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时,百珍阁内有黑影忽而窜了进去,轻巧探入后院,跪在厨屋门外。
柳彦京系着襜衣,袖子被挽在肘下,麻利的将一只化了半形的红狐开膛破肚,两指往内里一探,再出来时,一颗染着血的红色妖丹夹在指中。
其实他并没有对澜沧讲实话,他能在曜灵州立稳,还取决于在这世间,唯他可以完整的剖出妖丹来。
手边放着一只锦盒,其上刻有繁杂晦涩的符文,可以快速封住妖丹内灵力的流失。
他将妖丹轻轻搁置进去,随后反手盖上,冷声吩咐道:“送过去。”
“是,掌事。”门外有一人垂着头快步走了上来,双手捧起锦盒,缓缓退了出去。
柳彦京冷眼睨了案上的死狐,随后转过身,双手浸入清水之中,凉凉渗意让他清醒半分。
黑眸看着指上附着的血渍逐渐散开,再晕染成点点血花,最后融于透明,将其渲成淡淡粉色。
用搭在架子上的手巾净了手,这才抬眸看向屋外,隐约能看到一抹黑影跪伏在那里。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响起,最终停在院中,鞋面上用金线绣着边,鞋尖轻挑,勾起那人的下巴,迫使其抬头看他。
“怎么回事?”柳彦京面无表情,语调也异常平静,他微微低眸,瞧着下方微微打着颤的人。
那人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也不敢与他对视,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鼻尖,颤声道:“那天重伤我们兄弟的人也在那虎妖的巢穴中,我们被他们发现了,暗杀失败…”
“蠢货。”柳彦京放下脚,冷嗤一声。
有人搬来一把木椅放在他身后,他撩袍坐下,双臂环在胸前,瞥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继续道:“失败了不说,身后还跟了尾巴,若不是那位,只怕我们已经露了踪迹。”
“掌事,您的意思是?”蒙面人倏地抬起头,眼里有些许的惊讶。
柳彦京瞥了他一眼,轻轻叹口气,“就你这般,若不是他们有意留你一命,只怕你早已跟他们一样,葬送在虎妖巢穴了。”
“下去吧。”他不耐烦摆手将他喝退,随后微微仰起头,闭着眸假寐。
手里捏着一只赤色的长羽,指尖轻轻点着长羽的尖端。
在他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之时,便有万兽宗的弟子潜了进来,将这只赤羽丢在他案上,随即隐了出去。
这赤羽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血,他能嗅出来,这是守着虎妖巢穴的那只丹鹤。
他的人目前还未回来,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发现了。如果死了便死了,于他柳彦京来说,根本不缺人。
只是他比较好奇,坐山观虎斗这才是澜沧的风格,倘若被那只虎妖得知是自己派去的人,他们打起来,也是澜沧喜闻乐见的场面。
他却帮自己除掉了跟着来的那只尾巴,这是什么意思?要跟他合作吗?
“掌事,东西送去了。”脚步声停在他面前,半晌再没有动静。
柳彦京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问道:“所以呢?”
“苏大人说,请您过去。”那人弓着身,继续道:“有您想知道的东西。”
“他有病吧。”柳彦京复阖上眼帘,语气带着不满:“就不能直接让你传话来吗?再不济写封信很困难吗?或者他自己过来不行吗?”
他就非得多此一举,让他过去吗???
