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灰斗篷男子和刘仁不情愿的离开后,拷问室就剩下葛玥和徐江遥了。
因为她确实不了解葛成做过什么,所以徐江遥问什么,葛玥就答什么,实话实说。
到没有问题,徐江遥低头记录的时候,葛玥看忽然看见他面前各种瘆人的刑具,鬼使神差地问:“不用这个就结束了吗?”
桌后的人拿笔的手一顿,抬眸,略过面前的刑具再到她脸上:“你要是愿意,我现在也可以给你烙一个。”
“不用不用,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用这些东西。”葛玥迅速摆手。
“是不是实话,我自由分辨。”徐江遥说,“在结案之前,葛四小姐就请待在这儿这吧。”
说罢,徐江遥站起身,拿起卷宗往外走。
“欸?不是,”葛玥迅速起身跑过去,双臂张开拦住他,“什么时候能结案?”
徐江遥:“看你家里其他人的配合程度。”
葛玥:“但是我都老实交代了,不能放我走吗?”
“葛四小姐,”他冷硬的一句,“朝廷要案向来关乎整个家族的命运,你不会不懂吧? 放你一个人,逃了该如何?”
葛玥被噎住,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江遥漠然地收回目光,撞开她的手臂。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语气凉凉:“对了,葛四小姐方才关心的那两个人全都招了,承认他们是蓄意危害城中百姓、谋害葛四小姐,已经被处死了。”
大脑‘轰’地一懵,葛玥迅速转过身。
“不是的,不是的……”她快步走过去,双手拽住他的胳膊处的甲片,冰冰凉凉的。
“他们不是,不是坏人,是我让她们在那里待着的!是我不想嫁给九皇子,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想让九皇子以为我是不祥之物,主动放弃跟我成婚!”
“太晚了。”
眼泪逼出眼眶,葛玥越来越伤心,到最后直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得更大声。
“胖鱼瘦虎,是我对不住你们.......早知道.......就不跟你们当朋友了,现在,说不准还能回老家讨个媳妇儿……”
徐江遥眉心一动。
这时,伴随着灰斗篷的男子的声音,审问室的门被人推开。
“出什么事儿了啊?”
从外面就听到动静的何风,刚迈进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没迈进来,就看见坐在地上伤心痛苦的葛四小姐。
——以及前面不远处掉在外面闪着猩红的烙铁。
何他缓缓张大了嘴巴。
刘仁因为被何风挡住,颠起脚尖,越过何风的宽肩,看到了这一幕,也微微的瞪大了眼。
在葛玥愈发朗朗的哭声中,何风指着她,目瞪口呆地说:“徐崇墨,你现在对姑娘也这么狠毒了吗?”
刘仁走上来,脸色已经恢复正经:“将军这么做肯定有将军的道理。”
何风:“……” 真是个痴人。
刘仁双手抱拳,躬身禀告:“将军,李大鱼和沈二虎请求见您。”
话音刚落,葛姑娘的哭声也停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只有葛玥短促地抽鼻声。
徐江遥低头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继而交代刘仁:“他们的事不归我管,交给刑部。”
“是。”
“等等等等,徐江遥!” 狂喜之下,葛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礼节还有什么多余的面子了,连爬带跑的拽住他的大腿,再次一屁股蹲在冰冷的地上,扣住他不让走,“他们被送到刑部会被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徐江遥冷淡至极,“和我刚才说的一样。”
“可是,可是我才是主谋!”
“嗯,你当从犯就不用受罚了吗?”
葛玥一顿:“可是、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也没想过要伤人,怎么就要死了啊?”
