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代表暴力,红色代表**。
十岁前的自由探索,让所有人都明白牧冉是一个科学奇才,他的天资让父亲和哥哥胆寒。
他甚至能借助书本在实验室里复刻两种项圈的技术。
但他没有因此走向科学研究的道路。
十岁那年,他曾让一群同龄的孩子戴上他自制的项圈。在玩耍过程中,有一个孩子险些丧命。
事后,所有的孩子都一律表示,他们玩得非常开心,牧冉没有强迫过他们。
家长们则一致认为是牧冉用什么卑劣手段给孩子们下了蛊。
从此,他被禁止进入实验室学习,并被决策层判定为“人格不健全”而放弃对他的一切栽培。
可他天生的好奇心宛如一个引力极强的黑洞,没有任何知识能够从他身边逃逸。
他偷偷跑去藏书室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有时直接睡在仓库的纸壳箱里。
没有人看管他,他自己跑去山里,用自制的武器打猎后烤来吃。机缘巧合下,他碰到了来山里训练的军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他十五岁。
本应是可以参加舞会的年纪。他在远离喧嚣的长廊里,遇到了那个少年。
第二天,少年因精神异常而被送去医院。
有人声称曾看到牧冉与少年在会场外交谈。
于是,牧冉被送进牧场。
这本是给他的惩罚。
可谁知,不出半个月,牧场发生了一场暴乱,在与警卫的争执中有人不幸丧生。
此后,牧场里其余的人接连丧命。
他们或相互了结,或自行了结。并且据观察员的明确报告,牧冉自始至终都是旁观者,从没有动过手。
到最后,牧场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独自在里面度过了和平的一个月,直到下一只羊的出现。
家族里一片哗然。
他们最终妥协。只要牧冉不再进实验室,不与他人密切接触,他可以在庄园里自由地生活,不得踏出庄园半步。
庄园外围的三层警戒线,就是为了防止他逃走而设立。
牧冉选中了远离主宅的一间小院,在那里住下。
听说旧藏书室要被拆掉重建,牧冉就把能搬走的书通通搬到自己的小屋去。
在这里,牧冉度过了十多年的隐居生活。
他养过一只猫,是某只纯种母猫生下的幼崽里唯一有缺陷的一只。
小猫陪他度过了不到三年的时光。
某天,牧歌心血来潮去小院找他。
小猫刮坏了牧歌的领巾,被他抄起匕首弄伤后腿。小猫在过度惊吓中逃入丛林不见了踪影。
牧冉把陪同牧歌前来的保镖揍到口吐白沫,那是牧歌第一次见识到弟弟非凡的武力,他吓得落荒而逃。
二人自此再没说过话。
在牧冉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夏天。
如果他的心里只剩下一毫克的温柔,那么毫无疑问,是二十多年前碰巧路过的园丁为他种下的。
牧冉是一颗稀有的种子,没有富足的土壤和养分,极度缺乏照料,仅凭一滴饱含爱意的水就生了根发了芽。
他不知道自己会生长成什么样子。
可不管是什么样子,在周围所有人看来,那都是恶魔在人间留下的骇人笔触,恐怖至极。
没有人愿意去靠近。
连牧冉自己都以为他已经彻底融入进了生命里永无止境的寒冬。
他喜欢穿白色,因为那样看上去像雪。
可偏偏他怕冷,似乎他的身体在反抗他的灵魂。
他在地牢里,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人,那个体内似有一团火的男孩。
听说他的项链被不慎扯断后,男孩化身成了一头发狂的猛兽,警卫们打了三发麻醉枪才让他熄火。
好恶如此明显的人,让牧冉觉得很有趣。
只要他有在意的事情,就有和他谈判的筹码。
牧冉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在地牢外排查,果然被他发现了一根断掉的项链。
