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堂。
流传于律朝的神秘机构,打听消息的行当。
重金难求,难以找寻。
许鹿竹还是偶然间听京墨提起过,桃幽县一个小小的地方,竟也有此地方。
从破败不堪的屋子里出来,许鹿竹跨过门槛时,差点因为踩到地上的青苔而滑倒在地。
她赶忙扶住了旁边被岁月侵蚀的木制栏杆,手上也由此沾满了木屑。
“呼”,许鹿竹重重吐出一口气,时隔两年,这是第二次来百晓堂。将手上木屑给拍掉,不知不觉,竟慢慢走到了街上。
刚才花重金买下的消息,仍然回荡在脑海。
湿热的眼眶,泪珠从眼角落下。她伸手挡住额前,阳光从指缝间溜了进来。
忽而肩膀被轻轻一拍,她平静的回过头。
一张面带笑容的脸,嘴角上扬带起深陷的梨涡,眉宇间挥洒着肆意张扬,在自己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乐观开心的模样。
“大早上去哪了?不见你人影,药堂我也去过了,找不到你。”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块手帕,整个人微微往前倾,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睛,“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刚才直视阳光,被刺了眼。”
说着,许鹿竹夺过他手中的手帕,轻轻捏着手帕一角,擦掉了眼角的泪痕。
“看太阳呀!”他顺势而望,条件反射的眯起了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里又继续说道,“早说吗?看我呀,不刺眼,又温暖,我不就是你的小太阳吗?”
这话放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会觉得孟浪,觉得这男生油腔滑调的,指定是花花公子,不靠谱。
但京墨说起来,许鹿竹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仰头望去,阳光下,他的发丝都在微微发光,视线缓缓下移,这张脸蛋竟还泛起微微红晕。
许鹿竹伸出食指,踮起脚尖,勾了勾他的下巴,“你说这话,怎么还害羞了呢?”
她歪着脑袋,柳眉弯弯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眼眸中忽升起一层朦胧水色,京墨犹如在欣赏着一幅水墨画,清新灵气,一阵微风拂过刘海,他此刻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环顾周围,又微微低下头去,“没有啊!”
许鹿竹舒展的眉宇有渐拢的趋势,“怎么忽而奇奇怪怪的。”
“对了,你吃过早餐了吗?”京墨摸了摸鼻尖,侧身与她并肩而行。
“没有。”
“那我们.....”
“不要,我要回家吃,我不要浪费银子。”许鹿竹打断他的话语。脚步不知不觉也加快了。
“是吗?幸好我早就煮好在家了。我还要去衙门处理些事情,就不和你回去了。”
许鹿竹转身,楞了一会儿,“保护好你自己。”
他挑眉回以笑容。
衙门。
一大早,在见到了木临严肃及冷漠的神情和回复,莫求走进来时,忍不住关心询问,“南栀乖徒儿,你们两又吵架了?”
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木临那张臭脸,虽然他平时很是高冷,和州南栀不相上下,但是生气与否,莫求还是能感受到的。
他这是作什么孽,收到了两个性子高冷的徒弟,一点都不幽默,还没有京墨好玩。
州南栀站起身,“没有吵。”
眼神真挚,语气干脆利落,没有吞吞吐吐。
但莫求才不信她的鬼话,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那两个西疆人的背景情况。”
州南栀接过,自己的这份资料上显示,两个西疆人是茶商,过来收购茶叶回去贩卖的。
她打开这份卷宗,看了一会儿,忽而惊讶道,“他们杀过人?”
“两个人之前是杀手,后来洗手不干了,转做了茶商。不知道这次被杀,是不是之前的仇家找上门了。”
“师父,我记得你说过,杀手一般都是一招毙命的,如果是把肝脏都给挖出来了,倒像是寻仇的。”
“确实,这一点,不就很像上一个案子吗?”莫求喝了一口茶,眉头就皱了起来,“南栀乖徒儿,你这是什么茶?怎么那么苦,和县令大人那的茶一样,苦死了。还没有酒好喝。”
“师父,这个茶叶就是县令大人昨天让人送给我的。”
莫求看着她,啧叹一声,“能力不长,怎么学喝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州南栀敷衍的附和道,“知道了,师父。”手上动作不停,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毕竟已经是到点换班了,州南栀想回去。
回到家里,天也黑了,如今过了夏季,傍晚很容易就黑了。
羽涅和爷爷正收拾着桌面准备吃晚餐。
州南栀喊了一声爷爷,他望了州南栀,继续手上的动作,“嗯,洗手准备吃饭了。”
冷战已经临近尾声。
羽涅将碗递给了她,还帮她盛了碗饭,“今天的案件停棘手的吧?”
州南栀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明天,应该是整个县都知道了。”连羽涅一个在家的人都听到风声了,更别说街上了,一传十十传百,再者,酒楼本就是人群聚集之地。
“羽涅,你是不是去过西疆?”
“去过,跟随父亲出去做生意。”
“所以,你身上的蛊,是在西疆中的?”
下蛊,是西疆人一种特有的手法,州南栀之前只是听说过,但还真的未有见过。
他摇头,“我不知晓自己何时中的蛊,只是记得第一次发作时,全身上下又痒又疼,极其的难熬,自杀的念头油然而生。”
“如今那么多年来,从未想过寻求治病的法子?”
