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朱重是个刚进军的小兵,刀还没拿稳,于是乎大多数时间都缩在后面听差遣。他们这块儿都是后招来的新兵,还没经过训练,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待在最安全的城内巡逻。谁知道今天这么倒霉,他脑子一热晃晃悠悠的在城门那多扯了几句,就刚好碰上了妖兵来犯这种大事。
城门口很快就厮杀起来,守城的将军更是训练有素,立刻就和就和夜袭的妖军缠斗起来。城外战场,兵刃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银白兵刃带出的血色更是刺目。一时之间,城门口可谓是兵荒马乱,他个刚进来的新兵吓得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了,两腿打颤,差点儿没尿裤子。可他运气还真就好,刚想寻个地方躲一躲,就被守城将军一手拽住,被逼着去城里报消息。
他也不是没血性,再怂毕竟也曾经立了誓说要抗妖的,只能哆哆嗦嗦的跑去城里的府衙里报消息。听别人说,城中主将在上个月受了伤,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府衙里面修养,也不知现在醒没醒着。朱重来得晚,没见过这个主将,只是听人大致说过,是个雷厉风行的厉害主儿。
他趁着城外打的厉害,妖军一时半会儿进不来的功夫,一路喊一路冲去主将府衙。好在这儿西陇城的百姓都习惯了妖军进犯的事情,没有表现得太过恐慌,反而冷静的一一钻进了自家修缮过的地道,赶忙跑去城中的避难之所待着。
他跑得满脑门儿都是汗,几乎是拼了命才算是冲进了主将的府衙。那府门外站着两个守卫,个头一个比一个大,反正他可定是掰不过的。所以朱重也没妄想能直接冲进去,干脆就这么挂在他们两个身上,扯着嗓子对着里面大喊。
“独孤将军!!妖军攻城了!!!!!!”
他话音一落 ,灯火通明的里屋里便走出一个男人。传闻中主将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脸部的线条就如同刀削斧凿一般凌厉,一双眼睛懒懒的扫过院子里的府兵,隐隐有睥睨众生的意味。他半敞着衣衫,可以看见他的腰腹上缠了一圈圈的白布,显然是之前守城留下的伤。
男人在府院中快速的套上铠甲,一边不紧不慢的交代其他的事宜。朱重自然是不懂排兵布阵的事情,也没那胆子跑去跟独孤将军讲自己其实连刀都拿不稳,所以干脆闭上嘴巴乖巧的躲在一边当隐形人。
独孤将军:“守城的将军是谁?王可?知道了,蔺姑娘呢?”
副将紧跟在他的后面,神色是一样的肃穆,“蔺姑娘自上次发现晃山钟的踪迹便一路往西边追,现在还没回来。”
独孤将军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大致点了下能带出城的守兵,便严肃的看了眼副将,“你带一队从城后绕出去,到城郊那个小院里通知季将军,让他按计划从后面过来形成包围圈。我们布了那么久,一定要把这只妖军在这里包了!!!”
副将点了点头,便神色的严肃的领着一队精兵绕了出去。
自四年前飞琅将军身死,熹皇扣押微朝琰王,熹微二朝便是彻底撕破了脸,正式开战。可恨这熹皇同西境妖族勾结,意图共谋天下,所以自四年前开战以来,西平一带便彻底成了无主之地。原先的熹朝雷霆少宰竟是在这时公然和熹皇叫板,领着一队私兵叛出,熹朝,更是同微朝守将合作,硬是把熹皇和妖军的联兵堵死在西境。
而战乱之地大多荒凉,遍地尸骸,满目疮痍都是正常的。可是无论如何,百姓的日子总要过下去。饶是西平以外的大漠荒土也会留下那么一两间小旅店,以供过路的旅人歇一歇脚。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大漠里的小破旅店竟然是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西边大漠里虽然荒凉又危险,但若是路子走的险,便可淘到大把大把的黄金。是故,这小破旅店里的人都是一群看上去粗狂又凶猛的大汉,恨不得把“亡命天涯”四个字刻脑门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扛着大刀冲起来杀人。
一个扛着大刀的大汉,手里拿着一把刚上的牛肉,就那么跨坐在长凳上嚼肉。他脸上有道很长的疤,是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亡命徒的凶性。此时,他正微眯着眼睛,神色古怪的看着角落里坐着那个青衣女子。她就缩在小角落里,身形非常消瘦,但整个背脊却如同一根劲松一般,挺拔坚韧。女子微微低着头,只露出一个白皙冷峻的侧脸,同他们几个糙汉子都不一样,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一打眼儿,就知道没经过西边风沙的摧残。总之,这女子整个人都与这小破旅馆,和他们几个亡命徒显得格格不入。
“老大?你听过飞霜令没?”旁边的小弟大概是有些坐不住了,所以干脆大着胆子凑上来闲聊了。
那大汉眼睛还一直盯着前面的姑娘,闻言只是漫不经心的偏了偏头,“怎么了?你个混球也对江湖事情感兴趣?”
