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朝气和 第19章 茫然

推开商场大门，寒风迎面刮脸，游朝和拉高黑色羽绒服的拉链，下巴钻进衣领。吃完饭后，脑袋晕乎乎的感觉顿然消失，她变得异常清醒。

尤其是听到于新暮的解释后。

她暗自觉得奇怪，当时在他家里看到那场暧昧的画面，她怎么没想到那美女可能是于新暮的亲戚？反而第一反应是他女朋友。

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问题，后来秦愿也碰见过，和她一样理所应当地误以为是他女朋友。

游朝和步伐缓慢，垂着脑袋沉思，余光里偶尔扫到于新暮同样缓慢的步伐。

她这才注意到，于新暮换了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衣，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再往上一瞥，侧脸精致冷峻，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冷脸帅哥。

“还去看展吗？”注意到她的目光，于新暮侧眸，突然开腔。

倏然被抓住视线，她焦灼地眼神一躲，目光凌乱地看着前方，强装镇定地说：“我打算明天上午再去。”

“下午有事？”

“没有。”

她来过北州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景点已经逛得差不多。事先她没有做出行攻略，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跟她的作品合影，被他这么一问，她感到有些茫然，开始认真思考下午要去做什么。

“你为什么会误会我有女朋友？”良久，于新暮突兀地问。

他联想过很多原因，甚至想过她是不是讨厌他，却从未想过游朝和是因为误会他有女朋友而躲他，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吃饭的时候他仔细回顾一遍，没发现哪些举止会有让她误会的。

他几乎不跟外面的异性来往。

除了家里的一些亲戚。

他记得堂姐于馨乐在他家的时候，游朝和正在忙着找工作，几乎没有时间去他家。

游朝和双手抄进羽绒服兜里，漫不经心地回忆。

说出来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记忆里于新暮的衣服被掀起来，露出结识的后背，于是她含糊其辞地描述了一遍场景。

少倾，两人晃晃悠悠地回到酒店，游朝和解释完后，停下脚步。

“具体原因就这些。”

她扫了一眼大厅，没去看于新暮的表情，随后垂头将脖子缩进衣领，像是一个正在等待批评的小女孩。

于新暮如释重负地瞥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圆圆的后脑勺上，眼角不经意泄出宠溺，随即嘴角勾起，故作叹气道：“这么狗血的误会，我现在才知道。”

游朝和抬头，杏眼明亮，诚恳道歉，“对不起，当时确实应该问你一下。”

如果直截了当地问他，也没有后面一系列的乌龙事件了。

害得她每天费尽心思东躲西藏。

于新暮浅笑，深不可测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会儿暖气十足，身体温度回升，他感到体内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窜动，以至于后背微微冒汗。

“朝气，什么时候回南川？”

“明天下午四点。”

游朝和感到有点热，拉下羽绒服的拉链，头都没抬地回应。

“还记得你欠我一个小愿望么？”对面的男人莫名地问。

她蹙眉，“什么？”

她抬起头，看他无比认真的样子，明白过来他不是在蒙她，于是努力回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确实有此事。

他帮她把钱向途送到警察局那一次，在回去的路上提过。

游朝和以为他早忘了。

“记得，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实现一个小愿望。”

“除了违反道德法律的事，我都愿意帮你。”她摆出一副生死如归，赴汤蹈火的架势

“下午，陪我看一场电影。”

游朝和：“……”

这么简单？

*

他们又回到对面商场，上电梯前游朝和脱掉羽绒服，拿在手上，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低领毛衣，她腰肢纤细，骨架匀称，柔软的长发落在薄瘦的后背，紧身牛仔裤衬得长腿修长，在众人里十分耀眼。

秦愿曾调侃过她，说她顶着一张娃娃脸，却有高挑的身材，有很多人评价她的脸不像是有一米七的身高。

她长相精致甜美，上扬的嘴角看谁都笑盈盈的，面无表情的时候虽然看起来疏离，但水灵灵的杏眼总是神采奕奕，她的室友们曾称她为“巨人芭比”。

电梯在中间楼栋陆续停下，偶尔进来几个人，进来的人无不先看一眼于新暮和游朝和，有几个女生甚至在出电梯后频频回头。

游朝和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人群中的骚动无动于衷，或许他已经习惯了。

电梯“叮”一声，到达商场五楼，他们陆续出电梯。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很多电影都集中在明年大年初一放映，游朝和又不喜欢看恐怖片，两人最终选了一部爱情电影。