拿在手上的那一刻,冰川流下了第一滴融水。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去观察伏晓的冲动。
看他如何喜悦,如何生气,如何情难自控,又如何踌躇不前。
那是牧冉第一次对某个人感到好奇。
他从不去牧场挑选。
因为但凡他选了某人,就等于间接给那个人判了死刑。
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也不会去选择伏晓。
他唯独没想到,选择伏晓的会是自己的哥哥。
嫉妒、憎恨、悔恨,这些字眼对曾经的他来讲只是一些概念,就像电解质、正弦波、二氧化硅。他明白其定义,却不曾拥有它们。
直到他被伏晓拽进楼梯旁,在黑暗中看到伏晓脖子上的红项圈,他升起了妒忌之心。
他开始认真思考父亲两年前的提议。
放弃所有智识,被贬为庶民,从此与牧家再无瓜葛。
凭借家族的威望,他的手术将由世界一流的医疗团队执行。他将保留必要的生活能力和常识,从此当一个快快乐乐的普通人。
唯独一点,他的记忆有可能出现空白。但概率极低。
然而在未来牧歌的天下,他是一个太大的变数。
他的另一个选择,是去大洋彼岸当佣兵。
那是一支由几大贵族共同资助的佣兵集团,他们在政权不稳定的国家平息战乱,死伤率极高。
简言之,精神或身体,必须有一个灭亡。
这是迟到了二十多年才为他规划的人生轨迹,如此荒唐可笑。
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害怕牧冉,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临走前,他穿上了裁缝屋送来的新的白衬衣。
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他派人去山下的小镇打探去年秋天无故失踪的制皮匠,并从老板处得知了失踪之人的住所。
据派出去的仆人回报,有只灰蓝色的小猫偶尔会从窗台进屋,寻觅食物无果后又跑回大街上。
仆人按照牧冉的吩咐,在房东处预付了十年的租金,并让房东偶尔在房间里准备些猫粮。
一切安排妥当,牧冉再无牵挂。
伏晓仅仅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正如伏晓的父亲。这两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回忆,他将保留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以为伏晓会再来小屋找他,虽然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向伏晓说明这一切。可先来的却是牧歌。
这次随行的有四名保镖。
牧歌的手上拿着一根摘下来的红项圈,它因材质收缩而扭曲变形。
他没有给牧冉任何辩解的机会,四名保镖从腰间掏出手枪。
这一次,牧冉无法反抗。
伏晓在阴森的地牢里醒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很长很长的噩梦。此刻他浑身酸痛,喉咙犹遭烈火灼烧。
梦里,他一直在呐喊。
他勉强直起身,摊靠在墙壁上。
这是他第二次在地牢中醒来。颈间的项圈还在,那不是一场梦。
他注视着栅栏门。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牧冉。
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
那时从牧冉手上接过的项链是多么完好如初,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察觉到?
