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河边那里,刘叔今天铺鱼捞起了一具尸体。”
“尸体?竟然是尸体,这太不吉利了!”
“死人,竟然有死人,在哪,我去看看。”
这则消息很快传遍当归村,很快也传入了县里的衙门。
许鹿竹刚刚给一位病人针灸完,此时正在药柜前取药,称药。
“许大夫,你说你一个姑娘那么能干,也及笄两年了,还没有找婆家呀?”一个又圆又胖的老妇女将衣裳整理好,坐在桌子旁边等着许鹿竹捡药。
嘴一张一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眼睛始终笑眯眯的,“许大夫,你看我家狗娃如何?力气大,干活可快了,人又老实,如果你要是同意了,我明儿就上门提亲去。”
许鹿竹还未回答,一个身穿玄墨色衣裳的男子从窗户闪了进来,“张婶,你家狗娃哪里配得上我家许大夫,别瞎掺和,我家老爷爷不会同意的。”说话的男生眉眼带笑,一双桃花眼还俏皮的对张婶眨眼,嘴角勾着,语气张扬洒脱。
张婶脸上神情变化多端,此时紧皱双眉,“去你的,你该不会真是许家的童养夫吧!没有我家狗娃长得结实,许大夫,我看你还是重新考虑考虑!”
许鹿竹嘴角浅浅带笑,将药方递给她,“张婶,不考虑了,我和他都已经交换庚帖了,只是还没有时间办婚礼。”
男子又补上一句,“张婶,到时候请你和狗娃吃席。”
张婶接过药,颇有怀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吊儿郎当的男子,“难道真是大家说的童养夫?”她挠了挠额头,“不对,上次你家老爷子可不是那么说的。”
“张婶,那是我家老爷子吃醉了酒瞎说的。”男子斜靠在窗边,双手抱着胸。
送走了张婶,男子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眼前的女子,一袭简单的石榴裙,三千青丝随意由只玉兰凤钗盘起,画着简单的妆容,明眸皓齿似秋水般清澈,柳眉弯弯,自有一股清灵之气,“许大夫,要去验尸了,当归村的西河边,一具男尸。”
少女轻轻柔柔的声音回应,语调又带着些娇气,“没看见我在收拾验尸所需要的工具吗?”
“验尸耶,许鹿竹,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男子瞳孔微微放大,看到她如此的镇定。
县里久久未发生过命案,之前也都是债务、田宅之类的民事案件,但现在却是命案。
她抬眸,“怎么?你发烧了?”正要去探探他额前的温度。
男子摆摆手拒绝,切了一声,无声的叹气。“没劲。”他这不是想缓和缓和气氛嘛?
许鹿竹忽然回头,眼神颇有深意的询问,“县慰大人没有跟你说其他的信息嘛?”
男子摇头,双手枕在脑后,“我呢,就一个小铺快,他能跟我说什么?”
“这具尸体。”许鹿竹清了清嗓子,顿了一会,“有些不一样,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他嘴角惊讶,足以塞得下一个鸡蛋,小心翼翼的询问,“尸体不全。”他最害怕尸体不全或者腐烂膨大的情况。
“这次的命案很是严重,知县大人催促我们要尽快查明真相,南栀刚刚命人同我说了,知州大人催知县大人,提刑司催知州大人。”
“得了,又是这套说辞,案件都没有传达上去,上面的就开始催了,唉,知县大人总是拿我们当傻子。”
他走了过来,将她拉扯过一旁,“收拾好了吧,我帮你拿工具过去。”
女孩抬眼望向他,“所以你接了这单?”
他回头轻轻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都多久不接单了,哪里还有钱去吃喝嫖赌呀?总要赚些钱嘛。”他虽说是一个小铺快,但也是挂职的,很多时候他都不做事,一般都是县令大人额外出钱请他去,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竟能白吃这份俸禄。
她扯了扯嘴角,柔声询问,“那这次是多少钱呀?”
男子伸出手,右手张开,“五十六两银子。”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也难怪,不然已停业了一年,又怎会出山。
男子提着箱子,在门外等着她,女孩留下了一条子,便离开了。
去的路上,他一直询问尸体状况,许鹿竹也一直在给他做足了心理建设,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尸体真的不是很好。
不好?他冷哼了一声,强装镇定,能有多不好,“放心吧,我都是跟你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她轻轻摇头,若有所思,“南栀说得对,你就是不懂谦虚。”
尸体是被住在村尾的刘叔打捞而起的,现如今人还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呢喃个不停。
两人到了现场时,一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正半跪在刘叔前,试图稳定着他的情绪。
男子在许鹿竹耳边轻轻道了一句,便踮起脚尖,一身轻功飘飘然而去。
“县尉大人!”许鹿竹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鹿竹啊!这情况你都大概了解了吧!”
“方冷都跟我说了。”
方冷是县尉大人的手下,与州南栀一同共事。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顺着他的方向往后望去,尸体身上给盖上了一块白布。
“县尉大人,带回停尸房验尸吧!这儿人多,我想验尸也不太方便。”
“嗯,等南栀他们将现场给记录下来先。”他回头,又朝方冷说道,“将那些无关的百姓先驱散了去,又不是低价卖肉,这有什么好围观的。”
尸体被刘叔捞起来时竟是全身裸露的一名年轻男子,身上尽是伤口,有些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许鹿竹轻轻撩开那白布,男子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棍棒伤,针刺伤,火烧伤等,几乎是应有尽有,面纱下,许鹿竹深吸一口气,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这凶手该是多恨?