回来禀话的人弓着身,有些瑟瑟发抖,这话他应该怎么回?在线求助…
“下去吧,我待会过去。”柳彦京撇了撇嘴巴,抬手示意其退下。
“是,掌事。”
得了消息,原本还站立难安的人此刻腿脚麻溜的瞬间后撤退了出去。
主子阴晴不定,还是走为上策。
万兽宗内,妖兽颈间带着特殊的绳环,或趴或躺,或者互相嬉戏打闹,透着些憨态可掬来。
时聿白目光从它们身上扫过,不经意般环视过雕梁玉柱,宫阙楼阁,直到一抹黑影一闪而逝,他才收回目光。
“时小友,你在看什么?”澜沧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正半侧着身,目光直勾勾落了过来。
时聿白不动声色抬眸与其对视,平静应道:“在灵山时,听过师尊提起过万兽宗的事迹。”
“将灵兽的妖力融入灵力之中,匡扶世间正义,我只耳闻却未曾亲眼见过,”他勾唇浅笑,“如今一见,到跟想象中有些许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澜沧抬手做出请状,随后率先迈步在前方引着路。
时聿白跟在他身后,如实答道:“本以为妖兽难驯,如今见到却发现相处很是和谐。”
“哈哈哈!”澜沧忽而仰头大笑出声,摆了摆手,道:“都是偏见、偏见。”
“这些生了灵智的妖兽,若未有人予以引导,必然会为乱世间。”
澜沧停下步子,待聿白跟上,抬手搭上他的背,继续道:“我们此举,既可以保护它们,又可以借用它们的力量守护三界,一举两得。”
“你说呢?时小友。”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时聿白面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万兽宗的这个理念没有问题。”时聿白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一步,避开他的手,继续说道:“只是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拥有了,便想拥有更多。”
他停在殿门处,微微侧身,看向有些愣神的澜沧,轻笑道:“擎苍长老一心为了苍生正道,想必不会被这些无妄欲念迷了心神,作出不符身份之举吧。”
“……那是自然。”澜沧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好脸色,朝殿内走了进去,“时小友不必客气,入座吧。”
时聿白微微颔首,随后走至桌前,挥袍落座。
紧接着,便有弟子捧着玉盘走了进来,将上面的盖碗茶杯奉于桌上,随后缓缓退了下去。
“时小友,听说昨天你便来了曜灵州,我真是有失远迎,竟未亲自迎你。”澜沧抬手拿过茶杯,掀开茶盖,轻轻拂了拂面上的茶梗。
时聿白面色如常,回答道:“听说曜灵青荒山灵气浓郁,我惦念已久,便贸然去扰了一番,还望擎苍长老莫要怪罪才是。”
“原来如此。”澜沧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再不语。
外间兽鸣不绝,容止渊隐匿身息,扒在房顶上,尽力避着不被嗅觉灵敏的妖兽察觉到。
趁着再无人路过,他几个跃起窜到楼阁更深处,这里的房屋布局格外奇怪,明明外面艳阳高照,这里却是阴风蔽日,凉气渗得人只打颤。
他贴在墙根处,凑到一处屋舍前,轻轻推了推,门便被轻易推了开来。
“吱呀”一声。
容止渊绷紧了神经,等了半晌,发现无人问询,便探了头过去。
嚯!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中隐隐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藏着什么好东西?”容止渊眼里勾着坏,踮着脚挪入屋中,迅速关上了屋门。
“啪!”地一声,指尖燃起灵火,隐隐能看见屋中大概,他凭着光线朝更深处走去,不适感忽而涌上心头。
他咽了口唾沫,谨慎起来,最深处好像有一方巨大的黑影,他脚步放轻,缓缓走了过去。
待视线明了,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容止渊几乎瞬间呼吸停滞,整个人只觉头皮发麻!
那方黑影是一只极为怪异的生物,浑身金色的皮毛,头生鹿角,锋利程度能刺穿人的身体。
狮面更是让人不寒而栗,纵然它现在闭着眼睛,可仍然怕它会突然醒来,朝自己猛扑过来。
容止渊额间有汗低落: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里?
世间古兽隐匿于天地之间,三界之外,只一只便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前世他从未知晓过世间出现过什么古兽,倘若有一只被发现在三界之中,皆会引发一阵轰动来。
这只金犼应该不是纯种的古兽,或许是用犼的毛发、血液、或者是骨头,融合于其他灵兽之中的混沌之物。
即使只拥有一点古兽的力量,其蕴含的灵力皆可撼动山河。
这玩意儿…不能惹…
正窝在角落休憩的金犼耳朵微动,缓缓睁开白眸,四周皆一片黑,可在它眼中,却亮如白昼。
金犼绷直了前足,伸了个懒腰,随后站了起来,鼻尖轻耸,稍稍眯了眼睛,随后迈着步子朝前移动。
爪子轻拨,推开屋门,径直踏出屋外。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容止渊浑身几乎被汗水浸透,他脱力坠落在地,眼尾殷红更赤,不停喘着粗气。
这家伙感知力超群,为了不被他嗅到自己的气息,他不得不耗费大量灵力隐匿自己的气息。
“这个老东西,居然搞出了这么一个丑八怪来。”他低骂一声,支着臂站起身来。
先不说怎么培育出来,他到底从哪找到这种古兽的丁点迹象的?万兽宗宗主知道这个事吗?
得赶紧找到那个老家伙了,居然放任这么个野心勃勃的人在身边,也不怕哪天直接撅了他上位。
他刚踏出屋外,却猛然对上一双白瞳,一人一兽皆是一愣。
“额…你好啊。”容止渊勾唇扯出一抹笑来,趁着它还没反应过来,火速使出轻功跃上屋梁。
“吼!”
金犼重重喷出两股浊气,血口大张怒吼一声,紧跟着追了上去。
却在落在屋梁之时,它再次失去了这股生人的气息,气恼甩了甩头,猛然踏爪洞穿了脚下的石板。
灰尘散去,金犼不甘地环视了一圈,只得朝着前殿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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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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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