其实是游朝和选的，于新暮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料到他会同意，他平时总是一副高冷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游朝和觉得他对爱情电影应该不感兴趣。

可能是他也觉得没什么电影可选，才勉强答应。

影厅里的人稀稀拉拉的，人群分散，游朝和提前在网上查到这部电影的评分，评价褒贬不一，搞不清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电影故事很简单，就是女主暗恋男主，从爱而不得，遭受爱情带来的挫伤，受尽情伤折磨，最后到双向奔赴的一个故事。

许是游朝和对爱情接触的太少，从小到大她对爱情的认知是游钧和汪雨霖那样的天作之合，他们是天生一对，不会因为一方过于优秀带来爱情不平衡。

然而，电影里的男女主之间差距很大，女主需要用毕生力气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让她的爱配的上男主。

后来男主能爱上女主，游朝和觉得更多是因为女主变得更完美，才因此产生爱。

如若女主还是原来的样子，依旧以仰望的姿态看男主，男主还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女主吗？

游朝和有点佩服女主，她前期因暗恋产生很多情绪，有期待渴望，也有苦痛酸意，这些情绪给她带来许多次难以启齿的隐忍，她把这份爱情咬碎咽进肚子里，谁都不知道。

但让游朝和不理解的是，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女主还要坚持那么多年，并甘愿承受因爱情产生的情绪压力。

在电影结束后，游朝和走在于新暮旁边，认真地和于新暮讨论。

于新暮倒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煞有其事地回应：“正是因为爱而不得，才更让人甘之如饴。”

他们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游朝和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没有切身体会过爱情的滋味，对这种甘之如饴的感觉很陌生。

所以她没再深度追问。

她知道，关于情感上的问题还是要有实际经验才能深刻体会到。

于新暮慢悠悠地走在她旁边，她似乎看起来心情不错，室内的暖气使她脸颊绯红，路过某个门店播放的音乐，会愉悦地跟着哼几声。

其实他觉得那部电影很枯燥无聊，若不是她坐在旁边，他差点看睡着，只是恰巧看到前面一部分，有些感同身受罢了。

爱情这个东西，神不知鬼不觉，连他都无法控制。

谁又能解释得清楚。

“嗳，于新暮，今天的小愿望我帮你实现了，你感觉怎么样？”游朝和微抬下巴，脸上挂着一丝傲娇。

他眼睛微眯，深沉地回味，不冷不淡地说：“还不错。”

怎么听出来一丝牵强呢？

游朝和狐疑地想。

“你为什么突然有看电影的小愿望？”她问。

“突发奇想。”

其实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跟她看一场电影。

“在北州看电影的感觉确实不一样。”游朝和了然地点头，灿笑道。

“嗯”

“要不要再来点不一样的？”

坐电梯的人蜂拥而上，他们索性远离人群，站在一旁等待下一班电梯。游朝和抱着羽绒服，说话间，她修长的身形朝于新暮那边微微一倾，表情灵动神秘。

于新暮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她。

*

北州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现代化大都市，有极具现代感的高楼耸立，也有传统味十足的历史古建筑。傍晚时分，楼宇间的玻璃墙上攀爬着红色夕阳，给人潮汹涌、喧哗拥挤的城市增添一份静谧感。

游朝和全程保持神秘，没有跟于新暮透露半分意图，当然他也没问，兴致盎然地跟在她身旁，把今晚的时间都交给她。

晚上他有一个会议，本以为他们看完电影后就回去，事先没推掉，而当听到游朝和说要带他去一个秘密基地时，便立刻发信息给陈尘，让他重新安排会议时间。

出地铁后，夜幕笼罩，街边灯光晕黄。

游朝和步伐很快，看起来兴奋又激动，于新暮有好几次游神放慢了脚步，她回头笑容灿烂地等他，她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走不动了，一边说，一边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往前拽，心里着急嘴上却一直在安慰他，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他们从高楼林立走到街头小巷，这是一个美食街，街头有一处高大的牌匾，借着模糊的灯光，看见上面挂着四面八方街几个大字，街面干净整洁，这个时间点人流不断。

原来是过来吃饭。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古色古香的街头，暗自想。

游朝和双手叉腰，眼尾扬起，像一只傲娇的小猫，“就是这了，四面八方街。带你去吃一家特别好吃的铜火锅。”

即使许久没来，游朝和依然记得那家店的具体位置，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记忆，在穿街走巷中，熟络地穿过一个个胡同，顺利来到另一条宽广的街上。

