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茶堂。
深夜,烛火倒映着一排排人影。
面带金黄色面具的男子看着黑衣人操练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明日的行动万无一失,紧皱的眉眼渐渐抚平。
他转过身,眼睛凌厉透着冰,让面前的男人低下了头。
随后他拿出手帕擦拭着手,完全未将眼前男子放在眼里,“枧安,这五石散的事情我倒先不追究,银两凑不够我也不追究了,但明日就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郎溪,许鹿竹还有京墨,明日我必须要见到她们的尸体,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王枧安双手抱拳,低下的头未抬起,“还请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男子轻拍王枧安的肩膀,“王家,就靠你了。”随后转身离去,王枧安这才抬起头,眼中逐渐狠戾,微眯双眼,望向站在身后的秋秋,“明日,你务必将州南栀给杀了,我要他们一同死在那室内。”
秋秋眼中寒意至极,平静得如一滩死水,领命道,“是,主子。”
“今晚上可以加大蛊虫的威力,让她好好享受一番。”
“是,主子。”
王枧安盯着她的眼睛,两秒之后,摆手让她离去,“行,便去办吧!”
今晚的夜色过得很快,许鹿竹就坐在院子里,一夜未眠,为明日的苦战摆弄着暗器,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
天空由暗沉转为深蓝,终于蒙蒙亮了,许鹿竹一大早便往大理寺赶去。
州南栀穿着大红色海棠刺花衣裳,腰间的鞭子,背上的剑,让许鹿竹晃神,抑制住上手取走这两件武器的冲动。
她展开笑颜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
州南栀唇角上扬,语气有些不自在的冷淡,“鹿竹,郎溪将军到了嘛?”
“在万茶堂二楼见面,我们先到,他随后便来。”许鹿竹说时,已然转身离开。
万茶堂前寂静一片,百姓路过此地只是好奇的看两眼,随后就加快脚步离去,生怕惹上些什么麻烦。
两人是从后门进入的,后院不像是尘封已久的院子,仔细一想,这并未荒废多久,还不至于有杂草丛生,地上的砖块仍然保持着干净整洁,两端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带着青枝青叶招手。
两人跟着往正厅走去,一楼的红木桌椅上茶杯摆放整齐,倒像是关店休息,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而进,微许灰尘在空中游荡,两人踩上阶梯便往二楼最里面包厢去。
门被推开,一切照常,室内空无一人。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桌上茶杯里没有水。
“郎溪将军何时到?”州南栀看了眼茶壶,里面有半壶水,又起身提起茶壶往窗户边走去,旁边桌面上摆放了一株花盆,随手就将那茶壶的水倒入花盆里面。
许鹿竹双手交握,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回了三个字,“快到了。”于是,两人静等着郎溪将军的到来。
万茶堂久不来人,许鹿竹却感觉到空气之间多了一丝紧迫感,周身异常安静,只有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微微侧过头,州南栀被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就像个活死人,无意间冲蚀着许鹿竹,让她心生一股寒意。
两人如今僵持了半个时辰,门外脚步声传来,然而下一秒窗户啪的被关上,惊到了许鹿竹,那窗户就在她面前关上了,州南栀则淡定的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许鹿竹看向门外,来者是一名中年男人,墨色衣裳衬他的俊朗外表,被岁月沉淀的那种出尘气质更吸引着两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孤傲,脸上戴着面具,黑色的面具上方形状似一条长蛇蜿蜒盘旋,衬着浓眉间流转一股神秘的气息。
但许鹿竹却察觉出一丝丝熟悉的感觉,带着陌生的熟悉感,一种故人相见,小声唤了句,“郎溪将军。”
他上前两步,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许鹿竹偏头望去,还未看到州南栀脸上的神情,一股急风而过,那背上的剑被她提在手中,带着股杀气就向郎溪将军袭去,许鹿竹忙扯下头上的发簪,对着州南栀按下那暗扣,一排排银针倏地往前射去,对面两人齐齐跃起,既躲过了那银针,又互相挡下了对方的招式。
“嘭”的一声袭去,门被破开,一群黑衣人破窗而入,欲想困住那郎溪将军,谁料,跟随着黑衣人而入的,是从窗户破开而入的一群身着普通粗布衣裳的男子。
窄小的房间容不下太多人,窗户被一破而开,万茶堂二楼一片狼藉。
声响吸引了匆匆路过的老百姓,皆停下脚步,找寻着安全位置观赏着这场打斗。