他觉得更疼了,与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懊恼与悔恨。
他宁愿这一切都是个梦。
若是他当初按耐住好奇心,牧冉就不会遭此下场。
但一切为时已晚。
伏晓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在不知牧冉死活的煎熬中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地被噩梦惊醒。
恍惚中,他记起了那个快要被遗忘的开局。
那时有个人要让伏晓证明给另一个人看,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独一无二。
多么可悲。
出题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证明,恰恰是他最不愿去相信的事实。
既然无法得到你,那就破坏掉你身边的一切。
牧歌那股既幼稚又扭曲的情火在临别之际再也掩盖不住。他任其燃烧,不计一切后果。
他最渴望疼痛的时候,正是他施与那个人疼痛的时候。
伏晓不知道这算不算带有报复性质的狭隘的揣测,他的心灵仿佛要被这地下永恒的黑暗吞没。
狭窄的送餐口里没有食物,并且送餐时间不固定,他无法通过食物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在昏睡中被一阵嘈杂的人声惊醒。
地面上有不少人来来回回地四处奔跑,声音忽远忽近。伏晓在努力辨认他们喊出的话语。
少时,他已通过窜流至地下的烧焦味了解了当前的事态。
地面上起火了。
惊慌之余,他觉得有一环重要的线索没有衔接上。
地牢入口处有一扇石头门,门一旦关起来,能隔绝掉外界所有声音和空气。
也就是说,门现在开着。
叫嚷声中,有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在靠近。
来人刻意放慢了脚步,即便如此,近处的窸窣之声在远处的白噪背景下格外突兀,轻易就能被发现。
伏晓蹑手蹑脚地移至墙壁,紧靠栅栏门且处于对方视线死角的地方,估摸着从下台阶到穿过通道所需的时间。
在伏晓的心算结束后两秒,一串钥匙被轻轻放置在栅栏门外的地上,与石砖清脆碰撞。
那只纤细的手松开钥匙环的瞬间,伏晓一个下蹲,从栅栏门缝里抓住了那个手腕。
来人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喊出声。
“你是谁?”伏晓低声询问。
“圆形大楼后面有一条小道,连着西边的麦田。沿着麦田正中间走就能下山,那里没有警卫。”
那人显然不想耽搁时间,语速飞快,且心理素质相当强悍,受此等惊吓居然还能条理清晰地说出这一番信息。只不过,伏晓并不认得这个声音。
“是谁让你来的?”
没有回答。
伏晓又问:“他还活着吗?”
对方的手颤了一下,他思索片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走得远一点。”随后试图抽回手腕。
这是最后的信息。伏晓没有强人所难,顺势撒开手。
钥匙环上拴着不到十把钥匙,很快就能试出来这间牢房所匹配的那一把。
等到蹑手蹑脚来到地面,伏晓发现眼前的场面已经混乱到可以大张旗鼓地逃走。
地牢前的巨幅草坪燃起了熊熊大火,橘红色的火海翻腾肆虐,滚滚烟尘冲向漆黑的夜空。人们在奔走呼喊,在夜色与火光的强烈对比中,伏晓只能看得到一团团橘色边的人形黑影。
昔日辉煌的庄园俨然已成人间炼狱。
事态发展得太过突然。
伏晓甚至忘了关心刚才解救自己的为何人,又为何救他。他用手肘内侧捂住口鼻,沿火势边缘跑去。
毫无疑问,现在是逃走的最佳时机。这不仅是对伏晓而言,对所有渴望逃离这座豪华监狱的人来讲,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无疑给他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此想来,放这把火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都像是早有预谋。
伏晓头一次觉得这片草坪的边缘是那么长。他跑了很久,终于能隐约看到主宅大楼。
数日的饥饿与折磨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不小心吸入的烟尘让他剧咳不止。他的首要任务是寻找牧冉。擂台就在主宅地下,所以牧冉极有可能还在府邸里。
主宅前也是同样的混乱。
宅子里的人们鱼贯而出,他们惊慌失措,大声疾呼。有的人拎着水桶试图灭火,可效果无异于拿一根棉签去清理一个巨型染缸。几名男性自告奋勇从楼里找到了灭火器,然而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只能站成一排面面相觑。
在吵杂的叫嚷声中,有一支充满纪律性的声音格外突出。
是庄园的警卫队来了。
伏晓立刻藏身暗处。
两人一排的警卫小队自远处整齐划一跑步前来,领头的两人高声命令众人躲避,一众警卫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逆行冲进大楼,伏晓清楚得看到,他们个个腰间都挂着配枪。
他们在找人。
这是伏晓的第一直觉,而且搜索范围精准地定位在主宅大楼里。也就是说,他们要找的人不是伏晓。
那么,牧冉很有可能还活着!
一瞬间串连起来的几个念头让伏晓振奋不已。然而振奋之余,他意识到,眼前有个巨大的难题。
手无寸铁、只身一人的他,如何比警卫队先找到牧冉?
假使牧冉被警卫队先找到,伏晓有多大胜算将他营救?