红色,紫色,黑色三种伤痕的颜色纵横交错。
此时河边聚集了不少人,妇女围成一团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捂着眼睛,嘴里面是咿咿呀呀的评论声。
这块河流是村中妇女常常聚集至一起洗衣服的地方,现如今有了那么一场八卦,他们自然是不舍得离开。
许鹿竹还是在方冷的开路下顺利挤进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中心圈。
另一方向,那身穿红色的侠女装扮,呈半跪似的女孩,头发随意盘成,头饰简单,只有一翡翠簪子,这是她成年时,自己所赠与她的生日礼物。
背上背着一把剑,腰间别了一根鞭子。
相比之下,自己头上的发饰却又多了很多,但是加起来还是不如她头上那只翡翠簪子。
“南栀。”她上前打了声招呼。
被称做南栀的女孩只是轻轻回了一个微笑,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求救信号,许鹿竹一眼便收到了。
刘叔拍了拍手掌,此时仍然在喋喋不休,“你说这,真的是见鬼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呀,去铺鱼,鱼到不见一只,倒是捞回了这东西,真的是倒霉呀。”
“我如今都六十多岁了,白发苍苍,让我见着这东西,老天爷是想让我晚上不得睡好觉呀!”
许鹿竹也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老爷爷的肩膀,“刘叔,不要怕,这也不是什么霉运。”
“又不是你捞起的,你自然是那么说,再说了,你常年与尸体为舞,自然比不得我们这些普通人。鹿竹啊,你说我,这什么办,今后,我怎么敢捕鱼。”
“我要是不捕鱼了,该如何生活,我孤家寡人一个,我膝下无人呀,本就没有人给我养老送终,这这这,今后可该如何是好?”
州南栀忍不住了,刚才安慰了那么久,竟是一点用都没有,眼下办案要紧,“刘叔,你可以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就是发现尸体的过程。”
“你这女娃娃,和你爷爷一样不近人情,我都被吓死了,你还要问这些?是你的尸体重要,还是我这个大活人重要。”
“刘叔,有些是你自己吓自己,你要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鬼神妖魔的,咱们尽快找出凶手,不让凶手逍遥法外这才是最要紧的。”州南栀脸上淡淡的神情,手扶着刘叔,想拉他起来。
刘叔一把甩开她的手,有些烦躁,“你这小娃娃,人不大,倒是挺大胆,这种东西你都不信,当心被找上麻烦,真是不知天高气厚。”
许鹿竹伸手过去扶他,“刘叔.....”
“刘叔,还请配合我们的调查。”州南栀出声打断,他都已经在这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刘叔被问得急了,连忙酿酿跄跄站了起来,州南栀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等刘叔站稳了,就被他又一次甩开了,“在河里,河里,都说了河里。”
刘叔声音稍微大了些,县尉大人扶了扶额头,拉过许鹿竹,“京墨那臭小子呢?刚才来了一分钟不到就离开了,这会儿还不过来,还想不想要钱了,莫不是又去赌钱了。”
许鹿竹正想开口,京墨轻轻落至县尉大人后方,声音宏亮,从容自若,“见过县尉大人。”
被吓得一哆嗦的县尉莫大人,回过头给了京墨一脚,“想吓死我呀!”
他侧身一闪,躲过了他的一脚,此时正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站至许鹿竹旁边。“我这就过去看看。”
“这里交给你和南栀,我和鹿竹将尸体带回去。”县尉大人发话,警告的眼神看着京墨。
正准备跟着县尉大人离开的许鹿竹被京墨拦了下来,“听说尸体比较.......,你小心些,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干这行了。”
被许鹿竹白了一眼,到底是谁怕啊?
人群渐渐被散开,还剩下几个胆子大的妇女,实在是赶不走,又不能动粗。
京墨走了过去,将串成项链的大蒜套进了刘叔的脖颈上,“刘叔,她不相信我可相信,这大蒜,驱除鬼神,遇见这事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州南栀静静的站着听他们两瞎掰,双手抱胸。
京墨继续道,“刘叔,没事的,晚上回去跑个姜水澡,再熏个艾草,艾草阳气重,能祛鬼,你家里不是有个大公鸡嘛?大公鸡能镇宅。如果这些东西没有,我拿给你。”
“京墨,这都是老一辈的东西,你竟然知道这些?”
“听别人说的,刘叔,不同的位置发现阴阳气也不同,你是在哪发现的这具尸体?”
“就在前面河流,因为今早上刚刚下过一场雨,鱼这时候就会出来,我就想趁着这时候出来,能铺捞到更多的大鱼,结果就捞出一具尸体。”
”现在想想都恶心,那白花花的肉,血都流干了,没了那东西,我差点看不出是男是女,要不是这具尸体没有女人家的胸,我还真的看不出,哎,不说了,那凶手下手可真是重。”
这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京墨就蹲下来,听他说完,终于,进入了正题。
“那片区域的河流流速缓慢,我就去哪,对,就前面那,几颗柳树旁边,有许多树木草之类的,鱼最喜欢这了,结果捞鱼时,那么重,我还以为能捞到一条大鱼呢?”
“刘叔,这是河,一般大鱼不多吧!”
“对呀,谁曾想,我就说呢,怎么心里面那时候有微许的不安呢。”
州南栀朝他微微一点头,就往上走去。
“这条河,是我们每天都要用的,这,影响了我们的生活怎么办?”
“就是就是,那凶手怎么就往这条河扔呢?”
旁边一大妈突然道,“我说呢?怎么越看越不对劲,这好像是县里那富商杨老板的大儿子?”
话毕,周围一片哗然。
州南栀反应过来,一个轻功降落于此,将人群给散开来了,遂命旁边一人去通知杨老板。
少年凑近了她,“州女侠,有没有什么消息分享呀,我们这次又一起办案了。”
她撇了一眼他,“顺着河流往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找到抛尸地点,这片河流的流速缓,周围居住的居民也多。”
他切了一声,顺着河流往上看去,他发现,越往上,河流的流速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