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那!”巡街的侍卫队队长追着一匹“人马”从丘依依眼前跑过,边追边喊:“你给我站住!谁允许你酒驾了!”
那“人马”仓惶逃窜,路上撞翻了好几家摊子:“我正常走路,什么叫酒驾!我驾谁了?!”
“扰乱公共治安,罪加一等!”
“冤枉啊狼队,难道马妖就没有喝酒的权利了吗!”
西市的街道繁华依旧,叫卖声不绝于耳,像这早间的种情况十分常见。不仅如此,商铺种类繁多比起东市那寸土寸金的地带,更多了一份烟火气息,不过铺子更新换代也是常有的事情,月初开张月底关门的情况屡见不鲜。
可今天一家新开的铺子吸引住了丘依依的视线——【妖怪互助堂】
丘依依盯了那招牌半晌,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抬步跨了进去,刚刚站定,店主就快步迎了上来。
“客官里面请。”
“你这店铺是经营些什么?”丘依依随着店主的指引参观着屋内的陈设。与普通铺子不同,屋内没有任何商品,只有摆放整齐的桌椅和一列书柜,与其说是商铺到不如说是个书房。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店铺主要是为了刚化形的妖怪提供服务的慈善铺子,包括但不限于介绍工作、安排住房、相亲或者是解答常识。”店主笑眯眯的掏出一个册子:“客官可有兴趣参加?”
“慈善?”丘依依愣了一愣。
“正是,不需要任何费用,可以在这里学习到更好融入社会的方式,不定期会组织聚会促进妖与妖的感情。”
丘依依的眸子在店主打量了一圈,不禁有些错愕,面前这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妖力波动...妖怪互助堂,店主怎的竟是个普通人类?
“不必了。”
她对这些服务提不起丝毫兴趣,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说罢不再理会店主,转身踏入了西市的喧闹中,朝着慕含秋爱吃的那家豆花铺子走去。
拎着吃食回药馆的路上,丘依依还在想着那奇怪的店铺:几百年的长明城,制度已经非常完善,刚化形的妖怪要先通过“妖籍司”认证注册户籍,随后会进行为期七日的培训,为的就是让妖怪们了解人间规矩。
至于谋生,要么像烧烤摊的猫头鹰、茶摊的老槐树、情报摊的蜗十八这类的自己单干。要么就在“分妖所”登记信息等待分配,她就是这样被分去慕氏药馆的。
在西市开这样规模的店铺,每月租金也得不少,世上竟真有人倒贴钱做赔本买卖吗...
胡思乱想间,身体已经循着记忆自己走回了药馆门口,熟悉的药香味钻入鼻腔时,丘依依才猛然回神。
桌案前的那抹青色身影映在她的眸中,昨夜被逼到药柜角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丘依依不自觉有些羞怯,轻声的换道:“慕…慕大夫。”
那人好似没听见一般,拧着眉心紧盯着手中的信件,丘依依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慕大夫!出什么事了?”
“花宝来信。”
慕含秋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指尖按住信件推向她。
【苍穹昨夜暴毙于家中,已结案】
妖案司特质的信纸上,有一枚小小的猫爪印格外醒目。
丘依依读了三遍,猛然抬头:“这也太蹊跷了!昨日刚下通缉令,夜里就死了?”
慕含秋眉头越皱越紧,瓷勺不自觉的在刚买回来的豆花中来回搅动:“这案子,怕是不简单。”
“可...”
“证据摆在这儿,妖案司也只能结案。”慕含秋叹了口气,指尖在信件上点了点。
丘依依心里些许烦闷,心不在焉的低头吃饭,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慕大夫,早上西市…”她三言两语将心中的不解告知对方。
慕含秋听完轻笑了下:“西市这个我到没听过,不过城南老早就有了。那是利源商会出资的,专门接济穷苦妖怪,无偿帮助刚化形的小妖。你刚一化形就直接分来药馆了,不知道也正常。”
她顿了顿,放下瓷勺又说:“说到底还是‘妖籍司’不作为,你就是现成的例子。”
眼前这人听完这番话,猛然抬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慕含秋看她似乎明白了,也不深谈,屈指扣了扣桌面:“你那病患,也该醒了。”
“我这就去!”丘依依慌忙吞下豆花,手背胡乱擦了擦唇角就往后院冲。
“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耳中,那赤色的身影猛地一顿,随即端起一副自以为端庄的姿态,缓缓走入后院。
慕含秋看着她那同手同脚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上扬,随即眸子暗了暗慢慢抿起唇。她收拾完桌案上的狼藉,盯着“平静散”的配方,手里不自觉摩挲着宣纸,思绪却逐渐飘远…
昨夜那人微红的面颊和湿漉漉的双眸,在她梦里晃了一夜。毋庸置疑,小蚯蚓对她的心思早已经超过了普通伙计与掌柜的接界限。可问题是她从未想过与谁共度余生,更何况...