那小弟贼兮兮的笑了笑,答道:“谁没个江湖梦啊?不过老大你放心,我现在肯定更喜欢银子!嘿嘿,不过这飞霜令的事情还真是好玩,老大要不要听听?”
那疤痕大汉嚼了口肉,轻轻扬了扬眉毛,示意他继续说。
小弟获了准儿,自然是立马屁颠屁颠的凑过来讲故事,整张脸都在用力,贱兮兮的学着那些个说书先生的神态,“这天下都知道,四年前飞霜令领着一大波人截法场,把南边的琰王爷给截了出来,那可是被传的神乎其神了!”他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继续道:“这熹朝的老皇帝都快气死了,这不,谁都以为飞霜令算是倒戈到南边了吗?谁知道一年后,这南边大王爷娶亲,娶那个......太医院掌院的女儿作侧妃。结果这个飞霜令从天而降,竟然把那未过门的娇娘子给一剑刺死在了轿子里!老大!更奇的你知道吗?那大王爷和微帝硬是一声不吭,竟然半点追责都没有。人家都说里面儿有猫腻,竟然连皇帝老儿都这么憋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弟说的哈哈大笑,可那疤痕大汉半点儿反应也没有,依旧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角落里的青衣女子。半晌,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干脆踱着懒懒散散的步子,凑了过去。反正他疤爷儿已经好久没尝过新鲜姑娘的滋味了,在这儿试一试就算是**一度了!
他勾了勾唇角,那双布着薄茧的手就那么轻飘飘的搭上了那女子的肩膀。谁知道,他手刚一放上去,就无端觉出一股寒意。毕竟亡命徒也做了这么久,对危险有起码的感知,疤爷儿当即脱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开始谨慎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那青衣女子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而此时,他才算是看清楚。那青衣女子腰侧挂着一把剑鞘碧绿,白玉为柄的长剑,浑身上下更是都透着一股摄人寒意。女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推开他,不发一言的朝客房走。但不知是为什么,疤爷儿竟是莫名觉得恐惧,甚至差点无声的发起抖来。
那小弟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门心思要讨好自己的头儿,所以嘻嘻哈哈的凑了上来,眼神露骨的扫了眼那青衣女子的腰身,“怎么了?老大要是喜欢,兄弟哥几个儿,晚上就给老大绑来。”
大汉恶狠狠的盯了这小弟一眼,“闭嘴,通知兄弟几个,今天都安分点。出来混了这么久了,还没点眼力,你看那把剑,是普通的剑吗?别没事找事!”
小弟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心里嘀咕不休,半点没看出那把剑有什么厉害的,最多也只是贵点而已。
蔺惘然没心思理下面那群亡命徒,她前段时间查到晃山钟的消息,怀疑他就躲在西平狼山里,就一路往西边儿追。这黑瞎院的魔头和西边的穷奇一直有联系,加上蚀心珠的关系,牵扯甚大。此番有幸既然寻到消息了,她便干脆过来一并解决了,免得以后后患无穷。
她冷着脸进了屋子,打算在客房之中简单的修养一下生息。这北地的风沙很大,客栈又小,根本是疏于打理,地上已经蒙起了一层厚厚的黄沙。而木门一开,黄沙便兴奋的飞了起来,欢呼雀跃的糊了她满脸。蔺惘然当即被呛得一阵咳嗽,呛得她眼底无端起了一层水雾,视线都有些模糊。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那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屋角里。风沙鼓的太大,带起了他一段衣衫,也吹起了那人身上那股独特的气味。她几乎看的迷了眼睛,心脏不断鼓动,眼底无端生出些许热意。
眼前的蓝衫人听到她的动静,笑着回头看她,谁知一转头便见到蔺惘然眼眶微红,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生生成了个了无生气的石雕。蓝衫人抱歉的笑了笑,随手搬了个破板凳坐下,“背影有那么像吗?至于每次都认错吗?”
蔺惘然愣了愣,很快便恢复了那不苟一笑的样子。她冷冷的瞥了来人一眼,“叶公子。”
叶胤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看你这么在意,算了,本公子勉为其难不穿蓝衣服了?记得对我三拜九叩啊!”
蔺惘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草木隐隐露出了一段银白的剑光,“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胤嘻嘻哈哈的打了会儿趣儿才正色道:“我是听独孤大哥说你追着晃山钟来了西平,想到了一些事情,就跑来告诉你一声。”
蔺惘然冷冷的挑了一边眉毛示意他继续说。
叶胤:“你记得你在龙王谷的时候,遇到的虚臾门掌门,沈季淞吗?还有那个跟在他身后的黑衣少年?”
