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取权臣十一年 第22章 大计初成

“是一位穿着红衣的公子拾去了。”

“这…小人不认得。雪天那公子带着斗笠，看不清相貌，不过他与侍从在这里买了包子，听着嗓音约摸着不过弱冠。”

“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以后他要是拿着帕子非要进我沈家门，你老子不同意！”

“真不愧是小狐狸，你要是真的这么就折了我就差点错过一个对手了。沈行止，我记住你了。”

“你不刚才还叫我爹呢吗？这回称什么老子！”

“你可要在卫国爬高些，想报这次的仇吗？我等你，沈行止，我叫...裴言郢。“

沈行止默不作声，他的字在这方帕子上。如果没有错，这方帕子就是裴言郢拾去的。

现在竟然在桃花手里，他不相信巧合，唯一的解释就是桃花是裴言郢的人。

稳定呼吸，沈行止侧头恰好对上胥采薇的视线。极有疑问的用眼神表达困惑，而后他的目光下滑看尽“少女”的脖颈。

淡淡收回视线，沈行止恢复如初，伸手借着桃花的肩膀起身。

倚栏远眺，默不作声。

一切都照常，桃花不去打扰沈行止，其余在场的其他人更是没人去沈行止那里碰霉头。

所以胥采薇开始观察沈行止，他从未在沈行止身上看到过慌乱，也没看到过撕心裂肺。

他觉得沈行止大概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此刻这人背对自己。

身后推杯换盏，眼前街上车水马龙，唯这一袭霜色高领绣鹤，横亘千山万水，拒人千里之外又莫名引得人凑近。

他想起来，曾经不远不近看见过沈行止如现在这幅模样。

那是自己获罪前的九月某天，细雨绵绵的天气，一群高门应邀饮宴。

丝竹嘈杂，脂粉扑鼻。

从进门开始就是一派热闹，所有人都是相似的一张笑脸。

他那时厌倦极了在妇人之间争锋攀比，寻了由头到廊下透口气。

沈行止就是如此，眼前视线放在雨中孩童打伞戴斗笠嬉闹，身后管弦入耳活色生香。

只有沈行止一人月白而立，背脊挺直，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那时是看痴了的。

倘若不是与王家兄妹走得近，倘若沈行止没有在前世作出那种事，倘若不是他妒恨沈行止，他会真的当他是个浊浊佳公子。

“你在看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胥采薇当真走到沈行止身边，再不由自主的问了话。

等到听到自己的声音胥采薇也是惊讶异常，不过话已出口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也就耐心等待沈行止的回答。

沈行止挑眉，也没问胥采薇何以来找了他，只是轻扬下颚：“看，太平盛世。”

他又侧头，眼尾扫过身后：“再看，藏污纳垢。”

胥采薇以为他说完了，开始思考沈行止的意思，谁知沈行止又指了指他自己：“再看我，卑鄙小人。”

胥采薇怔愣，浑身僵硬，目光没能从沈行止的脸上移开。

那人却笑了：“你不该在心里面唤了我数百次奸佞小人吗？”

“你……”

又是一阵恐惧，每当面对沈行止他都有这种无力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沈行止知道他重生的事情。

“慌什么，没出息。你想要的，还不是你这德行要的起的。王恬那姑娘不错，可惜，你与她折磨而已。

当年王沈两家议亲时，我就知道，如果可以，我们很是相配。”

“那你怎么不同意。”

胥采薇咬牙，他终于能知道王哲看沈行止的感觉了。

沈行止不仅仅是个断袖，还与他们喜欢的女人纠缠不休。

“你真是单纯的可以，不知道怎么就生在了胥家。蠢得要死。”

“可惜你太蠢笨。”胥采薇脑子中回响死前沈行止给得评价，两世这人竟是给的一致。

胥采薇方才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小相国，下官等就先行离开了。”

原来是几位高官请辞，沈行止颔首送走了一人。

接下来，这厢就剩下王恬兄妹，刑部尚书郭后，骆春景还有胥采薇以及沈行止主仆二人为客人。

其余人继续听曲子，尤其是没了沈行止，王哲与桃花相谈甚欢。

沈行止眸中嘲弄不减，王哲感受到一记怒视瞥过去结果不痛不痒像打在棉花上。

而沈行止丝毫不懂得收敛，就是胥采薇也觉得不对劲，随即一阵风起原来是王哲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拎起沈行止的衣领反手就是向下一推！

