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闻……”看着乔闻步步逼近,东里玉心中一乱,背起双手向后退了半步。
他这一退,乔闻就停了下了下来,定定看着他。
幸亏走廊的环境昏暗,乔闻瞧不出东里玉的异样,东里玉也看不清乔闻眼底的失落。
乔闻并不傻,看见东里玉躲闪的动作后就想明白了这前后的因果。
原来……从出发到上船,他一直看不见东里玉,是因为东里玉不愿见他。
只是为什么呢?
因为昨夜乔二阳的那些话,所以恨屋及乌吗?
乔闻想不到更多的原因,很像同东里玉问清楚。
若真如此,他不会再打扰东里玉。
然而东里玉却不给他问清楚的机会,没等他开口就说:“乔闻,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只留给乔闻一个模糊的背影。
乔闻静静看着,忽然攥紧了双拳。
但乔闻不知道的是,东里玉并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能见他。
昨夜的灵虺未能伤东里玉半分,但事后的愧疚与恐惧却将东里玉完全淹没了。
东里玉几乎不敢想,若是他未曾心怀善念,折返救人,那如今的乔闻会如何。
不断臆想出来的画面与前世的记忆融合,竟成他心魔,令他心绪大乱,一时间竟压不住体内的魔心。
虽不至于让人察觉,却轻微地改变了他的瞳色,让原本深黑的瞳仁染上了一丝暗红。
红发不足为奇,红眸却是魔的标志。
在未能顺利带走乔闻之前,东里玉还不想提早暴露身份,因而一直避着旁人。却不想走廊突发变故,他竟这样与乔闻碰头。
虽有黑暗做掩护,但东里玉还是不想冒险。
前世,他并未试探过乔闻对魔的容忍度,东里玉心底也没有底。
乔闻见他时眼底的光,他自然看得见,但他也知道这多是因为他的外貌。至于是否入心,东里玉不想赌,也没必要赌。
总归,他是要把乔闻带走的。
现在,飞舟还没走远,不急。
东里玉想着,暂时按捺下心中的不舍,大步向前。
然而,没走几步,却觉手上一热,细长有力的指节擦过手心,接着,薄薄的手掌贴了上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东里玉一怔,指腹微微一蜷便碰到了乔闻的手背。
乔闻手背的肌肤并不柔软,反而有许多细小的伤疤,平日站远了看不清,摸上去就很明显,不知是否是修习时造成的,又因为乔闻手瘦,透过手背薄薄的肌肤,还能够轻易地摸到乔闻的手筋与掌骨。
这筋骨,很是不俗。若是乔闻灵根无损……
念头一起,东里玉突觉额间滚烫,似有什么东西想要突破额骨钻出来。
“唔……”
忽想起自己如今的状态,东里玉猛地抽回手,向前走了几步。然而,乔闻又“哒哒哒”几步追了上来,甚至还想超过他,拦住他的去路。
东里玉正想加快速度,却听身后的乔闻焦急道:“东里师兄,等等,我有话说!你别再躲了。”末了又添了句:“我会生气哦。”
东里玉心中一涩,害怕再躲让乔闻心生误会,于是停下脚步,取出一条红绫覆在了双眼之上。
“诶?”乔闻乔闻东里玉的动作,微微一怔,“东里师兄,你怎么……”
东里玉伸出手,探向乔闻。由于看不见,摸空好几次。
乔闻虽不明就里,却还是伸出手,接住了东里玉伸来的手。
刚一触碰,就被反手握住了。
乔闻试着抽了一下,竟然没把手扯出来。
“……”乔闻觉得面上有些热,好在光线昏暗,无人能看清他泛红的脸。
东里玉顺势解释:“乔闻,我病了。”
乔闻大惊:“什么病?”
东里玉:“红眼病。”
乔闻:“啊?”
没听过修士还得这种病啊?但东里玉说,乔闻就愿意信。
“严重吗,我能看看吗?”乔闻略抬起头,凑近东里玉。
感觉到乔闻靠近,东里玉呼吸加速,迅速掀起红绫一个角,防止乔闻自己动手。
乔闻攀着东里玉的肩膀,凑近瞧了瞧,片刻后惊道:“还真的很红耶!”
东里玉:“……”所以乔闻是一点没怀疑吗?