蔺惘然皱着眉头回忆了会儿,确实想起了四年前那个天赋骇人的虚臾门少掌门。沈季淞当时身后是跟着一个一身黑衣服的少年,那少年叽叽喳喳的,几乎没一刻乖乖站在一边儿过。只不过那少年好像是个狼妖,据传闻是沈道长在路过西平候救下来的可怜妖怪。
西平?有这么巧?
叶胤盯着她看了会儿,知道她还是有些印象,所以也没再卖关子,继续讲了下去,“这四年来你一直在西边抗妖军恐怕不知道外边的事情。两年前,虚臾山下的村子里出了一次妖乱。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沈道长便安排了门中的一队弟子下山平妖乱。谁知道,等他回去的时候,虚臾门竟是被人屠了满门,门中弟子一个不留,都被害死了。原来,他当年救得那个黑衣少年根本不是寻常妖怪,就是西平狼军里的妖。都说妖善力而不善心计,谁知道那狼妖竟然愿意花几年的时间骗取虚臾门的信任。虚臾门一出事,武林势力削弱大半,沈道长心中有愧便辞去了掌门之位。这次晃山钟跑到西边来,多半是有事情要与西平金瞳狼王商议。自两年前沈道长失踪以来,虚臾门门中剩余弟子都觉得他是来西平寻当年那只黑狼报仇了。所以你若是这次寻到沈道长,还请他一定要回去,如今乱世当前武林也需能人支撑。”
蔺惘然愣了愣,她确实没想到她在西边待了四年,武林之中竟是出了这么多事情。都说军营闭塞,她跟着独孤大哥混了四年,也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四年以来战火不断,尸横遍野,每日都能见相亲的人死亡、受伤,几乎要把她一颗热忱之心耗个干干净净。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眼叶胤,“说到这个......四年来,我都没问过你,你和红莲错当年为什么要救下独孤大哥他们,最后又放过我们?”
叶胤神色变了变,他天身自带一股淡淡的竹香味,似有麻痹之效,可以让人察觉不出他身上那股妖力。他像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勾着嘴角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我在帮你们?”
蔺惘然不动声色抬了抬眼皮,冷声道:“红莲错早就知道季琅被我们救走的事情,不但没有向熹皇揭发此事,还留下了孔雀台的腰牌提示我们?至于你,清平竹善毒,可你对上我们的时候,一次也没有用过毒。你到底说不说?”
叶胤哈哈大笑了一会儿,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因为迎风雁。你别看魏生死的时候那副小白脸样子,其实年纪大的很,他练妖术没什么本事,所以就养了一批小孩子练这炼化妖力的异术。后来就出来了我们五个,只是小错她红莲业火已成,迎风雁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我天生半人半妖,也不怎么适应他的异术,久而久之就有了反心。可是他在我们几个血里种了毒,可以操控我们的性命,唯有他死了,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想借你们的手把他除了。加上我们对西边那堆妖怪也没什么好感,没道理帮着他们杀独孤大哥他们。只是我们没想到琰王殿下他真的会死在熹朝......对不起。”
蔺惘然整个人枕在床榻上,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叶胤的话是真的,他们从小被迎风雁收养,久而久之不想当熹皇和魏生的傀儡了,便杀之而后快。可再怎么样,他们都是武林之中的至强之人,练的功法更是冷漠至极,不带半丝怜悯。是故,蔺惘然比谁都明白,他们说的想不到只是不在乎罢了。说白了,公孙琰死不死都与他们无关,独孤去闲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那是机缘所致,但换到公孙琰这儿,自然不可能。他们就算帮了他们,但也绝不能指望这两个前魔头能帮他们对付熹皇和妖族。这叶胤愿意当个跑腿的传传话已经很给面子了,那红莲错干脆是隐匿踪迹,连招呼都不会跟他们打一下。
她没再多说什么,干脆闭上眼睛休息。耳边风声微动,她知道,那是叶胤离开时的响动。。
大漠的夜很深,静的似乎只有大雁振翅而过的响动声。夜空之中坠着点点繁星,算是给了这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色大漠一点点微弱的光亮。不过谁又能知道呢,也许正是因为这点点虚弱的光亮,才最终撕开了无边黑暗里的天光。
(作者bb:这篇也是填坑,填上卷的遗留问题。没错,叶胤就是清平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其实有伏笔的,清平竹有几次出场,其实叶胤也是在的。这卷后面会去搞卫后的事情,但前面也要续一下力。因为过了四年,我大致捋一下年龄吧。女主现在22,男主25,季琅、陈烨生应该是29/30,独孤去闲是32左右,周千离和赵锋都跟男主差不多大。至于小烟同学,她我们忽略不计好吧。)
我休息完回来啦!!!!!
这次停更了半个多月真的非常对不起,但是我总算忙完了,最后一卷和番外会连着一起出来的!吼!
改变一下更新时间,改到周五,周六,周日三更!哈!
希望还有朋友看QAQ!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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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天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