“沈行止！”

胥采薇伸手去抓，空空如也。

郭后原本看好戏的脸也变得苍白。

身体下坠，风声不住在耳边吹过。

沈行止突然有那么一刻不想挣扎，太累了。

可他还是看准时机，借了事先准备好的缓冲物砸过去，如此一来也只能受些皮外伤。

恰好此时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来，骑马的人伸手一捞把沈行止救下。

看到沈行止得救，胥采薇才算回过神，只是眉头紧锁。

屋内的半夏早已跑下去，他看去骑马的人，正好那人也抬头。

——卫慕！

卫慕揽着沈行止，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发寒。

有哪个人每次做局都会把自己算进去的？甚至次次用这条命来做引，疯子！

“你真是疯子！”卫慕如此品行的人都不禁骂了一句。

沈行止冷笑：“少不了你的好处，作甚乱吠！”

卫慕语塞，正赶上半夏“匆匆”跑来。

“东家！东家你没事儿吧！”

叹声气，卫慕不禁在心中为刑部尚书郭后捏了一把汗。

半夏很自然接过沈行止，而沈行止察觉到卫慕眼中的一丝对于郭后的同情，唇角不禁扬起嘲弄的笑意。

假作真时真亦假，论起做戏，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沈行止。

与半夏交换视线，忽地呕出一口鲜血。

卫慕身子一怔。他们的计划合作可没有沈行止这样的代价啊。

隐隐约约卫慕有了那么几丝怀疑。

半夏的表现也很真实，护着沈行止将所有过路百姓的注意都吸引过去，不久也引来了禁军。

禁军为首便是卫冉，他初时并未察觉是沈行止，所以还带着几分戏谑看着高马之上的卫慕：”六皇叔怎么这么慌乱？“

卫慕与太子各位一派，卫冉身为太子嫡子，皇长孙自然是太子一派。与卫慕本就是不对付，再者说他与卫慕本就年纪相差不大，少年心性自然也少不了相争斗狠，本能也只是看戏而已。

走近慌乱之中才变了脸色：”珩昱！“

沈行止气息奄奄，唇角血迹就像是白瓷之上勾勒的一笔殷红格外刺眼。

“皇长孙殿下，我家公子....求殿下救助啊！”

卫冉并未回答半夏，却伸出手将少年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凉薄看了一眼卫慕后抬头瞧清居高临下同样有些错愕的王哲。

几人之中还算清醒，并且不管关心沈行止死活只注重事态经过的唯有胥采薇，他快步跑下楼，正好对上卫冉一双薄凉双目。

惊恐中忽地与脑海中那个下令他五马分尸的帝王重合。

胥采薇心下一紧，而后扫到沈行止，面色纸透，摇摇欲坠。

呆呆的目送卫冉将沈行止抱走，周身血液却是冰凉一片。

沈相行止身体极差，风寒发热都会久久不愈。胥采薇记得，王家的小诗仙王哲常常以此指桑骂槐，映射沈行止。

今日看来，他们之间的积怨太过离奇。

胥采薇毕竟活过一世，即便是被浮华所求遮了眼睛，也会比其他人看的清楚些。

多事之秋，他暗自回到胥家，决心好好想清楚。

雀曲坊的事件直达天听，世家才子争风吃醋欲图谋害相国，相国沈行止却是离奇中毒，命在旦夕。

皇帝的心思谁也看不准，那小相国又在昏迷中。

胥采薇就是在这种一片狼藉的情况下被皇帝召进宫中，两厢对峙之下气氛森严。

先是郭后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咬着王哲推下沈行止，后是王哲气愤填膺加重郭后明里暗里的找沈行止的不痛快怕是早存了谋害小相国的心思。

双方各执一词，都有道理，就是谁也不想沾染上小相国这烫手山芋。

胥采薇听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竟是觉得沈行止有些可怜，这算是墙倒众人推吗？想不到沈相早年还有这番狼狈光景。

