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赫慢条斯理报出车牌号。
车堵在门口,后面排队的车主焦躁地按起喇叭。
滕静言难以置信:“你认识主办方?”这种活动,必须得主办方的高层才能说上话。
应赫扬眉:“平台代表,是我在美国的同学。”
话刚落,车杆缓缓抬起。
滕静言缓缓吐出俩字:“牛逼。”
应赫的车驶入地库,电话又响,应赫接上蓝牙。
对面丛双声音爽朗:“我靠谱吧,一会结束请我吃饭。”
“得排队,今晚排不到你。”
“行啊,还是这么骚。对了,你小子跑来干嘛来了?平时约你约不到,不救死扶伤了?”
应赫嫌弃道:“你们是不是缺钱啊,找到什么地儿,这么偏,车位还少。”
……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找车位,开了几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空位。
他的侧脸清润俊逸,和朋友相谈甚欢,嘴上嫌弃,眼角却有笑意。这一晚,滕静言似乎对应赫更了解了些,那消失的九年里,他在美国,似乎生活得不错。
不过,他这样的人,只要想,总会花团锦簇。不像她,永远离群索居,独来独往。
停好车,已经19:22。
一只高跟鞋刚落在绿漆刷过的地面,邱霭打来电话:“滕老师你真行,鸽我的女人吗,你是第一个。”
滕静言另一只腿迈出,弯腰跳下车急切道:“在地库,马上上来。”
“走西边四号电梯上来,出门右拐向前五百米。不用谢,请叫我雷锋。”
滕静言环顾四周,标识的箭头指在各个方向,毫无头绪。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她这个路痴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
即便天气不热,她也出了细汗,流苏贴在腿上,绕来绕去。
应赫停好车,走过来,顺手拎起她的一撮头发:“怎么乱七八糟。”
滕静言顾不得这么多,急切到道:“西面,四号电梯,没几分钟了。”
应赫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嚼着口香糖道:“跟着我走。”
安静的地库,只有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
她走起来本就费力,一辆车从旁边开过,她虽敏捷闪身,脚却差点扭到。
应赫回头,无奈拉住她,嫌弃道:“穿成这样,不够受罪的。”
出了电梯,五彩的灯光打在天空,不远处传来活动现场的音乐,主持人提醒红毯马上开始,躁动的人群突然安静。
那是今晚的名利场。
应赫越走越快,扯着她的手腕,指尖陷入滕静言腕间细嫩的皮肉里,她的肌肤柔软得应赫。她扯着流苏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仿佛末世逃亡。
夜风吹过,应赫大步流星,挺阔的黑色皮衣被风吹起,如同一只敏锐的鹰,乘风破浪,风度翩翩。
看着他的背影,滕静言心跳剧烈,恍然觉得自己是跟着鹰飞翔觅食的鸟儿,被那宽大的翅膀庇护,不再惧怕风雨。
终于,红毯候场区近在眼前,王凯文和邱霭站在候场区外,王凯文焦急搓手。
19:29。
他们步子慢下来,应赫松开他,腕间五个指印绯红,宛如有了生命。
王凯文看到应赫,以为滕静言谈恋爱误了时,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下午还是女大佬,晚上就变男鲜肉了。滕静言,我钻石般善良的职业生涯,迟早折在你手上……”
“各位在场的朋友、线上的观众们,欢迎来到‘星光熠熠红人也’的红毯环节……”主持人的声音和粉丝的尖叫在文化艺术中心上方回荡。
一瞬间,闪光灯此起彼伏,灯光璀璨如繁星洒落。
人群的喧嚣声和尖叫声交织成一片。
滕静言回头找寻应赫的身影,他已消失在人群,仿佛不曾出现过。
她脱下外套,简单整理头发后,俩人眼里溢满惊艳,嘴巴齐齐张开。
邱霭:“我保证,你比今天所有女的都好看,那词儿叫什么来着,艳压!”
王凯文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妈的,男大佬不争气,只能便宜女大佬了。”
邱霭睁大瞎了的眼睛:“什么男大佬女大佬?”
