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着身体起身,两人在一旁聊天聊得入迷,听到他的咳嗽声,这才循声望过去,就看见余琳琅挣扎着起身,京墨忙过去扶着他下床,“蛊虫被逼出身体,我感觉好受了许多,真的十分感谢你,许姑娘。”
“不用谢。”实际上该感谢的另有其人,但许鹿竹却不能说。
“咳,咳咳。”他捂着手帕,“近几日受了些风寒。”
“余大人,等会我也给你开几幅治疗风寒的中药。”
“便多谢许姑娘了,我余某说到做到,答应你们的事情决不食言。”他将手帕紧紧捏在手中,京墨扶着他缓缓走至书柜旁,余琳琅伸手将其中一本书拿出,放入了第二排第一个的位置,一会儿,书柜向左移动,露出了后面一个方方正正悬空的壁柜,壁柜内放着一个桃木紫檀八仙纹雕金花盒。
在余琳琅示意下,京墨将盒子拿出放在桌面上,随着钥匙打开,里面便呈放着余琳琅守了十几年的证据。
三人落座围于圆桌旁边,余琳琅将盒子朝着许鹿竹的方向移了过去,“这个秘密我替我父亲也守了十几年了,无非就是关于当年逼宫的真相。”
他缓了缓,将准备了十几年的说词缓缓道来,“逼宫的歹人是魏将军的人,他们故意假装声称是奉命于许家前来逼宫诛杀皇子,是他们故意要将此事栽在许家头上,所幸我父亲身边的侍卫连展和连昭两兄弟逃了出来,而这也是我父亲拼死将证据交给他们让他们逃出宫,并转送于我们余家人,结果被魏将军的侍卫发现了,连展为掩护连昭被魏将军手下的人一刀刺杀,当场死亡,而连昭拿着证据交给我时也浑身是伤,衣裳沾满了鲜血,我拿了证据就安排大夫给他医治,正连夜准备他的脱身之计,但却来不及了,在第二天的早上他就被暗杀了,陈大人派人告诉我,让我余家保守好证据,待到时机成熟,自会有人前来取,这一保便是十几年。”
许鹿竹在听到陈大人时惊讶了一番,陈益大人,他似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似乎在替这件事准备好了所有后路。
陈益和爷爷更是故交,如果是这层关系倒是不稀奇,只是许鹿竹仍然觉得这些巧合太巧合了,先是苏大人听从了陈益的命令抱下了证据,之后便是余大人听从了陈益的命令抱下了这另一份证据。
这证据就像是一种早有准备,一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预兆。
“余大人,那之后的事情呢,余丞相牺牲之后,是谁挽救了靖王殿下和官家。”
“逼宫之时,我父亲拼尽全力保下了一位皇子,只是以我父亲一人之力如何抵抗那些反贼,所幸沈家沈老爷及时带兵赶到,将那些逼宫的人给一一拿下,这才保下了官家和靖王的命,随后官家大怒,命令柳丞相去搜查许州以及郎家,一时间竟然发现了五石散以及制作五石散的工具,震怒之下,官家命沈家出兵捉拿许州两家,满门抄斩,事后,魏将军和周丞相联合上书,声称谋反只是一个圈套,就是因为暗中发现许州两家私制五石散,和朗家私下勾结意图谋反,所以设计了这一出戏。结果我们也都知晓了,便是魏将军和周丞相也成了这件事的大功臣,在朝堂之上,又上了一层楼。至于那些制蛊的工具,是谁放的,我便不知晓了。”
这个证据,是陈大人和苏维安找到的,也已经通过苏柠转交给自己了。
故事颇具有戏剧化,许鹿竹觉得这一出戏,不知在茶馆被说书书生讲了多少回,又加工了多少回。
传来传去无非就是证实一件事,那就是许州郎三家的黑,魏将军和周丞相以及沈家,余家的白。
如今证明许州郎三家没有私制五石散,更没有逼宫的证据都有了,只是那日究竟有没有谋反,就差郎叔的证据,以及魏将军和周丞相的认罪伏法,但是在平冤之际,就差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反冤的契机。
出了余家,月亮早已然不知何时悄悄挂上了星空,月色冷清的铺满了整条街道,两人并肩而行,悠闲的散步,往夜市走去。
许鹿竹抬眼,星空点点,围绕着月亮,距离中秋节还有一个月便到了,月亮今晚上就格外的圆。
往夜市而去的这条小道,有许多的百姓,豫王生辰,宫内宫外都热闹极了。
“最近是不是很累?要不你到庄上休息几天,和稚岚他们一起,剩下的事情一切都交给我便好了。”
许鹿竹摇头,忽而”砰砰砰“的声响响起,两人抬头,那烟花便照亮了整个天空,“竟然是豫王殿下的生辰,百晓阁的人不用参加嘛?”
“豫王殿下的生辰,宫内皇亲国戚的日子,与我们小老百姓是无关,再说了,老头子一人去就行了,要是一块去,被豫王暗算出事了,就没有人继承百晓阁阁主的位置。”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京墨,你又乱说话。”
秋风带着丝丝凉意,京墨腮帮子传来凉意,覆上她的手,给她传去一丝暖意,“穿得也不薄,怎么手上那么凉。”
“没事,脚不凉就行了。”
“欺负我不能检查你的脚,要不不逛夜市了,回去泡脚算了。”
“我不,我要看免费的烟火,我肚子也饿了,刚才那个馒头根本就不顶饿。”
夜市热闹极了,夜灯挂满了街道,灯笼上的字都是祝福的话语,写满了对豫王的祝福,对聿朝的祝福,烟花绽放一瞬间便消散,但一颗跟着一颗在夜空中连续绽放,如夜灯不停息,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
若不是京墨紧紧牵着自己的手,恐怕是要走散了。
许鹿竹停在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了小兔子的面具给自己戴上,朝着京墨望去,“好看嘛?可爱嘛?”
