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123章 何处安身

几天之后，杨玉在太真观和咸宜公主闲聊，杨说则是和桃子正在玩蹴鞠呢。听着孩子欢声笑语，咸宜公主叹口气：“杨说这个孩子总是闷闷的，好像有什么心事。没想到在桃子这里，也活泼起来了。”父母离婚总是对孩子不利的。就算是有个公主母亲也一样。杨玉笑着说：“你先别高兴，很快的你就会后悔的。杨说被桃子带坏了，你可别找我哭啊！”知子莫若母，杨玉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杀伤力。

“怎么会，桃子是个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在圣人身边做千牛备身，小小的一个人捧着御刀，虽然很吃力但是却硬撑着，不肯叫人笑话去。桃子怎么会带坏了杨说呢？”咸宜公主露出惊讶的表情，认为杨玉对孩子太苛刻了。

你们真是俗人啊，只看表面！今后有你哭的时候！杨玉在心里叹口气，无奈的摊摊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把话放在这里了。最近长安倒是平静了不少，我在这里也闷得很！”

她想骑马出去到乐游原上看最后的红叶啊！谁知皇帝却是总抽不出来时间，还不叫杨玉自己去。哼，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长安现在自然是安静的了，卫国公主的封地被削到了只剩下三百户，她公主府里一切违制的东西，包括房子，园林，拆掉的拆掉，被收走的收走。这些皇亲国戚们谁不战战兢兢，以前大家时常举办的宴饮聚会也没了。就是遇上了过生日各种喜事，也不大肆铺张了。不过娘子的口碑倒是好起来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墙头草一样。娘子不要放在心上。”咸宜公主看着远处的孩子，幽幽的说起来长安的情况。

那是自然，李隆基一箭双雕，严惩了卫国公主，给杨玉找回面子，给她出气。更重要的是皇帝敲打了这些亲贵们，叫他们夹着尾巴做人。至于豆卢氏怎么样了，那件事审问出什么结果，杨玉倒是很感兴趣。她抓着咸宜问：“对了，李延宠的事情怎么说呢？可恨什么都不和我说！”杨玉自然是担心结果的。谁知李隆基却是摆着一副这是政务不要插手的样子，无论杨玉怎么问，就是拿出杀手锏，美人计，谁知李隆基只把糖衣吃了炮弹依旧是还给她了。

咸宜公主咯咯笑起来：“娘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方才还抱怨圣人不准你出门。怎么就没想到呢？”杨玉顿时明白了，李隆基把她关在太真观里，就是不叫她知道外面的事情。然后好尽情的享受着杨玉发射过来的糖衣炮弹啊！这个狡猾的李三郎！但是下一刻，杨玉忽然心里一哆嗦——现在李隆基几乎是掌握了她一切行动自由。只要皇帝不想叫她知道的事情，杨玉就不能知道。

恒泰钱庄有无数的眼线耳目有什么用？他们在外面，自己则是什么也不知道！难怪皇帝前些日子说爱爱珍珍和怜怜已经长大了，不适合每日出入宫禁。自己这个太真观也算是宫禁一部分啊。

呵呵，皇帝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要把杨玉好好的关在笼子里了。看着杨玉脸色变了，咸宜公主还以为她是生气卫国公主的作为，劝道：“圣人是真心对你，不想你掺和进去。现在豆卢氏全家上下都怨恨卫国公主呢。说她教女不严格，害得他们全族上下都没面子。今后他们家的女儿可难嫁人了。至于豆卢芳宜，听说被关起来了，开始还哭闹，后来就痴痴呆呆的，也不说话，眼神都直了。给她吃的就吃，给她喝的就喝，要是不给，也不哭闹。”

杨玉叹口气：“所以呢，女儿真是操心。其实李延宠也不错了，虽然比不上咱们大唐的男儿，可是也算整齐。不过这个事情他该负责。李延宠怎么说呢？”

“李延宠被关起来了，连夜审问，说是审问出来不少的事情。什么契丹如如何同奚族串联，策划谋反进攻大唐的。还有就是他们叛乱之前，做准备的时候，来了不少的粟特商人，卖给他们盔甲和马匹还有弓箭生铁等物。总是那个李延宠怕死，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还说他的父亲信安王李诗投诚是得了高人指点的。说什么圣人想要尽快结束战事，因此趁机投诚，想要朝廷丰厚的赏赐的，等着日后做东山再起的资本。这些人真是可恨，竟敢这样蒙蔽的圣人！”咸宜公主说着最新的八卦消息。杨玉则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含笑听着。

杨玉心里对李延宠和什么奚族的事情没兴趣的，她只有一个疑问，李隆基为什么不叫她知道外面的事情？是担心自己对朝政伸手，还是有什么别的顾忌。真是难以捉摸啊，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的心才是最难猜。正所谓天意难测，现成的例子啊！

李隆基分分钟钟就发散出来十万种思维，见谁都是潜在谋反对。不过杨玉嘴角挂着一丝凉薄的笑容，难猜就不猜了，随他去吧。

咸宜公主被杨玉脸上是一瞬闪过的凉薄给吓着了，抓着杨玉的手问：“怎么了？娘子可是身体不舒服啊？”

