照理说李亨的事情就此翻篇。张良娣就没留下来的道理。

“……张良娣疯了，时常喊叫些疯话。但是这些话不能传出去，据说在永巷谁听到了那些疯话就会被——”春桃的话不断在杨玉脑子里回响。不是把张良娣忘了，她一直被严密的监视着。而且张良娣说的根本不是疯话。

杨玉烦躁的翻个身，心里忽然闪过个念头——不会张良娣也是穿越者，她知道了历史的发展！杨玉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心里无数念头互相碰撞，互相纠缠，最后形成个五彩斑斓的旋涡。杨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蹦出来，清晰无比的摊在杨玉面前——张良娣不是穿越者，就是知道历史。

那么她岂不是很危险！李隆基很明显是听了张良娣的话，他有些怀疑，却无法确定。当然这种事情无法确定，皇帝总不能问杨玉：“请问娘子，你对马嵬坡兵变有什么看法？你认为我处置是不是很恰到好处啊！”

大概李隆基内心的震动比杨玉还激烈！春桃一个奴婢和杨玉朝夕相处，都能忘记自己的使命，把杨玉当成了最可信任的人。何况是李隆基呢？他们这些年过着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别说是心意相通，郎情妾意了，就是单纯的炮友。这么多年下来也睡出感情了。忽然之间知道这些，尽管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有点不现实。但是李隆基的内心触动可不小啊。

他一方面肯定是很震惊，皇帝做梦也没想，堂堂一个盛世英主怎么成了个败家子呢？还败的惨烈，简直是一败涂地。不过张良娣肯定没和皇帝说他后来孤独凄凉的太上皇生活。不过李隆基是个谙熟各种权谋的，怎么可能没想到自己成了空心太上皇，会受到什么待遇呢。落差实在太大了，李隆基心里指不定怎么煎熬呢。

更重要的是李隆基对杨玉的感情。对于李隆基来说，他对于杨玉肯定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不过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和一个美丽聪明女人的故事罢了。对他来说杨玉是检测群臣对他，对皇权服从程度的试剂。是点缀自己光彩照人，可以传颂后世帝王伟业的一个亮眼点缀。是满足自己男人各种劣根性的宝贝。但是一下子全变了。

李隆基对感到羞愧和对不住杨玉吗？杨玉做个鬼脸，自己遇见危险的事情就把弱女子抛出去，你这样很大丈夫吗？李隆基心里肯定是觉得羞愧。但是没准他会很快给自己找到理由。或者把内心的歉疚和犯罪感降低到最低限度。

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日子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的原因了？杨玉把李隆基最近的各种原因不明的情绪低落，各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过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了。

杨玉的心腾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要是李隆基认为自己也知道，那么她肯定会报复自己。要是这样的话可是大大的不妙啊！杨玉噌的一下坐起来，幸亏刚才把服侍的人都遣出去了，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进来。杨玉理智回笼，她先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有些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这个时候应该是侍女们午休起来，做针线的时候了。

杨玉悄无声息躺下去，面朝里躺在接着装睡。这样等一会她们进来，肯定认为杨玉还在睡觉，不会打搅的。小心翼翼的躺下，杨玉忽然有些悲凉，这么精致的宫殿，却活的这么小心。身边无数的眼睛，无数的嘴巴和耳朵。我才是最委屈的好不好。

李隆基要是认定杨玉也知道了历史，那么他肯定会心存戒备——杨玉搜肠刮肚的想，似乎到目前为止，皇帝对她并没什么特别的戒心。稍微松口气。杨玉在被子里板着指头，既然如此，就将计就计。自己对于历史什么的一无所知，她只是在重复历史。要如何避免马嵬坡的悲剧重演，就看圣人的本事了。那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杨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李隆基也无法确定杨玉到底是知道不知道，干脆装糊涂。

“怎么这个时候了，娘子还在午睡呢？”李隆基的声音传来，杨玉伸个懒腰，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打个哈欠翻身起来：“真是可恶，我好容易有半天时间睡觉，你好要吵我！”看着杨玉衣衫散漫，头发披散的样子，李隆基仿佛是松口气，一脸兴奋的过来说：“桃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材。你看他提出来——”

