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180章 三姐来了

杨玉很少对自己的臣子表示任何态度，但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李隆基看着杨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的问：“娘子在想什么呢？我觉得娘子对安禄山是打心里厌恶的。难道是有什么缘故吗？”

还真是人精一个，杨玉一笑：“我是没想到今天见着故人了，其实也不算是故人，只是见过而已！”杨玉缓缓地说起来当时在扬州，那个胡商安承顺的事情了。“……他的胆子不小啊，身为节度使，竟然装扮成了商人，深入扬州，我听说安承顺后来还去了杭州等地。江南各处只怕是都转遍了。这个人，联手当时的扬州刺史，逼着盐商们贩运私盐，囤积粮食和药物，还有生铁。他想做什么，三郎应该也能猜出来几分了。”

李隆基脸色凝重，这个安禄山还真是会伪装，一副傻憨憨的样子，差点把自己给骗了。想到这里李隆基眼里有了杀机：“这个安禄山，竟然敢有不臣之心！”

杨玉一笑：“三郎不要动气，小心身体。安禄山这个人，野心不小，但是有不臣之心，要造反的不是他一个。安禄山只是个代表罢了。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呢。当年我在扬州的时候，有不少专门做马贩子的商人，他们来往于平卢范阳等地，说安禄山身边有不少的谋士。他这个人是个奴婢出身，从小在草原上做着偷鸡某狗的勾当。别说是礼义廉耻了，就是字也认识不几个。他能稳稳的做到现在，除了自己性格狡猾，肯定是有人帮衬着。这会直接杀了安禄山，留下那些隐藏的野心家。他们若是散布到各处，可不是麻烦了吗？”

李隆基点点头，脸色缓和下来：“不仅安禄山身边的那些人要挖出来，还有长安有谁对安禄山暗自传递消息，帮着他平步青云的，都要查清楚！”李隆基决定放长线钓大鱼了。李林甫对安禄山是什么态度，刚才安禄山送给杨玉的礼物，自己也看见了，那上面的都是杨玉日常喜欢的东西。他远在平卢，是个没什么教养的粗野胡人，怎么能揣摩到杨玉的喜欢呢。

那张单子上竟然有不少的古籍善本，安禄山大字不识几个，他会送这个——没准宫里都有他的眼线呢！李隆基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狞笑一声：“是该借此机会扫扫灰尘了！”杨玉摇晃着手上的单子：“真是个大手笔呢，我就想知道，安禄山这么胖的，到底能炸出来多少油水！”

李隆基含笑看着杨玉，心里忍不住感慨：“这个小无赖，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越发有当年我不要脸的样子了。”

“娘子若是得了好处，见者有份，可别忘了我啊！”李隆基和杨玉相视而笑，正在被李林甫训斥的安禄山浑身发冷，汗毛倒竖：“怎么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呢，别是有什么厄运来了吧。来的路上，竟然碰见了的好几次秃鹫在吃死掉的动物和人，这绝对是个不祥之兆。我要想办法找个萨满做法事。”

李林甫黑着脸，对着安禄山厉声道：“我刚才说的你可听见了？别是你认为自己掌握着几十万的军队，就有资格和天子分庭抗礼了吧！”安禄山忙着回过神，换上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对着李林甫诉苦：“我真是倒霉啊。我哪里见过贵妃娘娘，不是说见到圣人不能随便抬头看吗，我也不敢仔细看，就跪下了。李相，你是圣人最信任的人，求你帮着我在圣人跟前解释下。我是个愚钝蠢笨的人，没见识！”说着安禄山冷汗琳琳，眼巴巴的看着李林甫。

李林甫故意沉吟着，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见着李林甫不说话，安禄山忙着解开腰带，李林甫吓一跳，向后躲闪着，这个骚达子，浑身的羊骚味！“你做什么呢？”李林甫捂着鼻子，满脸厌恶。安禄山从贴身的衣裳里拿出个小小的袋子，是小羊羔皮做成，这种皮子是剖开快要生产的母羊肚子，把里面的羊胎拿出来剥皮。这种皮子的柔软丝滑，带着天鹅绒的光泽和手感。这个袋子上面用金线刺绣成各种复杂的图案。