杨玉猛的回过神，察觉自己走神了，忙着掩饰着说：“没什么，我只是走神了。其实李延宠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唐周边的这些部族，多半都畏威而不怀德，不过是因为大唐强大他们不敢做乱罢了。说起来人和人之间也不过这么回事。”杨玉眼神有些黯然，她抬眼看着远处，咸宜公主以为杨玉想起来当初李瑁的事情，叹口气说：“早就过去的事情了，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觉得相貌年纪都相配，是一对神仙眷属。谁知你们成亲之后，却觉得你们相差甚远。人啊不能只看表面。十八当初说就喜欢有主见的女子，我觉得他是不了解自己。他其实最喜欢的是温顺和顺的女子。至于是不是真的温柔和顺，就不知道了。”咸宜公主想起李瑁现在的王妃韦静好的种种，忍不住嗤笑一声。人啊，求而不得，把伪装活成了自己真实，才是痛苦呢。

怎么扯到李瑁身上了？杨玉无奈的笑了笑：“过去的事情不说了。今天你留下一起用膳吧！反正我闲得很。”一语未了就见着杨说和桃子跑过来了，桃子拉着杨说很是亲热：“阿娘，能不能叫杨说和我一起上学啊，那些伴读的内侍太笨了，我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下神。你不担心我哪天也成了那副样子吗？”

杨玉伸手捏了捏桃子的脸，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儿子的鬼把戏：“你少给我说这个，别以位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是不是蒙人家和你拜把子了？”桃子顿时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谁知杨说倒是老实，笑着说：“我们结拜做兄弟了！”说着杨说带着几分得意的说：“我是大哥！”

杨玉好笑又好气：“是不是桃子还说等着春天的时候，你们预备到上林苑那片桃林去结拜啊，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什么忠义千秋之类的话？”

杨说惊讶的瞪大眼，点点头，似乎在说：“太真娘子好厉害，竟然知道桃子怎么说的！”

桃子想要去捂住杨说的嘴，但是来不及了，他哀嚎一声转身就跑：“杨说！你把我害惨了，我还认你当大哥呢。有你这样的大哥吗，转身就把兄弟卖了！”杨玉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就抓住了疯狂逃窜的桃子：“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那都是假的，是说书先生讲故事！”在扬州的时候杨玉经常带着桃子出门谈生意，扬州当时说书很流行，加上杨玉本来就是个相声评书爱好者，她家里不仅经常有说书先生表演，她还自己写过呢。

大概桃子从胎教时候就走偏了，这个小东西特别喜欢三国，而且很沉迷于三国这部书。在扬州的时候，他就骗小马和他结拜兄弟。结果小马认为桃子是小姑娘，坚决不肯，两个人还打一架，现在好了，见着杨说，桃子的毛病又犯了。杨玉心里吐槽，你们结拜的时候，要不要我在边上唱这一拜啊！

咸宜忙着对杨说解释着他和桃子之间的额亲戚关系，桃子是他的小舅舅，不能做兄弟的。

桃子虽然被抓住，但是一点没害怕的意思，抓着杨玉卖可怜：“好不如回扬州呢。我在这里每天都是这几个人，那些人整天跟在我身后，尤其是教导我礼仪的，什么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要回扬州，好歹能和小马一起玩。正好他认为做大哥，杨说，你干脆做二哥吧，小马是三弟。我做大哥比较好，因为我不像你大嘴巴啊！”

杨说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也行！但是我怎么跟你到扬州去啊！”

咸宜公主这会深深地体会到杨玉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了，她无奈捏着儿子的耳朵：“你这个傻子啊，桃子比你小那么多，你们是怎么论的兄弟啊！”

“你们要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有一样。你们的书还没读多少，就是结义做兄弟能干什么？你们说来听听。可别说是做兄弟就是为了整天骑马游猎，在一起吃吃喝喝玩耍的。人家刘关张结义是为了匡扶汉室。你们呢，为了掏鸟窝吗？”杨玉点点桃子的额头，桃子脸上一红，吭叽着说：“我很孤单啊，没人和我玩。他们是不是讨厌我啊？”

杨玉和咸宜公主都沉默了，桃子的身份的确没什么朋友。虽然李隆基那么多的儿子女儿，但是桃子的身份最特殊，最敏感。那些长大的兄弟们哪里会理会一个小那么多的小弟弟呢。没准他们自己的儿子都要成亲了，要抱孙子了。那些小一些的，也不会和桃子玩，因为桃子的生母是杨玉。

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身世复杂，地位尴尬微妙。后宫的嫔妃们看起来都呕安分守己，但是谁喜欢彻底垄断皇帝恩宠，叫他们独守空房的女人呢？

咸宜想了想，对桃子说：“桃子，我是你的姐姐。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我和你说啊，做皇子和公主都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也是没人和我玩啊。身为皇室血脉，很多事情都和一般百姓不一样的。”