杨玉含着笑，坐在一边听着李隆基兴奋的滔滔不绝。桃子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决定先从边镇下手。大唐风气从来不是重文轻武。不少的文人也是武将。但是也有不少文化差点的将军们。桃子决定要提升军队整体文化水平。不只是将军们，就连着底层的士兵也要开始学文化。

怎么学习呢，招募那些有文武双全的去充实基层连队，读了书，做思想工作就容易，军队是个大熔炉。也能打掉一些书呆子身上的傻气。杨玉心里点点头。桃子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以前她随口说过党支部建在连队上的话。谁知他竟然有心了。活学活用不错。

杨玉托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李隆基：“我大概明白了，大唐需要的是文武全才。只有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即便今后作文官，也能有大局观了。战场上很能锻炼人了的，能指挥千军万马，就能治理好万千民众。但是这和幕僚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这些幕僚，朝廷统一进行考试，进行考核，那些才学能力超群的。不能委屈在边塞之地，可以调到长安，或者内地一些地方，做个地方官，慢慢的往上升。那些不合格的，可以裁减掉。今后不仅是边镇，军中增设参谋，按着等级设定人数。像是边镇上，战事频繁的时候，可以多增设几个。若是在长安和各处地方上的驻军，人数就减少！”李隆基皱皱眉：“虽然很合理，但是要实行下去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的确，谁肯把自己的智囊团交出去呢？“可以先树立个典型。那些幕僚们，他们依附在那些带兵的将军身边，不就是因为求官不顺利吗？要是朝廷能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想没有谁愿意在私人收下讨生活吧。三郎可以先从平卢开始。正好看——看安禄山的反应！”杨玉很像抽自已一巴掌，你刚才还决定装傻呢。这会是干什么吗？哪儿都显出你来！

杨玉有些懊恼的闭上嘴，干笑几声：“我是胡说的，不要当真！”

很可惜，李隆基却是当真了。他笑着说：“真是母子连心，桃子也是这么说的。他希望先解决了平卢的事情，再把这个敕书明发天下。桃子办事越发谨慎了。”杨玉心里松口气，无奈的抹了把脸。装傻白甜也不容易啊，真考验演技。演过了很容易惹人反感，一看就是假的。尤其是面对着李隆基这个老狐狸。尤其是她根本不是傻白甜！装一时可以，装时间长了，就露馅了！

可是还能怎么样啊，杨玉也不能去抓着李隆基的问：“你知道了些什么？张良娣都是瞎话！你不要相信，我可一点也不知道。”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杨玉心里一阵煎熬，可惜却不能露出来半分。

………………

春天来了，蛰伏一冬天，大家都纷纷出门感受春天的气息。对于杨玉，她觉得这是自己度过最漫长得一个冬天。她装傻白甜虽然很辛苦，但是效果还是有的。李隆基一个人莫名其妙出神，发呆的时候少了，人逐渐的恢复了过去的样子。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法证实的，反正也没什么时光穿越机，李隆基也就是疑惑一阵就算了。杨玉心里稍微松口气，心情慢慢的也好起来了。不用小心翼翼的了，也不用说句话做每件事都要想想。哎。这段日子真是耗费了不少的脑细胞。是该出去散散心了。

于是杨玉提出来这么好的春光，不去游览春色岂不是辜负了？李隆基听着杨玉的话，也立刻赞成，他对着高力士说：“娘子难得好兴致，就去曲江池游览春色。”高力士忙着说：“现在长安最有名的游春之地就是曲江池了。这些年曲江池边上修建了不少别墅，也算是除了长安城内，最繁华富贵所在了。”

杨玉却是皱皱眉：“曲江池没什么意思。以前还算是野趣。现在越发成了人工雕凿，虚假的景点了。要是看人家盖房子。还不如在太液池上坐船呢。我想去骑马，这个时候长安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高力士皱皱眉，思忖一下：“长安地势低，春天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如到南山或者是玉华宫去。玉华宫在北边。这会去看还能看上桃花和杏花，还能猎兔子。正是兔子发情时候，带着训练好的猎犬，追赶兔子最有意思了。只是猎兔子很辛苦。娘子可能觉得不方便！不过到南山也不错，青山流水——”