火锅店名叫客来轩，在一个宽敞的四合院里，院子里灯火通明，有几座用玻璃镂窗门围起来的红亭子，一群人正围在桌前吃饭。

两人跟随服务生走进暖和的屋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于新暮很少吃火锅，象征性地点了两个菜，剩下的都交给游朝和。

在北州生活过那么多年，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读大学的时候听室友提及过四面八方街，但因为学业繁忙，从没来过。

四面八方街以前不出名，很多本地居住的人会来光顾，后来经过当地政府一番整修，既保留当地的建筑特色，也宣传北州美食，这几年越来越受外地游客的欢迎。

里面有两条长街，分别贯通街区两端，从高空看形成十字形，分别叫四面街和八方街。

“你能吃辣吗？”游朝和从菜单前抬头，问道。

“一点。”

“我也只能吃一点点，正好我就不点辣的了。”

于新暮鲜少吃辣，他吃辣比喝酒更容易脸红。

点完餐，两人闲着没事有的没的聊起来。

于新暮慵懒地靠在木椅上，老板很贴心，椅子上垫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垫子，坐上去很舒适，他一进来就把黑色大衣脱下，只穿着一件黑色薄款针织衫，和游朝和毛衣颜色一样，远远望去两人看上去很登对。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他端着花纹绚丽的黄色茶杯，抿一口，不经意问。

“我妈妈早些年在北州工作，那时候我才读初二，每逢放假都会过来玩。我妈喜欢吃火锅，所以我爸就经常带我们来这里吃饭。”

而后，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自顾自地说：“很多年没来了，不知道房女士还能不能认出我。”

于新暮眼波微动，不由得想起读大学的时候遇见游朝和的那段时光。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胡同里，那时候她应该没读高中，看起来十分稚嫩，样貌和现在没什么差别，笑起来灿烂夺目，不笑显得严肃疏离，她总是给人一种既热情又冷淡的感觉。

从不去讨好别人的脸色，礼貌且自由地表达自己，让人一见到她就想起朝气蓬勃的春天，热烈又温和。

她没怎么变，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和以前没多大变化。”于新暮放下杯子，脱口而出。

游朝和愕然，直挺着腰缓缓回头。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说错话，下意识地摸一下鼻子，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人的面相不会有太大变化。”

这时，服务员恰巧过来上菜，紧接着铜火锅上桌，锅具颜色跟杯子相同，都是黄色底纹，上面镶有绚烂多彩的花纹，有种复古感。

游朝和早已把他的话抛之脑后，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火锅上。

于新暮敛眸，娴熟地拿起公筷先把肉制品放进锅里。

煮了一会，游朝和摩拳擦掌地说：“可以吃了。”

“还是以前的味道。”她一边嚼着肉，一边满足地说。

于新暮勾唇，小姑娘这么容易满足。

他们点的餐食不多，正好够两个人的饭量，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游朝和一脸餍足，起身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账单已结。

于新暮什么时候结账的？

她懵然地哦一声。

她转身，却撞见一个烫着短卷发，系着店名围裙的中年妇女，游朝和觉得眼熟，先是愣了一下，对面的人也是一边走，一边频频看她。

游朝和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记忆，终于想起来，她恍然一喊，“房阿姨！”

房女士依然懵圈，依稀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我，和和。”游朝和面色涨红，激动地指着自己，试图唤醒房女士尘封的记忆。

房女士茫然的眼神倏地一亮，眉头立即舒展，笑眯眯地手一撒，挽住游朝和的手，“和和！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越长越漂亮！”

两人叙旧了一会，房女士问她是跟谁一起来的，游朝和眼神指向靠窗位置，说那是我老板。

房女士一眼瞥去，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搭在椅子上，看样子正在打电话。

凌厉的气场确实像是老板。

片刻，于新暮拿着衣服走过来，见老板想要离开的架势，房女士不便挽留，便从前台拿了一些红色包装礼品塞到游朝和手里。

她感激地收下。

房女士热情似火地把他们送到门口，一边叮嘱，一边说：

“下次记得带男朋友过来啊！”

出了门，房女士又喊了一遍：

“下次一定要带上你爸妈、你男朋友过来！房阿姨请客！”

游朝和转身，热情挥手。

昏暗灯光下，一旁的男人已然暮色沉沉，在寒冷的夜晚，深邃的眉眼似是凝结上冰霜。

快二十章啦！第一本书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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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