安禄山把这个袋子系带打开，哗啦一声，李林甫忍不住瞪大眼睛，这些宝石太美了！一个个都是拇指肚还大的宝石，纯净的就像是雨后的天空，颜色纯正，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随便一颗放在长安的市场上都是价值连城。这一袋子宝石，大概能买下一整个街坊！

还是平康坊那样最繁华热闹的街坊啊！安禄山哭哭啼啼的表示，自己一时疏忽被圣人和贵妃嫌弃了，他一片忠心，这会伤心欲绝。只要李林甫肯帮着他说话，他愿意把自己的家底孝敬给李相。“汉人有句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是圣人和贵妃原谅了我，我生生世世做李相的奴仆，甘心为李相驱遣，若有二心，叫我天雷击顶，永世不得轮回，坠入阿鼻地狱！”安禄山对着李林甫信誓旦旦。

李林甫本来毫无表情的眼睛，逐渐被各色宝石染上了颜色。他捻着胡须呵呵一笑：“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是朝廷封疆大吏，国家栋梁，我们同朝为臣，如同是兄弟手足一样。你只要对圣人忠心耿耿上天不会辜负你的。这些东西——”

“这些是我这个做弟弟孝敬给哥哥的，在我的心里，李相和我的父亲一样！”安禄山立刻顺杆爬，把这袋子东西放在了李林甫面前的小桌子上。他对着李林甫深深一拜，嘴里说着：“一切都拜托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李林甫却依旧是心绪难平。本来他是不会收这些藩镇将军们的东西的，李林甫能做到今天的位子上，还大权独揽，的确有他自己的长处，李林甫刚一入阁就给自己划了底线：钱和礼物是可以收的，但是分人，像是什么封疆大吏啊，手握兵权的节度使啊这些人的钱和东西，他一个不沾！至于那些地方官，倒是可以收下。尤其是南边那些的商人和想要钻营的读书人。这些人的钱收起来没负担，就是没有办成事，他们也不会怎么样。这世上从没听说过官员和商人会造反的。但是那些节度使可不一样，他们手里握着兵权，圣人本就对他们有几分忌惮。自己这个宰相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还收钱——是嫌自己的宰相做的不够短吗？

但是他今天突破了自己的底线，李林甫心里无奈的苦笑了下，果然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啊！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李林甫有些悲伤，人生苦短，他总是要离开这个朝堂的。但是辛辛苦苦这些年，自己得到了什么呢？这些儿女们还没安顿好，钱永远不够多。

前些日子李林甫生出了退隐之心，谁知等着管事拿了自己在各大钱庄的对账单来，李林甫退休的心思没了。他还要活五百年！要不然全家不出一年就要出门去要饭了！

钱到用时方恨少！李林甫拿着那袋子宝石，隔着袋子就能听见里面宝石碰撞的簌簌声。这个东西只怕是突厥可汗的宝物吧！早就听说安禄山心狠手辣，依仗着自己手里兵力强大，经常欺负草原上那些部落。他有的时候假意过来说是和谈的，等着酒宴上对方没防备就动手杀人，甚至灭掉了整个部落，洗劫他们的财富，抢走他们的牛羊和女人。

安禄山这个杂胡这次来长安，据说是只运送东西的车子就有上百辆，驮马几百匹，号称是献给圣人和贵妃的礼物。鬼知道他是想做什么。

这点东西算什么——不过安禄山油水不少，他还有更重要的作用。李林甫嘴角闪过一丝笑容，安禄山这个杂种，也是有点用处，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他了。

…………华清宫分割线…………

桃子最近很要郁闷，因为他的阿娘被一个小破孩给霸占了！小荔枝成了华清宫的新宠，贵妃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小荔枝继承了阿蛮的长相和活泼的性格，小嘴甜蜜蜜，宫里那些侍女们见着小荔枝都疯了，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端来放在小荔枝的面前。

“桃子哥哥，你等等我啊！”但是小荔枝只对桃子感兴趣，这会她屁颠屁颠的追在桃子身后，嘴里糯糯的叫着哥哥。“”我不是你哥哥，王勇才是你的哥哥呢！别跟着我，我要去骑马，你这么小会摔下来的。从马上掉下来可疼了！”哼哼，你个臭丫头，整天和我抢阿娘，还缠着我，看我不收拾你！桃子心里的小人露出个阴险的笑容。