“还是去猎兔子吧。闷了一整个冬天咱们出去散散心。我听说南山还有不少的隐士呢？他们那里是隐居修仙呢，是觉得在圣人眼皮底下修行，容易把名声传到圣人的耳朵里。正所谓终南捷径！哼，若是圣人再去了南山，我敢说三郎遇见的名士啊，隐士啊，什么能人异士啊比兔子还多呢。咱们失去春游的，又不是开科取士！”杨玉对着南山那些隐士们嗤之以鼻，不客气的挖出人家小心思。

李隆基嘴角含笑点点头：“娘子看事情总是一眼见底。他们这些人多半是沽名钓誉之徒。现在朝廷广开用人渠道。读经史子集不好，还能学习各种技能，不能治理民众还能去为国参军。哪怕是养马也一样是为国尽忠。他们还抱着一步登天的想法，真是迂腐！”李隆基对着高力士说：“还是按着娘子的心思，咱们去玉华宫。叫桃子留在长安好了！”

高力士忙着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传话了。杨玉玩味的看着李隆基，笑着说：“三郎是怎么了，忽然厌恶起来这些隐士了。虽然有不少沽名钓誉的，可是也真的有一心修行的人。今天三郎的话传出去，只怕这些人也要连夜遁逃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若是没了这些隐士的点缀，南山也失色了。”

李隆基拉着杨玉：“你可知道安禄山身边的那个高尚，一来长安就跑到终南山做隐士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对朝廷的政令心存不满，还是要另攀高枝，先制造声势？哼，安禄山也就是七分可恨，倒是他身边这些人心怀叵测，十分可恨！”

“三郎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他们就是最可恨的破坏者。朝廷自有规章制度。偏生有些人专门要钻空子，无视规章制度和律令要一步登天，只为了方便自己，视法律制度如无物。例如这个高尚，自己知道科举不能进身，就转投到了安禄山的帐下做幕僚。他为了满足自己权力**，就挑唆着安禄山心怀不轨。现在朝廷要裁撤节度使身边的幕僚，他大概觉得无法通过朝廷的考试，得到朝廷的认定就要闹事了。我觉得这个高尚这么做，一是为了示威，更是对着安禄山表示忠心。他不肯参加考试，就是说他不认朝廷，不认圣人，一心都是安禄山。再一个是高尚也看出来朝廷要剪除边镇节度使的权利，他想和朝廷做生意，谈条件。万一安禄山被牵连了，他倒是全身而退了。”杨玉心里冷笑一声，原来安禄山是有这么一群抬轿子的，等着吧，叫他们狗咬狗去。

“娘子一定是有法子了。你说说看！”李隆基满眼温柔的看着杨玉。娘子真是聪明通透，这些日子李隆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杨玉一举一动，并没什么异样。她只是个关心儿子的母亲，没什么权力**的贵妃，更是个可爱小妖精。一定是张良娣胡说八道，自己怎么竟然信了一个疯子的胡话呢？

“不如圣人把高尚给召来。既然是得道高人，圣人好奇要见见也没什么不好！”杨玉对着李隆基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妙极了！就按着娘子的意思吧。”李隆基眼睛闪闪发光：“叫桃子把安禄山留在长安，然后，朕不是要带着娘子去玉华宫吗。正好召见一些终南山修行的隐士，一起去玉华宫参悟道法和佛法！”

皇帝和贵妃要去玉华宫。消息传出来长安有些人心里开始嘀咕了。例如安禄山，他听了刘骆谷带来的消息，顿时脸上涨得通红：“高尚真的要去随驾了？”

“千真万确！这个高尚竟然私下要攀附天子了！”刘骆谷是安禄山的情报总管，他借着做生意，在长安和平卢之间来回穿梭，代表安禄山四处笼络人。

“这个混账，别打量着来了长安，我就没办法了！你去把安守叫来——”安禄山眼露凶光对着刘骆谷吩咐着。

在一个很偏僻的街坊里，也有两个人在讨论皇帝和贵妃去玉华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