“好看。”老板胖胖的身躯双手配合的鼓掌了起来,抢先了一步,“夫人您气质那么好,戴上这小兔子,又增添了一丝可爱,公子真是好福气,有那么一位漂亮的夫人。”
许鹿竹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老板夸奖!”随后扔给他一个熊猫模样的面具,“你也戴上看看。”
他听话的戴上面具,老板又双手鼓掌叫好,“公子这面具和夫人的就是绝配,兔子和熊猫般配极了。”
旁边在试面具的客官听闻道“老板,刚才你说小兔子和狼才是最般配的。”
老板被拆穿,不好意思憨笑,“都般配,都般配,小兔子和人一样嘛,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是不一样的,你那只小兔子和狼般配,夫人这只小兔子和熊猫般配。”
客官也只是逗一逗他,从口袋中拿出银子递给老板,“这两个面具我都要了,剩下零钱不用找了。”
“谢谢这位公子,公子出手阔绰,以后必定是贵人,飞龙腾达。”
那人离开之时,还望了一眼京墨,无形之中带着挑衅,炫富的挑衅。
京墨置之不理,但也觉得这京城之中有些公子哥就是不正常,遂而从口袋中拿出银子也递给老板,“行了,两个都要了,老板你也不用找了。”声调有些大,只见那公子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去,知晓在热闹的夜市话语也入了那位公子的耳朵,京墨嘴角挂起笑意。
“谢谢公子,祝公子和夫人幸福美满,恩爱三生三世,将来子孙满堂。”
两人往前继续走去,许鹿竹戴上了面具,伸手点了点他的熊猫鼻子,“刚才你可以不用搭理他的,我们和他又不认识。”
“我墨小爷经不起挑衅,是那位公子无缘无故的挑衅我,我也不知为何?”
许鹿竹安慰道,“可能是嫉妒你长得比他帅气。”
“就喜欢听这种话,以后多说些。”
“只要你高兴,我就说,但前提是你相信就好。”许鹿竹带着面具又增添了一丝安全感,“我感觉戴着面具,胆子倒是大了一些,在街上逛街不那么害怕被有心人发现了。”她口中的有心人自然是豫王殿下。
“可能是因为我墨小爷陪在你身边吧!”京墨一手牵着她,另外一手拎着一路上买的稀奇玩意。
许鹿竹垂眸,就看到了他手掌被勒出了血红痕迹,“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她夺过京墨手中的东西,分担了一半,京墨带着她去了一家酒楼,这酒楼便是当初的万茶堂,已经是全新装修过了,那些打斗过的痕迹全都被抹平了。
为了弥补百姓,这酒楼的一切收入除去成本都用于百姓,有些活动比如茶叶比赛排行榜的活动等有利于百姓的活动依旧沿用。
此时一楼已经人满为患,小二带着两人进入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京墨点了两菜一汤正想点第三份菜时就被许鹿竹给阻止了,“我们刚才吃的小吃挺多了。”
“没事,若是吃不完,带回家给我那便宜老爹吃。”
许鹿竹幽幽看了他一眼,第二次了,缓缓而出,“那你挨他打有时候也是自找的。”
京墨未在点菜,小二前脚刚出,京墨往椅背后靠,手摩挲着茶杯,轻轻晃动,杯子里的茶水掀起涟漪,“十多二十年才见到自己亲爹,见了亲爹没有感受到父爱,还挨他训斥教训,这父爱,世间独一份。”
“他对你,曾几何时,一丝温柔都没有嘛?”
京墨秒回,“目前为止没有感受过一次。”
许鹿竹低头,抿紧了唇角,“若是追溯源头,那次小石镇探寻五石散,我就不应该跟着去,这样子我就不会受伤,你就骗不了我,或许你也不会进京。那时候你也就骗不了我了。”
“如果追溯源头,你没有受伤,我便又会自大一些,跟你商量,我在想你会不会跟着一起来,因为你心中还有着平冤的目标。”
“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句话嘛,准确来说,是你对我的承诺。”
京墨抬眼,手放下茶杯,身子即刻坐直。
“我询问过你,如果有一天,你的亲生父母来找你,你会不会来询问我的意见。”许鹿竹对上他的眼眸,话语没有责备他的意思,“那时候,你很笃定的回答我,你会,眼神里真诚无比,没有一丝的虚情假意。”
“这件事,是我京墨对你唯一的一次不诚实,辜负了对你的信任,从此余生,我京墨以此为耻,绝不负对你的任何承诺。”
语气轻柔,眼神真诚多了坚定。
“我没有怪你,早知认了亲,活得还不开心,我应该拦着你,不让你来的,京墨,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买一座宅子,属于我们的房子,属于我们自己的亲情,爱情。”
一句话,将京墨心中的墙塌陷,他很少哭,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后,受了何委屈,受了何责罚挨打,却始终未掉过一滴泪水,就算是皮肤红还是血液红,都不会是眼角红,但此时,他眼眶泛红,轻轻吸了吸鼻腔,手伸起触碰她柔软的脸庞,“那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给南栀留一间房间。”
京墨沉默了一会儿,抬眼,“许鹿竹,跟我在一起,委屈嘛?我没有功名在身,以后也不会去考取功名,我的未来,跟百晓阁命运是紧紧牵连的。其实,若是我不去桃幽县,你或许会认识更多比我更优秀的男子,你的选择权便多了些。”
“功名权力,不都是黄粱一梦,我不喜,百晓阁很温馨,里面的人我都喜欢,京墨,世间万千男子,比你好的自然多,可我只要你一个,只要你这一盏,足以将我照亮。”
“世间万千女子,我也只点亮你这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