“慕大夫,您算的真准,白鼬醒了!”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眸子比正午的太阳还要明亮。那人不等她回应,抱着瓶瓶罐罐就窜向后院,刚跑出两步忽然放慢步调,一步分为三步走。
慕含秋轻笑出声,单手托腮支着脑袋望向院门,望着望着忽然猛地一怔,指尖不自觉用力。
为何得知这份感情之后,她没有一丝厌恶...
这个念头还未想明白,另一个画面忽然闯入她的脑海中。那小蚯蚓和白鼬共处一室的景象让她莫名烦闷起来。
“啪!”
她把皱成一团的宣纸重重一拍,大步流星走向后院,半途中忽然折返回书架,抽了本《恢复期事项》重新走向二人所在的房间。
透过门缝看去,那白鼬精神好了大半,已经能支起身子。丘依依正在轻手轻脚的为它换药,动作轻柔,全然看不出往日的毛躁。
慕含秋胸口泛起一丝酸涩的同时又有些欣慰,她推开门把书随意丢在床沿:“上药去前厅,光线好。”说完不等回应转身就走。
丘依依茫然抬眸,窗棂漏出的光线把整个屋子都渲成了金色,她盯着那人背影看了半晌,收回目光俯身凑近白鼬:“别怕,不疼。”
白鼬却突然发颤,爪子抠住床板,死死盯着丘依依的动作。许是被虐待的缘故,这只白鼬对于肢体被触碰反应异常强烈。
由于患者的不配合,等终于上完药之后,已经是夜里了。丘依依的衣衫都被汗透了两层,她蹲在厢房门口,湿漉漉的白发披散在肩头,活像只落水小狗一般耷拉着脑袋。
“心情不好?”
本来已经回房的慕含秋,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鬼使神差的走了下来。
“慕大夫...”丘依依瘪着小嘴,仰头看着她:“它好像很怕我。”
“它怕的是所有人。”慕含秋叹了口气:“比起皮肉,心伤更难愈合。”
说着说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前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指尖接触发丝的那刻,两人同时愣住。丘依依瞪圆了眼睛看她,后者默默收回了手,难得的磕巴了起来:“你的头发...有些翘起。”
“...哦。”
夜风拂过药圃吹乱了两人的发丝,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显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更加突兀。
过了片刻,慕含秋忽然转身:“明日试着和它多交流交流。”话音未落,人影逃跑似的消失在院门。
丘依依呆坐着,伸手抚着刚刚被触碰过的部位,忍不住咧嘴傻笑,随即又陷入了纠结:那晚...慕大夫究竟知不知道啊?
......
三日的时间里,小家伙逐渐放下了戒备。
起初它总是拖着那两条后腿躲在床榻的最角落,但凡有人靠近全身毛发便会炸起,伴随着它的低吼声试图吓退对方。丘依依早中晚都会来送药,端着药碗等它平复情绪后才会上前,给予了它足够的耐心。
到了第二日,丘依依干脆就在屋内捣药,时不时的跟它搭话,虽然从未得到回应,但是明显感觉敌对的情绪有所减少,那团雪白依旧在角落里偷偷打量她。
而到了今早,丘依依刚推开房门时,便看到白鼬已经卧在了床铺中央,一副等待着上药的姿势,一双小眼睛盯着丘依依看,尾巴在身后紧张的扫动。
“你这小家伙。”丘依依失笑,蹲下身子揉了揉白鼬的小脑袋,后者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可怖的鞭痕已快消失不见,两条后腿还需要夹着夹板。
慕含秋来送纱布时,白鼬耳朵抖了抖,爪子扒拉着丘依依的衣服,往她身后直躲。
慕含秋看着那爪子挂在她的衣衫上,眸子沉了沉,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等你好了,送你去‘妖籍司’当差,鹰隼掌事想必会很喜欢你的。”
“吱!”白鼬受到恐吓,霎时毛发炸起。
丘依依安抚的顺了顺毛道:“慕大夫,您别逗它了。”说完轻手轻脚的给它后腿的夹板拆开:“没事不怕。”
慕含秋听着那温柔的语气,心中无名火更甚,她轻轻放下纱布,指尖在空中顿了顿,终究只是安静的离去。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般,刚刚还明媚的天空忽然暗沉起来,几片乌云飘过,在小院中投下阴影。
“慕大夫...”丘依依茫然抬头,屋内还残留着慕含秋身上独有的药香味,人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小彩蛋:鹰隼掌事次日上班时,发现桌案上有一封来自慕氏药馆的推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