谁知小荔枝却是不以为然，得意的抱着胳膊：“我也会骑马，我的骑术可好了。我阿爷都夸奖我，说我今后一定能成为驯服烈马的优秀骑手。你不带着我去，我和娘子告状去！”说着小荔枝带着威胁的看着桃子，表示你要是识相呢，就该知道做什么。桃子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这可是你说，你可不许反悔。对了，叫他们做见证人。你要后悔了怎么办？”

“谁后悔了谁是小狗，我要是后悔了，就凭你发落！”小荔枝一拍胸脯，得意洋洋。

“这可是你说的啊！”桃子一笑，伸出胳膊把小荔枝夹在胳膊底下，向着马厩去了。桃子看着小荔枝有模有样的骑马，心里有些惊讶，这个臭丫头还有点本事呢。不过她的阿爷是王忠嗣，又是在朔方长大的，也没什么奇怪的。那边草原上的人从生下就在马背上。

“桃子哥哥你在想什么啊？”小荔枝凑近了桃子，好奇的盯着他。

“宫里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你怎么还要出来啊！你不是跟着去看歌舞了吗？怎么歌舞不好看吧？”桃子慢悠悠的策马，在山林中溜达着。

“不是，歌舞很好看。但是圣人说要我学习跳舞，还说我阿娘和娘子都会跳舞，作为我阿娘的女儿，怎么能不会跳舞呢。我才不想学那个呢，就说要出来玩，趁机溜出来了！”小荔枝有些郁闷的拧着手上的缰绳。这个笨蛋，你被我阿爷神不知鬼不觉的赶走了。肯定是阿爷觉得小荔枝碍眼了，才故意叫她学舞蹈呢。“是不是圣人还说学跳舞很辛苦，每天都要练功，更要给你找个梨园里面最厉害的教习给你？”桃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一副我就知道的嘴脸。小荔枝拿着崇拜的眼神看着桃子：“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这个把戏我见多了。桃子心里撇撇嘴，你是少见多怪啊。“我知道的多着呢，你今后跟着我，不会吃亏的。”桃子转转眼珠子，对着小丫头露出狼外婆一样的笑容。小荔枝点点头，有些抱怨的说：“这里的人太多了，我还是喜欢朔方，那里人少，事情也少！哥哥，你能不能带着我去外面玩啊。我早就听说外面可热闹了，很多东西只有在长安才有呢。但是来了这里，我还没出去过呢。”

桃子一笑：“好，我带着你出去。不过你要听话不准乱跑。长安很大，有很多人！我告诉你啊，市场上人很多，没准还有坏人呢。他们专门拐孩子。你小心被人带走了，然后再也没办法见到自己阿娘了。”桃子板着脸，吓唬着小荔枝。

小荔枝点点头：“我记住了！”

桃子点点头，对着小荔枝嘱咐着：“我们是偷着出去的，不能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是一个从朔方来生意人的女儿，我是你的哥哥，在长安经营个店铺。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这样说……”桃子带着小荔枝走远了。

骊山下很热闹，遍布着达官显贵和皇亲国戚的别墅，李隆基很喜欢这里，一年很最热最冷的日子都在这里过的，皇帝在什么地方，政治中心就在什么地方，因此这里也成了各位官员和宗室们最喜欢的度假胜地。加上带来的侍卫和仆人们，骊山脚下越发繁华起来。

桃子带着小荔枝骑着马在街上溜达着，各种商铺鳞次栉比，有些店铺门前还拴着奇珍异兽。小荔枝惊讶的看着一家店铺门前拴着的豹子，惊讶的对桃子说：“哥哥，那只是真的豹子吗？”

桃子扫一眼，懒洋洋的说：“你在朔方应该也见过的，就是豹子，这种豹子是训练好的，可以打猎，比猎狗跑的快还勇猛。你可不要过去碰它，小心被咬着了。”小荔枝一双眼都在豹子身上了，她惋惜的说：“在朔方的时候，我可没见过活着的豹子，因为他们说我太小了，不能去参加狩猎。不过我倒是见过他们打到的豹子，已经死掉了！我能过去看看吗？”哪有什么好看的？宫里你想看什么没有啊？桃子刚要说话，却一眼看见个人向着这边走来。