再说他们口中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丢了性命的小相国正安心喝着鸡汤，翻着一叠叠诗文。

“珩昱，这般悠闲也不怕坏了事儿。”院长仔细打量自己的徒弟，总觉得看不透。这龙生龙凤生凤，以前看不清他老子，如今看不清这小的。沈家，真是怪物。

“太医院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皇帝老头可是巴不得我早死，也巴不得看他们狗咬狗。”少年过于闲适，挑了几页诗文放在一边。

院长看去，是王哲所做。

“螳螂捕蝉，你即是那蝉，亦是那黄雀啊。”以自身为饵此为蝉，挑起争端明着与卫慕王家共同推郭后下水，实则目的在王家这是螳螂。这是夸奖，谁知那少年懒散的扯了扯衣领。

“不，蝉是要被吃的，螳螂也要被吃的。我呀，是黄雀。”少年别有深意，而后似是倦了，喝下剩下的鸡汤用帕子拭了下唇角：”只有你落了难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敌人。先生，这几篇文章，可是写的真不错啊。想着前两天，我还与郭后仔细揣摩过呢。“

小相国目中碎星一样的光芒闪烁，指尖划过那几句，轻轻浅浅念了出来：”遥隔两岸红袖招，美人酥手橘橙香。这可是给咱们第一美人的贵妃娘娘的诗啊，您说，王哲怎么知道美人剥的橘橙格外的香？“

院长错愕，迎上少年的笑意蹙眉：”难道...这不可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帝王的面子永远容不得践踏。他说了你有不臣之心，就算你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也是有不臣之心。”

“陛下，此事是刑部尚书诬陷臣。臣与小相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况且小相国向来寡淡这次宴席也是刑部尚书做引。”

“王家公子可真是推得一干二净，就算我不满小相国，可小相国坠楼切切实实是王公子所做，下官可没有发了疯的让小相国死。”郭后眼尾带着讽刺，扬了扬头;”陛下明鉴，此次酒宴臣还是听了王哲的推荐才去请了小相国的。谁不知小相国还在丧期，不近女色，那王公子百般推荐倒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想当初沈王两家议亲，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怎料前沈相离世，这婚事竟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陛下，莫不是小相国发现了什么，更或者是王家压根就瞧不起小相国“

“郭后，你休的胡言！我之所以推小相国全是因为你在房间内伏下刺客，我见六皇子正在楼下为保小相国性命才不得已推小相国坠楼！”王哲已经怒不可遏，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这些事让沈行止说出口，可谁知沈行止怎么就中了毒！

实在可恨，想他们都是六王一派，这些年沈行止也同他们一起暗地里做了不少攫取太子利益的事儿，怎么这次出了岔子？

王哲深吸一口气，难不成太子那面知道了，所以想要除掉沈行止给皇帝一个甜头？

也不是没有道理，沈家就算是小相国独立支撑，可好歹也是千年世家，皇帝想除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哲愤恨，太子好算计，倒底是怎么发现的？为了不让太子发现，他们甚至让沈行止与皇长孙交好，还特意解了沈王两家的婚事。

“刺客王哲，我杀小相国做什么？你也不在说谎之前好好想想!”

”做什么？你克扣救灾银两，身为刑部尚书公报私仇，接受贿赂，错判假案又将无辜者杀死狱中，谎报畏罪自尽！小相国搜证待齐，还未弹劾就先遭你暗害！“

郭后脸色倏地苍白，王哲冷笑，就算没有沈行止这个局也得走下去。

胥采薇震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不是将郭后逼到如此地步，郭后又怎么会去反咬太子...

庆元帝一直都神色淡淡，从争风吃醋，到不满谋杀再到现在的渎职误国，真是顺水推舟的容易。

他看了两眼一直不说话的卫慕，这孩子这般算计，是不是非要让他大哥死才甘心

“王哲，你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能乱咬。”郭后咬牙，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一直说小相国，现在小相国昏迷着不就是随你怎么说？当年小相国扶棺，茫茫长街你们本为姻亲不还是离得远远的，现在做什么一派要为他讨回公道的样子？是不是小相国不能说了话，这黑白就任由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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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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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计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