“贫苦人家,哪里能重金求医。”
他看着州南栀,又出口提醒道,“实际上,我们朝人有少部分也是会下蛊的,虽说是西疆传过来,但这门如此特殊的技艺,自然会有人求学。”
这话他说得确实不错,官家对于两朝来往是鼓励的,对于经济方面起到不可小觑的帮助,所以在这几年间,两朝人往来密切,在一些民族文化交融中确实是融洽不少。
州爷爷从客厅里出来了,拿出了他自酿的酒,这酒于他而言,珍贵得很,来州南栀都不让碰。
所以一般都是过节时才会拿出来。
“爷爷,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喝起这酒来了。”
“今儿我高兴,想喝就喝,你管得着?”
州南栀舔了舔嘴唇,她确实是管不住,于是干脆低头吃饭。
但州爷爷拿了三个杯子出来,给两人也各自倒了一杯,“喝,你们也一起喝,不然没有人陪着喝酒,有时候还真的不得劲。”
州南栀捻着酒杯,眼神疑惑的看着羽涅,今天两人在家都干了什么?
最后硬是被逼着喝下了四杯酒。
“今天爷爷去街上逛街,回来时,就和平日里一样呀,就是跟我聊了一下在街上听到的那个杀人案。”羽涅边洗碗边说道。
州南栀也一头雾水,看眼睛一直看着他这双白白嫩嫩的手,一看就不是干过家务活的手。
倒像是陈缘那样似的,娇养的贵公子。
州家一派和谐,但许家却不尽然。
两人吃完回去后,许爷爷追着京墨满院子跑,整个院子是鸡飞狗跳,鸡粪满天飞。
而不论反抗不反抗,最后两人的结局都是跪祠堂。
本想着那天逃跑的事情,爷爷忽然**慈悲不计较了,如今看来,是玩起了秋后算账罢了。
京墨闻着身上衣裳的味道,“我靠,这鸡粪就是沾到我身上了,可真的臭。”
“那谁让你跑。”许鹿住扶了扶腰身,膝盖下垫着的是京墨的外衣。
“他拿一根那么粗的棍子,我不跑,以后都不用出去了。”京墨夸张的用手比划着。“不过,你爷爷的身体怎么就是那么好,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天天动粗,动怒,不是学医的吗?不知道怒伤肝吗?”
许鹿竹不搭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吐槽。
忽然,她转头,朝后喊了一声,“爷爷。”
京墨坐着的姿势立马调整好。
可是缓了一会,身后仍未出现什么声音。
许鹿竹这下子笑出了声,柔柔的说了一句,“和你开玩笑的了。”
京墨以跪姿倒地,“鹿竹啊,以后离南栀远一些。”
“爷爷。”许鹿竹又道。
又来!
但京墨还是起身乖乖跪好。
“鹿竹,随我来一下。”
还真的是爷爷。
许鹿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又整理了一下衣裳,看向京墨,两人使着眼色,偷摸划了几下手势。
“京墨,你继续跪着。”
京墨:........
祠堂又恢复寂静,堂前,烛火燃烧,这微弱的光一点都没有暖着整个房间,周围的空气无论何时,京墨总感觉是冷清的。
甚至有些瘆人。
他借势躺了下去。相对于地板的冷,他更害怕不舒服,膝盖已然跪红,双腿倒有些麻木了。
耳朵靠在地板上,由此,忽然滚落而来的石子便响彻了耳边,脑海。
他起身,捡起这块石子,石子在指尖间摩擦,窗外,不远处梧桐树上,一个白衣男子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一个暗示杀人的手势。
京墨不带犹豫,便跃出窗外,跟着那白衣男子而去,最后来到了老地方。
“下次能不能换个手势。”他嘴里吐槽着,手里边忍不住模仿了一下那个杀人的手势,“这个手势能表达什么呢?咱们不是买卖情报的机构吗?又不是什么杀手机构。”
“问阁主,是他设计的。”白衣男子平静的回答,过了一会,又道,“等少主什么时候做了阁主,可以考虑改一改。”
京墨翻了个白眼,开门见山,“查到了吗?”
白衣男子:“他是靖王殿下。”语气淡漠,只是一个冷漠的传话者。
京墨知道此人身份不简单,但没有想到如此的不简单。
“消息已经送到,少主是时候跟我们回京城了。”
“对呀,我是说回,但我没有说具体时间。”
想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白衣男子抱剑在胸前,“接下来我还要告知少主一个消息,或许不久,少主就该跟我们回京城了。”
京墨侧头,微微蹙眉。
“两年前,有人向我们百晓堂买下了十二年前的消息,少主可还记得?”
京墨点头,可是百晓堂其中的一条规矩便是不能透露也不能知晓买主或是卖主的信息。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买下了这个消息。
“今日,也有人在询问靖王殿下的下落?”
京墨捏紧了手,随后又松开。
靖王殿下出现在此,是偶然吗?
可如今这情况,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那少主,十二年前的事情,还查吗?已经耗费了很多人力了,这件事都已经石沉大海了,不如就此作罢。”
“查,继续查,直到查出线索,哪怕微小的线索。”
“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