桃子沉吟一下，对着小荔枝说：“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好吧，就去看看！别露出这副样子，叫人笑话呢！”

小荔枝一门心思都在豹子身上，桃子则是背对着大街拿着眼角看着杨钊走过来。杨钊兴冲冲，仿佛是去赴约会。一阵香风过去，桃子耸耸鼻子，这个杨钊还真是阔了，他身上的熏香竟然是上等熏香，一两银子一两熏香。不过就是太浓了，未免露出来暴发户的尾巴来。

桃子对杨钊到底赴谁的约很感兴趣，他拉着小荔枝说：“我们玩个游戏，快点跟着我走！”小荔枝有些不舍，但是还很听话的点点头，拉着桃子的手走了。

杨钊转进个街坊，在一座宅院门前停下来，他上前径自推开大门进去了。桃子站在门前打量下大门上挂着的牌子，只写着杨宅两个字。桃子沉吟一下，到了街坊门口一个茶铺坐下来。桃子给小荔枝要了个冰酥酪，自己则是要了一壶茶，和几样茶点。装着喝茶，桃子和掌柜攀谈起来。

掌柜的很是健谈，他原来是在长安开茶铺，但是长安茶铺多，竞争对手多，于是掌柜的剑走偏锋，干脆来这里开店了。“你的生意应该好了，这里都是些贵人们。他们自然舍得照顾你的生意！”桃子恭维着掌柜的好眼光。掌柜则是叹口气，半真半假的说“比在长安的时候是好多了。但是也不是最好的。这里没有什么大贵人，都是些小百姓罢了。整个街坊住着的不是那个王府的管事，就是些小吏。和那边几位皇子的宅邸那边生意差远了！客人可知道，最好的地段是那里吗？是李相大人别墅门前，哪里几个钱庄和珠宝铺子，做古董生意的，真是好得不得了。”

桃子心里一笑，他当然很清楚，“我也想来这里做点生意，听说这里做丝绸的生意也不错啊，还要找个住的地方。我看你们这里不错，安静。对了我看那个挂着杨宅的那家，你消息灵通，人也熟悉。能不能问问，他们家的房子出租吗？价钱好说！”桃子说着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串钱，推到了掌柜面前：“事情成不成，先生拿着喝茶做个辛苦钱！”

“你来晚了，那个宅子空了有些日子了，两个月前才租出去了！不过要是郎君想要租，我可以试着问问。”掌柜的露出惋惜的表情，眼睛却瞄着那串钱。

“这话怎么说？人家租下来了，怎么会轻易放弃呢？那家是做什么的？”桃子在心里掂量着，杨钊不是住在度支部在骊山下的宿舍里面，他怎么悄悄的在这里租个房子呢？

“来租房子的是个男子，看样子是个做官的。但是住在这里的却是个女人，但是不是官员的家眷，其实这种事情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女子长相很标致，那个男人经常过来，而且是留下来过夜的。她排场也不小，时常有店铺送了丝绸和各种东西来。若是个良家子，我也不说，但是看那个架势，应该不是良家。”展柜的暧昧的看着桃子：“小郎君如此俊俏，没准都不用出房租了！那个女子年纪虽然比你大了点，但是风姿绰约。”

桃子一笑，摆摆手：“我可不敢招惹，毕竟人家有个做官的当靠山！”

晚上，桃子把什么都弄清楚了！原来是三姨妈啊！桃子打发走了办事的人，一个人坐在灯下默默的出神。昨天阿娘的大姐来信说已经快要到长安了，预计着过几天才能到。信里还说三姐和大姐在一起呢。谁知她早就来了。这些日子和杨钊过从甚密。看起来杨钊和三姐有点什么啊。

桃子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外面叫了一声：“来人，把郭松请来！”他长大了，以前都是阿娘护着他，现在轮到桃子保护阿娘了。

桃子表示：别看我的长得可爱，我咬人可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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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三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