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东里玉睁开眼,望着墙面重叠的影子,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无可奈何。
他算不上柔情的人,但此刻,却被乔闻的柔软与强硬打得毫无回手之力。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许久后东里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此刻无奈的心情就像前世听及乔闻赞赏日月顶剑尊,他好像一个局外人般,只能看着乔闻走远,什么也不能改变。
“师兄有朝一日会和七曜仙山为敌吗?”乔闻回答他前,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想起前世的结局,东里玉恨不得现在就荡平七曜仙山,但平心而论:“如果七曜仙山不与你为敌,不伤你,不害你。我亦不会。”
乔闻松了口气,随即回答了东里玉上一个问题:“师兄,仙山正遭劫难。荧惑主死了,荧惑心域丢了火种,源源不断的心魔正从心域逃出来。日尊、镇山主,包括我二叔都在拼死抵御。”
东里玉:“?”
乔闻:“我若此时闹失踪,乔家……不,应该是我父亲定然会向七曜仙山发难。”
“那时,荧惑心域失守的事情就瞒不住,天下很可能大乱。”
“我不想因我造成这样的局面。”
“所以,在找回火种之前,我都不能走,我必须回去。”
乔闻说着,东里玉却慢慢转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说谁死了?”
“荧惑主啊。”乔闻蹙眉:“师兄不信我?”
“不……”
东里玉不是不相信乔闻,只是这一切和他前世的记忆有出入。
前世,这段时间可没发生乔闻说的这些事情。
但乔闻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莫非……
东里玉当即看向被丢在洞外的乔竹,瞬间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是个陷阱。
是七曜仙山诱出叛徒与敌对势力的陷阱。
“……”
乔闻听完东里玉的分析,整个人都懵了:“师兄的意思是,荧惑主没死?这次事件只是为了诈出像魏桥庄魏忠那样的叛徒?”
“没错。”东里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握着乔闻的手轻轻捏着。
他还以为,乔闻是为了那该死的婚约才不愿和他走。
还好不是,幸好不是。
乔闻的手在春夜里有些凉,东里玉便解了衣衫,放到自己的胸膛暖着。
乔闻无意识地捏捏软软,有些天真地问:“那现在诈出了魏桥庄,事情是不是就算结束了?”
东里玉略顿了顿,摇头,“一个魏桥庄,不值得七曜仙山使出这种手段。”
乔闻瞪大眼:“还有叛徒?”
东里玉不置可否:“老鼠没出洞前,不知道有几只。”
是不是为了对付叛徒,也不好说。但东里玉不想和乔闻说这些。
“哦,也是。”乔闻想着其中的弯弯绕绕,明白些许,不再问了。
山洞莫名安静下来,只余细微的摩挲声。
乔闻想着事情,双手无意识地抓握。
东里玉垂眸看向胸前,过了会儿问:“闻儿,师兄身材还行吗?”
乔闻一抖,随即回过神来,慢慢收回放在东里玉胸前的双手,满脸通红。
东里玉抬眼。乔闻的脸在夜色中只剩个朦胧的轮廓,那双眼睛却很亮,一眨一眨的,像是……心虚了。
东里玉无声轻笑,喉结在黑暗中轻轻滑动。
“师兄……”乔闻沉默会而后,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刚刚在想事情。”
东里玉嗯了声,含笑道:“没事,师兄给你摸。”
乔闻抿唇,心脏因为这句话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恰这时,东里玉伸出手,将他抱进了怀中。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二人的心跳声混在在一处,叫乔闻一时分不清是他在心动还是师兄在心动。
愣神间,东里玉低下头,轻轻吻上他发梢,虔诚而克制。
“乔闻,跟我走吧。”
*
“你说闻儿到底去哪儿呢?不会是出事儿了吧?”乔三才背着手,满面焦急,不断在水辰宫大殿来回踱步。
此时距离乔闻失踪,已过去七天,七星剑主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乔二阳看着自己这个不中用只知问怎么办的三弟,想着近来的事情,只觉心烦意乱,不由烦躁地按着额头,轻斥:“不要再转了!难道我知道那小畜生去哪儿了?”说完又想到自己儿子,语气慈爱了些:“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
“你叫闻儿什么?”乔三才不满地看向乔二阳。
乔二阳见三弟还敢跟自己叫板,不由冷哼了声,“难道不是?现在七曜仙山危机未解,他竟玩起失踪,像什么话?”
乔三才:“你也知他是失踪啊!万一他是出了什么事,你叫大哥大嫂如何看待你我!”
“大哥大嫂管过……”乔二阳一时火起,正欲发作,却见七星剑主之一的天枢剑主拎着一个人回来了。
“你先下去吧。”乔二阳挥了挥手。
乔三才低头退下,出门瞬间瞧见七星剑主手上昏迷的弟子有些熟悉,似是乔家子侄,不由微皱眉头,决定先去知会水云纱一声。
嘎吱——
殿门开启又合上。
乔二阳满含期望地迎上去,热络道:“天枢师弟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找到了火种?”