一刹那,寂静被忽略的万茶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不见往日那欣喜若狂的热闹,这股热闹的之下的暗流涌动被抬上了舞台,无数人纠缠在一块,鲜血划破天空,溅落四周,附近埋伏的人手随着声响冲入了进去。
靖王殿下的人手很快包围住了万茶堂,以免闲杂人等的进入。
银针很快用尽,许鹿竹捞起旁边的桌椅抵挡黑衣人的进攻。
京墨很快来到,将许鹿竹掩护在身后,环腰从窗户边出去,落至一楼庭院,才将她推给刘裴玄,旁边男子将一个医药箱递给许鹿竹,许鹿竹迅速接过,跟着刘裴玄往一个小屋子走去,她知道,那是刘裴玄探出的信息,关押着州南栀的地方,许鹿竹提着提前准备好的急救医药箱。
蜿蜒的小楼梯往地下而去,许鹿竹欲想加快脚步,楼梯两旁的灯光忽而暗下,紧着是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刘裴玄提着火把。
顺着声响望过去,是一团团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是蛊虫。
许鹿竹头皮发麻,提着药箱的手一紧,这些蛊虫就是致死百姓失心疯的原因。
证据,是证据。
药箱扔给刘裴玄,她从口袋拿出一包包裹着五水散的药粉,随着药粉撒下,那些蛊虫安静的躺在地上,没有了刚才那般的活力,然而没有太快结束,两人继续往前走去,黑色的蛊虫,形状比刚才那些五颜六色的蛊虫不知大了多少倍。
这些蛊虫,就是苏大人和欧阳大人身上的蛊虫,此时,都聚集在了一起。
刘裴玄晃动着左手的火把,朝前走去,那些蛊虫也在闪躲,但仍就有一些向两人袭去,许鹿竹往后退一步,有些蛊虫怕水,但此时却没有水源。
刘裴玄回头望去,“抓紧我的手臂。”
许鹿竹扯住他的胳膊,轻轻一跃,跃过那阶梯扶手,下到了更深处的阶梯。
这地下室的深度可想而知,许鹿竹脑海中却闪起一丝不好的念头。
这些蛊虫都为西疆人而操纵。
万茶堂背后之人是否为西疆人,亦或是京城贵族和西疆人一同开的这家店。
待落地平稳,刘裴玄才放开了搂紧许鹿竹的腰身。
更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耳畔响起,许鹿竹在听到第一声时便知晓了,这是蛇。
果不其然,一条粗壮无比的大蛇即刻围住了两人。
蛇信子不断吐出,猎物的味道让它逐渐兴奋,蛇身蛇尾包围着两人,拦住回去的路上。
外面。
不知有几个帮派的人手,王枧安手中的剑劈开了郎溪将军脸上的面具时,有一瞬间的晃神,随之便是怒火攻心。
余光瞥见好几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鱼龙混杂,王枧安握紧手中的剑,对着眼前人厮杀。
他这是上当了。
好一出戏法,他往后退去,欲想逃走,却被京墨拦下,王枧安望着指向自己脖颈的剑,停下了欲想挣扎的动作,望向旁边被打趴下的秋秋,而那些打斗的人中,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倒下了,救援却迟迟不来。
想来是这发生的事情传到了豫王殿下的耳中。
身上的血腥味沁入鼻子中,他收紧了剑,放弃了抵抗。
他输了,输了的下场便是一颗弃棋,那些个骷颅头刺青的黑衣人不正是豫王殿下派来的人手,赢则王家得道升天,输则和西疆勾结,对聿朝行不轨之心。
他知道,豫王殿下是放弃了自己,绝不会派人来救自己的。
稚岚拍了拍手,战局已然明了,看着被一个男子押着双手的秋秋,嘴角的血一直落在地上,她眨了眨眼,蹲了下来,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与刚才打斗的狠劲不同,这会子就像是天真活泼,纯真无邪的小女孩。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的鲜血,旁边的人一脸平静,对于这种情景更是见怪不怪了。
随后将她旁边的鞭子和剑拾起,甜美的声音唤了一声,“师父!接着!”抛给了京墨,他稳稳接住。
此时,万茶堂的大门开,靖王殿下手背在身后,仍旧带着那银色面具,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身后是一众身穿铠甲的将士,将此地给包围。
那些黑衣人脖颈上的刺青,全都是瓶身加上骷髅头的刺青。
“殿下,这些人身上的刺青,都是一样的,药瓶子中间刻画着骷颅头。”
赵景泽微微点头,视线转向王枧安,幕后黑手,很是明了。
京墨却和赵景泽对望一眼,眼中透露着的意思,两人都懂,刚才打斗时的人并不少,不少多少高手被偷偷撤走。
更何况这黑衣人明显是西疆的人,王枧安勾结西疆人证据确凿。
如此看来,金蝉脱壳这招,倒是用得炉火纯青,只留下一个替罪羔羊。
赵景泽递给京墨一个眼神,他顺着眼神向旁边的人询问,“有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刺青?”
侍卫回道没有。
赵景泽:“再查一次。”
那侍卫领命,再次带着人去检查。
过了一会儿,侍卫复命。
当没有两个字说出时,赵景泽和京墨明显的发现王枧安脸上如一滩死水,那是对于即将要见到阎王爷的神情,接受,不得不接受的神情。
被带走的那一刻,他回头望向万茶堂。
朗朗笑声在踏出门的一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