不管怎样,他首先需要一个武器。
他想都没想,拔腿冲向大楼,混入逃亡的人群中。
在这人人自危的紧要关头,没有人会在意收藏室里的动静。
那是长廊尽头的一间房,房门常年关闭。唯有那么一次,伏晓透过半掩的门窥探到墙上悬挂着海量栩栩如生的动物头颅,角落的玻璃柜里,有他现在需要的东西。
警卫队已搜索过一层,他们的目标似乎在楼上。伏晓来到收藏室门口,转动门把手,门竟然打开了。
他直奔房间一角,矮柜子里陈列着几把猎枪。
柜子上了锁,伏晓握紧拳头。
喧嚷的人声盖住了稀里哗啦的玻璃碎声,他拿了两把拴着背带的枪,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
柜子下面有几个抽屉,伏晓一一将它们拉开,里面没有子弹。他又在其余柜子里寻找,同样无果。
不管了。这枪管看上去很结实,大不了当棍棒用。
伏晓一肩背着一把枪,火速撤离。
激烈的争吵声回荡在楼梯间,很难判断声音来自哪一层。伏晓心里一惊,难不成这么快就抓到了人?
他想沿阶梯上楼,又怕与警卫队狭路相逢。思来想去,他决定在一楼找个掩体守株待兔。
大殿中央舞台的柱子后面是个不错选择,不管从哪边下来的人都会经过这里。
到时再做打算。
警卫的到来加剧了人群的恐慌,人们加速逃离这是非之地。很快,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个行动迟缓的人在慢速逃命。待人们走净,楼里出奇地寂静,只听到外头狂风煽动火舌的阵阵低吼。
脚步声踢踢跶跶响彻于宅邸右侧的楼梯间,声音由远至近。
现在伏晓几乎可以确定,被抓的另有其人,因为那个时不时喊着“放开我”的怒吼声不是来自牧冉。这队人已到达一层,朝着正门走来。伏晓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不会轻一点吗?!”那个声音还在抗争。
墙上装饰画的玻璃反光中,七八个警卫押送着一个人从左边入画。此人顶着瞩目的爆炸头,疯狂狰狞的表情在火光中极为恐怖。
“我诅咒你们所有人!你们把牧冉囚禁了二十多年!我要带他走!我要带他走!放开我——!”
“哈哈哈!燃烧吧!这就是你们的报应!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报应!哈哈哈哈——”
怒骂声渐行渐远,那股疯魔似的戾气与这地狱景象竟不可思议地完美契合。
又是一个预料之外的状况,事件在朝一个怪异的方向发展。伏晓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
刚才看到了七八个人,按照警卫的总人数来看,应该还有一半人留在楼上。
伏晓不想再坐以待毙。
他从柱子后面现身,沿墙边飞奔至宅邸左侧的楼梯间,从楼梯井向上看,没有人下来。他贴着楼梯外圈向上,步伐快而稳健,每到一层就竖起耳朵聆听。
抵达次顶层后,他没有再继续走。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不知名的液体于地面汇聚成一条溪流,缓缓流经伏晓的脚步前方。他抓紧肩上的背带,贴着墙壁探出头去。
昏暗的走廊里躺着五六名警卫,他们之间相隔差不多的距离,看上去像是每前进几米就有一个人不幸倒下。最远处那人的半截身子还躺在屋里,伏晓只看得到他的两条腿。
黑色溪流交汇流淌于他们的身下,伏晓总觉得这其中还掺杂了其他什么液体。毕竟他无法想象,要如何才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出血量。他在犹豫是否继续前进。
某间房门被突然推开,里面冲出来一个人,边跑边喊。
“你疯了!你疯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正常!你简直是个魔鬼!”
那人逃也似的朝楼梯间奔来,途中被地上的警卫接连绊倒,而后又连滚带爬继续逃命,样子狼狈至极。
虽然他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但伏晓还是认出了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伏晓端起一把猎枪,在那人现身的瞬间拿枪管挡住了他的去路。
牧歌惊魂未定,现在更是瞪圆了双眼。
“你?你们是一伙的?!”