东里玉忽然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片刻后,乔闻听完东里玉不漏破绽的解释,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被灵虺的毒液溅到伤了眼睛,导致双眼猩红不敢见人啊。我还以为你是被我二叔气着了,所以恨屋及乌不愿理我了。”
东里玉哼笑了声:“乔二阳是个蠢的,我都不会和他计较,又怎么会因为他迁怒你。”
乔闻跟着笑起来,末了才想起家族荣誉,维护道:“别这么说,我二叔自小就活在我父亲的阴影之下,也不容易。”
乔家历经千年而不衰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族中代代都有天姿不凡的传人。乔闻父辈,这个人是乔闻的爹,如今的乔家族长,乔一尘。
乔二阳却是不服输的性子,旁人说他不如哥哥,他便偏要证明自己不比哥哥弱。于是离家出走,销声匿迹近四百年,直到在七曜仙山站稳脚跟,才重新与家中联络。
虽则心性偏狭,一心只想获得家族认可,却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不过乔闻不打算同东里玉说这些家私,于是转开了话题:“方才我听走廊嘭的一声响,可是你们追乔松时弄出的?”
东里玉闻言一愣,“我没没追乔松,听到动静才出来的。难道不是你或乔松弄出来的?”
乔闻摇头,“乔松也不应该。那动静是从走廊深处传来,乔松却是从甲板外面溜进来。难道……”
话未说完,两人迅速起身,转出拐角。
“主子,聊完啦?”秋谷立即凑上来,瞧见东里玉眼睛上的红绫也不惊讶,谁让是他准备的。
但他在瞧见东里玉与乔闻交握在一起的手时,却“嗷~”的声,意味不明。
乔闻正想解释,东里玉道:“我看不见,乔闻在给我指路。”
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抬手示意秋谷与夏丘跟上,随即在手中召出一团火焰,照亮了走廊。
“走吧。”
也不说换自己人来牵,就这样催着乔闻向前。
乔闻本就心猿意马,这会儿自然不会拒绝,且心中又想着别的事情,很快转移开注意力,循着记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秋谷有些懵,看向夏丘:“他俩干啥勒?一条红绫,也不至于影响主子视物吧?”
夏丘:“跟上就是。”
“好像就是这附近。”走了会儿,乔闻在一处拐角停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是船尾,只有正前方有一间客房。
东里玉闻言,上前一步,把手掌贴在了房门上,随后向乔闻摇了摇头,示意没人。
“那……进吗?”乔闻想起摇光剑主的话,有些犹豫。
东里玉本就无所谓,这会儿也由着乔闻做决定。
乔闻想了想,还是决定通知剑侍来查看。
正掏出传信符,却听房内传来“啊”地一声尖叫。
不是说……没人吗?
乔闻心脏一紧,下一瞬,已被东里玉拦腰抱起,飞掠退开。
两人移动瞬间,房门陡然从内炸开。
一团诡异恶心得像是巨型蚯蚓一般的物种缓缓从破碎的门内蠕动出来。
看见门外的三人,它兴奋起来,猛地长大了没有牙齿像是□□的大嘴。
乔闻只觉脑子嗡地一震,紧接着,强烈地呕吐感便翻涌上来。
“那是什么,好恶心!我头好痛!”秋谷惊声问。
乔闻靠在东里玉肩头,捂着嘴,忍者恶心道:“心魔,已然吞噬宿主肉身,实体化的心魔。”
“什么,心魔还会实体化!?”那不是一种情绪、一种人格吗?秋谷闻所未闻。
很显然,他对心魔的人设还停留在修士内在因执念而生的心猿或意马。
乔闻:“人体内的心魔是切实存在的,不良的情绪和深切的执念就是它的养分。□□的湮灭不一定让心魔消失,反倒可能让心魔摆脱形体的束缚。这类心魔会蛰伏起来,寻找新的宿主。你如今瞧见的,便是这种心魔!他吞噬了新的躯壳,已成为了真正的魔物。”
秋谷:“天啊,船上怎么会有这种秽物!”
乔闻:“……”
因为心域失守了。
“行了!”东里玉猛地出声,“快走,它要挤出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蚯蚓般地魔物完全摆脱束缚,层层叠叠的肉身如烂泥一般漫涌进了走廊,朝三人呼啸而来。
“啊啊啊,救命啊!”秋谷不过落后几步,就险些被心魔追上。好不容易逃脱虎口,却又因得意忘形,踢上了甲板,扑到在地。
黑泥当即兴奋地朝秋谷涌去。
“啊啊啊啊,我要鼠啦!”秋谷一时爬不起来,只能奋力往前爬,但这速度对魔物来说,和静止没有区别。
“秋谷!”乔闻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夏丘与东里玉同时出手,以灵力为绳,想将秋谷拉过来。
然而,不等触及秋谷,魔物已然到了。只见漆黑森然的大口滴着腥臭的口水向着秋谷袭去。
秋谷吓得脸色煞白,睁大的眼底映出魔物狰狞恶心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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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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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少年游·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