王凯文不耐烦道:“问什么问,你也是不争气的废物。”
邱霭:“……”
滕静言:“……”
滕静言和邱霭第三组出场,如果是邱霭自己,还能往后一些。但邱霭从来不在意咖位什么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早死早超生,早完早解脱。
红毯候场区里,所有候场艺人纷纷侧目。
数道目光如一根根带着火光的线,最后攒成一股滚烫的绳,胶着在滕静言身上。
人群里,只有季可桐在微笑。
她曾在片场帮她抵挡姚周,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却一身孤勇。那么好的女孩子,却被营销号恣意抹黑。因为不被看到,人们宁愿相信社交媒体上的只言片语。
此时的她,耀眼夺目。璞玉成翠,她值得。
隔着无数华服和珠光,滕静言回以微笑。
站在红毯的起点,邱霭把胳膊肘递来,很是骄傲地昂起下巴。
他气质出众,穿着一身妥帖的浅灰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贵公子一般。
滕静言伸出嫩藕般的胳膊,轻轻挽住了邱霭的。
邱霭:“三、二、一,走起。”
滕静言步步摇曳生姿。那礼服在闪光灯下更加璀璨,仿佛星河汇聚。她没有戴多余的饰品,更衬得天鹅一般的颈部,干净而流畅。
每一步,亮片和流苏便一起闪耀,映得她的肌肤光洁如雪。
邱霭身姿挺拔,与滕静言并肩走着,宛如一对璧人。
媒体将红毯两边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有些刺眼,滕静言忍着隐形眼镜带来的异物感,挺直脊背,对着镜头尽力微笑。
脑袋里只有季可桐的声音:别浪费每一次机会。
曾经,她在娱乐圈混口饭,拒绝潜规则,不屑于抱大腿走捷径,自以为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然而,这些天来始终接受着他人的善意。来自应赫的、季可桐的、邱霭的……他们无偿赠与她善意,但她连等额回报的东西也拿不出。
但这些天来,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躺平等于放弃底牌。在这个圈子里,手里若是没有底牌,只有任人践踏。
何止娱乐圈,生活也是如此。滕静语不就是一个例子。她步步后退,退无可退,连给孩子治病的钱都拿不出。那么骄傲跋扈的一个人,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是谨小慎微。
……
邱霭不时停下脚步,向粉丝们挥手致意,尖叫声了一浪高过一浪,将他们淹没其中。
他微微侧头:“滕老师,在想什么呢?”
她目不斜视:“在想,要朝有光的地方走。”
“滕老师,我还在钻研文学,你已经去搞哲学了。”
“……”
邱霭偷偷瞧她,纤瘦窈窕的身体,穿着璀璨华服,面上妆容宛如精灵,是平日里没有的精致脱俗。
他有些懊恼,仿佛自己珍藏的宝藏被世人发现。
又有些庆幸,她终于那么耀眼地走进众人视线。
红毯大概150米长,走到尽头是签名版。
礼仪小姐微笑着递上笔,滕静言接过,用金色马克笔在红色的底板上认真签下名字。
滕静言。
她的签名规规矩矩,并不像其他明星一样龙飞凤舞。
邱霭一挥而就,在旁边看着她写字。那人睫毛微动,比红毯更加动人。
刚下红毯,邱霭把外套脱了,递给滕静言:“不要怀疑我的动机,我是一个绅士,gentleman。”
滕静言远远看到季可桐,一袭水绿短裙,港风大卷,明眸皓齿,精气神比旁边的女星都高出几个level,她随口说:“什么地方还能看到红毯啊,我想看她。”
“手机直播啊。”邱霭咬了口香蕉。
滕静言:“啊,那也太没劲了,就不能肉眼看真人吗。”
邱霭响指一打道:“我真是个小机灵鬼,走,带你去个地方。”
滕静言被邱霭带到了旁边的高层建筑。
两座建筑地库是相通的,过来直接从刚才的大厅下电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看红毯,根本没人注意到。
电梯在三楼停下。
邱霭径直走向最西边的房间。
滕静言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她做贼心虚,特意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到其他人。
这是一间vip室,红毯前邱霭和资方在这里聊天。门虚掩着,扭动把手一推就开。房间正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灯火通明,窗旁摆着几个电影宣传展架。
不开灯的话,室内要比外面暗得多,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会看到里面。
滕静言站在窗边,正好能看到完整的红毯,视角绝佳。而且因为是三楼,人看得很清楚,再高一点滕静言的近视眼就不够用了。
邱霭坐在皮质小沙发里,伸着长腿,又扭开一瓶矿泉水,得意道:“这地方还可以吧。”
滕静言看着楼下的风景:“你这人吧,平时看着没正形,做起事来贼靠谱,脑子也转得特别快。”
红毯上衣香鬓影,在镁光灯下如梦似幻,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名利场啊。
滕静言眯着眼睛,搜寻着季可桐的身影。
邱霭站到她身边,也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笑道:“滕老师,这就给我发好人卡了?”
“哪啊,掏心窝子的话。”
“那我也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吧——”黑暗里,邱霭的呼吸有些深,目光灼热道:“能不能收回好人卡,给我换张号码牌啊……”
正说着,外面有人旋转把手。
邱霭拽着滕静言躲在了X展架背后。
那人走进房间,扫了一眼看没人,这才开始拨打电话,声音沉稳,但能听出有些焦急。
“……对呀,本来安排的季可桐在姚周后面出场,现在姚周不干,非要在季可桐后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