桃子皱皱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的咸宜公主的话。杨玉眼里闪过一丝阴沉，随即换上了笑脸：“好了，你们两个疯够了，洗洗手去吃东西吧。今天我叫厨房做了你们喜欢的点心。”还是美食吸引力强大，杨说和桃子立刻高兴起来，欢喜的跟着保姆走了。

咸宜公主看着孩子走远了，才压低声音说：“你抱怨圣人不不准你出去，我觉得圣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最近外面有些风声，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呢。”咸宜公主看看四周，对着自己的侍女说：“你去告诉你们，把车子预备好。”侍女答应一声出去了，杨玉拉着咸宜，在园子里溜达着：“你放心说吧，他们听不见，到底是什么事情，要是那些无聊的话，我就不听了。这样的话我听了不少了。我要是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在就死了。”

“不是那些话，我听说，只是听说啊。太子妃意图魇镇你和桃子。但是这只暗地里传言，我想圣人不叫你出去，也不准他们进来见你，应该是为了这个事情。”咸宜公主皱着眉头，竟然神似武惠妃，她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低声的说：“这个事情不确切，可是谣言向来不是无根之木。你要小心些！”

杨玉有些诧异，她并不相信什么魇镇巫术之类的东西，但是身为皇族，尤其是皇帝最在意这个。要是真的有人魇镇自己和桃子，那真是惊天大案了。但是太子妃韦氏，杨玉怎么都觉得不可能。倒也不是韦氏是个多老实的人，没准所有人里面，韦氏可以排在厌恶痛恨杨玉和桃子前三名。只是韦氏没办么脑子简单。魇镇要是管用，大家都回家刻小人了。还用什么刀兵相见，明争暗斗呢？

不过皇帝的反应也有点过度了，他应该知道杨玉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顶多就是一笑而过罢了。杨玉想了半天也是无解：“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是那种没脑子冲动的人，我和韦氏素来无冤无仇，她若是真这么做了，上天也不会帮她。其实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咸宜公主稍微放点心，叹口气：“娘子看的透彻，可怜无数的痴人还在万丈红尘里打滚呢。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杨玉想起什么，叫住了咸宜公主：“你和杨洄和离也有段日子了，应该放下以前的种种，开始新生活了。你可有看上的小郎君啊？”

咸宜一笑，没说什么就走。

杨玉看着咸宜的背影，叫了身边的侍女来：“圣人在做什么呢，可要过来？”这几天李隆基神神秘秘，也不整天在太真观泡着了，也没叫杨玉过去。不过杨玉不担心皇帝有了新欢，因为李林甫和不少的官员频繁进出宫廷，似乎有要紧的政务。

很快的侍女回报说：“圣人就要过来了。娘子可要梳妆预备迎接圣人？”

当然要好好地梳妆一番了。杨玉刚把涂抹口红的刷子放下，就听着李隆基的声音：“娘子难得装扮自己，莫非有什么喜事？”

杨玉站起来，轻盈的走到了皇帝跟前，很恭敬的拜下去。李隆基有些诧异的抓着杨玉胳膊：“我们之间不需多礼，娘子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李隆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了。杨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她从来不怎么喜欢装扮自己，今天杨玉竟然破天荒的涂脂抹粉，仔细的化妆，看起来竟然比平日多了几分娇艳。第二，杨玉就是有事情求自己，也不会做出来这副样子。她肯定会直截了当，或者干脆赖在自己身边撒娇耍赖。

难道是她知道了那件事了？李隆基心思一转，拉着杨玉坐下来：“我有个喜事和娘子说。”皇帝表示我先说话，娘子别插嘴。这是打马虎了？看样子咸宜的话多半是真的了。杨玉心里有了底，笑着靠在李隆基身边：“我今天心血来潮，装扮一下。三郎送来那么多的胭脂，我可不忍心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我今天这个妆容好看吗，是不是和喜事很般配啊？”

“娘子素颜已经是美若天仙了，何况是装扮一番呢。我要说的喜事就是，奚族信安王李诗亲自来长安谢罪了，这会狠狠地敲打他们一顿，辽东契丹人没了闹事的臂膀，范阳幽州应该安静了。朕册封卫国公主的女儿豆卢氏为公主，和亲下嫁给李延宠。卫国公主应该很感念娘子的宽厚大度。”李隆基顿了顿：“你那天闲着了，我叫她来给你谢恩。”

杨玉抿嘴一笑：“我干什么要她亲自来给我谢恩呢。一切都是三郎的恩典啊。”李隆基稍微愣一下，笑着说：“娘子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修道的方外之人，三郎也不用担心我如何，我有什么想法。还请三郎以江山为重，不用顾虑我。不过我可不相信太子妃韦氏会魇镇我，当然她心里想不想，我不敢保证，但是韦氏没那么糊涂。这个事情呢，圣人也不用查了，省的做了人家的棋子。”杨玉一笑，站起来对着李隆基郑重的拜下去：“我想带着桃子到南边住一段日子。还请圣人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