她急得哭腔都出来了,死死地抱住徐江遥的小腿。
何风实在看不下去徐江遥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走过去俯下身对葛玥说:
“葛四小姐,在下名唤何风,虎啸军的副将,可以明确跟你保证,你那两位朋友不会死的,他们只要老实交代,接受惩罚,改过自新,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恶作剧,很快就可以被放回来。”
“真的吗?”葛玥抽抽鼻子,仰头向徐江遥征求答案。
何风轻轻捶下徐江遥的肩膀,好一顿使眼色,徐江遥才冰冷地“嗯”了声。
得到确切答案的葛玥这才慢慢松开徐江遥的腿,麻利地爬起来,拍了拍脏兮兮的婚服,舒心一笑:“那就好。”
“但是葛四小姐的罪,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徐江遥转过身盯着她,狭长的眼角微微上翘,“且不说军饷案,就凭你意图制造混乱、违抗太后懿旨的罪,按照律例就应当就地处死。”
何风“啧”了声,无辜地挠挠头,这回他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葛玥低声嘀咕:“可明明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大胆!我们将军可是领了圣上的旨意的,任何事情都要为军饷案让路!” 刘仁声音提高了八度,粗声嚷道。
葛玥被这声吼的一阵心悸,不敢再出声。
徐江遥表情平平,漠然转身:“ 军饷案定案之前,珍惜活着的时候。”
说罢他快步走出了审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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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葛玥被带到一间单独的屋子,三面铜墙铁壁,一面铁栏杆。角落里只有一个木水桶和一堆枯黄的破茅草。
她走过去踢了踢茅草堆,将它们铺匀整,然后一屁股坐下来,靠着冰冷的墙面愣神。
也不知道现在其他人怎么样了?葛老头儿要真犯点儿事可怎么办?真要交代这里了吗?
可是她的铺子还没开起来呢,还没彻底独立呢,就这么玩完了,她真的不甘心。
过了一会儿,她心生一计,走到铁栏杆前大力摇晃着,‘刺啦’作响,声音很快就顺着长长的石道传到了外面官兵的耳朵里。
“干什么,干什么呢!” 一个皮肤黝黑的银甲兵皱着眉快步跑过来。
“我有事找徐江遥。”葛玥说。
“可是有军饷案的线索禀告?”
“非也,我……”葛玥故作为难,支支吾吾说,“其实......其实我与徐江遥往日里有一段旧情的,他方才逼问我对他可有旧情,我没想好怎么说,现在想好了,你帮我把他叫来。”
银甲兵双眉几乎要凝在一起,没有要动的意思。
葛玥叹了声气,低头用长袖遮住口鼻,语调缓慢,声音里带着忧伤与遗憾:
“你年纪尚轻,没听过这段建安城中的传奇爱情故事,也情有可原。
“只是,我们已经错过八年之余,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见,若是耽误了你们将军的事,你……”
银甲兵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儿,在边疆参军并跟随徐江遥,没听过建安城里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家将军的往事。
当下这位葛小姐说得绘声绘色,潸然泪下,他有点犹豫。
斟酌了片刻,银甲兵终于下定决心:“且等片刻,我去禀告将军。”
葛玥延续着刚才淡淡地忧伤:“好的,且请快点儿,你们家将军肯定特别想见我。”
说罢,只见那小少年跑得越发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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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廷司外,百层灰白色台阶上。
“我说,你也太能吓唬人了吧?”何风边下台阶边看徐江遥,“那些箭羽我都查过了,不仅全部削去了箭尖儿,还被特意改良过,速度和力度都有很大改变,就算真的射出去,也就跟娃娃们玩的小木棍一样,根本伤不了别人。
“你说,葛四小姐一个女孩儿,对弓箭还挺有研究的,要不是女子,我还真想让她加入咱们。”
徐江遥没说话,沉默着下台阶。
何风突然想起了什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纠正:“啊,她还是葛家人! 那就算是男子,也不可能进咱们这儿! ”
“行了。”徐江遥牵过白马,打断一直嚷嚷的何风,“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何风从两层台阶上蹦下来,吹了声口哨,戏谑的说:“你这次带着徐家的清明和功名回来,皇帝还真重视你,回回宫宴都叫上你。”
徐江遥捋着白马的毛发,手一停顿,片刻后才继续:“宫宴本就是群臣参与,而徐家,只剩我一人了。”
他声音淡淡,似是在这钝痛里沉浸了许久而变得麻木。
何风没再说什么,徐江遥飞身上马,拽紧缰绳调转马身,正欲离开的时候,百层阶梯之上,传来一道急迫的声音:“徐将军!”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银甲兵两条腿在灰白色的阶梯上,倒腾的飞快,似乎有非常着急的事。
银甲兵训练有素,身体矫健,哐哐一顿跑,很快就站在两人面前,抱拳禀告:“报告将军! 葛小姐有要事找您!”
马背上,徐江遥微微皱起眉心。
何风双手抱臂,凑过来问:“哪个葛小姐?是有什么要事要交代?那我去也行。”
“不……不是。”银甲兵挠挠了自己黝黑的脸颊皮肤,仰头触碰到徐将军的视线之后,迅速低头,高声道,“是葛四小姐!她说要跟将军谈一谈……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