天枢剑主面无表情,将手中的人丢在地上,对乔二阳道:“认认吧,可是你们乔家人?”
“师弟这是何意?”乔二阳走近,看清那人的相貌后,不大高兴地看着天枢剑主:“是怀疑乔家还是怀疑我?”
天枢剑主抱剑不语,乔二阳陡然一怒:“这些日子我昼夜不歇,只为抵御魔物,你们七星剑在外逍遥自在,丢了我那好侄儿不说,竟然还敢疑我?”
他攥紧拳头,扬声:“我要去见尊上!”
天枢剑主:“这就是尊上的意思。”
乔二阳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天枢剑主:“怎么不可能?这人身上有魔物的气息,还与叛乱的魏桥庄魏忠有勾结。尊上让你赶紧查,看此事是否还牵涉北地魔界。”
乔二阳:“……”
神经!话说清楚要死吗?
乔二阳恢复镇定,命令仙使将乔竹带了下去。
仙使带人走后,乔二阳看向天枢,再次问:“这人身上可有火种或是火种的信息?”
天枢剑主摇头,“若有,我不早告诉你了?”
“唉……”被心魔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乔二阳跌坐到椅子上,掩面感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天枢剑主摸摸鼻子,见他满脸疲惫,也不好再戏弄他,干巴巴挤出了一句“辛苦”。
乔二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末了想起乔三才的担忧,复又追问:“与乔竹一道失踪的闻儿,还有东里的家那三个,是不是也找到了?”
“算是吧。不过……”天枢剑主在乔二阳期待的目光下,掏出一张传信符。
乔二阳接过,注入灵力。
乔闻轻快的声音从符纸中传出:“二叔,三叔,我走了,勿寻勿念。另外,请代我告知日尊,我不愿与剑尊结为道侣,当年你们替我定下的婚约,取消吧。”
取消吧。
取消吧。
取消吧取消吧取消吧……
如此轻飘飘的三个字,如此漫不经心的口吻,如此不负责任的态度……
“这个孽畜……”乔二阳骂着,忽觉心脏一抽,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高大的身体从椅子上滑下,结实地摔在了汉白玉地砖上。
这把一旁的天枢剑主吓了一跳。
只见他两步并作三步退开,并举手做出无辜状:“是你们宫主自己晕的,与我无关哈。”
忙着救人的刑堂弟子:“……”
您是半点没有扶一下的意思啊!
*
一日后,魏桥庄以东。
林慕月负手站在飞舟船头,看向匆忙赶回来的天枢剑主:“人给乔二阳送回去了?”
天枢剑主点了点头。
林慕月收回视线:“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天枢剑主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便直接说了自己的结论:“魏桥庄一事应与他无关。只是……被乔闻气晕了。”
林慕月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天枢剑主探头盯了会儿才发现林慕月是在忍笑。
“但咱们就这样放任乔闻在外吗?”
虽然看乔家人吃瘪大快人心,但天枢有些不放心。
林慕月知他心思,宽慰道:“放心,我已让摇光与玉衡去找了。乔闻应当是与东里家的三人在一起。东里家和你师尊一样,出名儿的护短,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事儿。”
“可……万一遇到不一般的情况呢?”
林慕月:“……你不能盼他点好吗?”
天枢:“弟子担心嘛。”
不知师弟怎就收了这么个憨憨徒弟,林慕月挥了挥手,转移话题:“去把船尾那只心魔提出来。
天枢一惊:“可是船上还有魔?”
林慕月摇头,缓声道:“是我得回去了。”
天枢剑主不大理解:“为何突然要回去?”
林慕月:“戏要做足,我若不倒,那些藏在暗中的人未必会对七曜仙山出手。”
“那船上的弟子们呢?”
林慕月:“继续带着他们玩。若有世家子要回家,就让他们家人来接。还有,做戏要做全,不要再吊儿郎当了,都和摇光好好学学。”
天枢听见批评,惭愧地低下头。
林慕月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片刻后,一道撕裂的空间出现在甲板之上。
“走了。”
天枢抱剑行礼。
林慕月卸去伪装,转身进入裂缝。行动间,白色仙袍上的赤色金乌随风摇曳,仿佛活化般振翅欲飞。
翌日,七曜仙山。
独挡荧惑心域的金色光轮逐渐暗淡,甚至出现裂纹。
仙山弟子们无不惶恐,纷纷猜测是日尊要撑不住了。
主峰山腰学堂,乔三才举着会面镜,对水云纱道:“看,我没骗你,日尊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少年游·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