伏晓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拿直直的枪管指着他。
牧歌开始意义不明地哂笑,又是抓耳挠腮又是捶胸顿足,整个人犹如鬼上身。
“牧冉!”他突然大喊,吓了伏晓一激灵,“快来看看你的好徒弟吧!你竟然把他收买到如此地步!不枉费你当初救下他!”
喊完之后,牧歌又开始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他头发糟乱,神神叨叨,若是穿上一身条纹病号服,活像从某疗养院逃出来的病人。
伏晓保持端直猎枪的动作,步伐划过一道弧线,探身朝走廊查看。果然,有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全然无视这一地狼藉,沉稳地淌过溪流向这边走来。
黑暗中,牧冉的神色让伏晓感到陌生。
那张面孔上毫无生机,甚至没有血色,比以往伏晓见过的任何一张冷脸都要冰冷千百倍。他的视线停留在伏晓面部,眼神却飞去了几亿光年外。
伏晓被抽了魂,他呆呆地看着牧冉,企图跨越这无限的距离。
举枪的人分了神,牧歌瞅准机会,转身飞奔下楼,慌乱中不慎踩了空,叮叮当当翻下楼去。不一会儿,空间里回荡着凄惨的叫嚷与悲咽,让这府邸成了一栋冤魂不散的鬼宅。
伏晓无心去追。他放下枪,再次看向牧冉。
他能感觉到,那无法超越的距离感在快速消退,某个类似魂魄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正在以光速奔向地球。
“牧冉。”伏晓轻轻叫道。
“你怎么来了?”牧冉说完一愣,然后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我好像经常这么问你。”
谢天谢地,牧冉回来了。
伏晓打量着他。白色大衣下是深色长裤和黑色短靴,有种军人般的飒爽。他抬起手,抚上牧冉的胸口,问:“还疼吗?”
牧冉稍作惊讶,转而面露欣慰:“原来那天你也在。”
沾满血迹的白色衬衣又浮现在眼前,像风中的纸片,被撕碎被丢弃,无人为他流泪。伏晓使劲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去回想。
他直视牧冉的眼睛,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牧冉挑了下眉。
他拉起伏晓的手臂,沿台阶上楼,一直上到屋顶。刚走出小门,四面呼呼作响的大风快要将人掀飞起来。
火势依然凶猛,并借着强劲的风力蔓延开来,宅邸周围有植被覆盖的地方无一幸免,火焰正在慢慢勾勒出一副庄园地图。
牧冉站在楼顶边缘,俯瞰这一片火海。
“这幅景象,我期待了好久。”他的语气平淡,既不像留恋犯罪现场的肇事者,也察觉不出哪怕一丝的幸灾乐祸。
火光映红了他的侧脸。淡然超脱的神情,好似圣洁的神明。
“我们一起走得远远的,好不好?”伏晓再次恳求。
牧冉微笑,他轻轻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你看到走廊里躺着的那些人了吗?”牧冉不怀好意地问道。
“看到了。”
“你就不担心那是我的杰作吗?”
“是又怎样?”伏晓不假思索,“你就当我是你的人质,胁迫我逃出这里,不好吗?”
牧冉微微蹙眉,带着苦涩的笑。“你不害怕我,到底为什么?”
有一股情绪到达了临界点。伏晓上前一步,用手盖住牧冉的眼睛。
“你会哭,会笑,会吃我做的蛋糕,还修好了我的项链。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我为什么要害怕?”
伏晓如此确信,是因为他感觉到手掌传来的湿润,比任何承诺都要来得实在。
冰冷的手覆盖上来,撩开眼前的黑暗。
泪水划过夜空,照亮了整个宇宙。
二人拥吻在屋顶,有无数星辰作为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