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聿白召回长剑,将其收入剑鞘之中,随后盘腿坐在容止渊身旁,手中捏着繁琐的手诀。
直至银光环绕其左右,他口中轻吟:“灵台如镜,心海无波,心念如丝,牵至魂霄…”
银色灵力如星海般乍碎,爆发出一道赤白的光芒,随着光芒渐消,时聿白眼眸闭合,身体瘫软在容止渊身边。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猩红。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刺激得他忍不住抬手掩住鼻子,试图隔绝那令人窒息的味道。
待到视线逐渐清晰,看清周围环境时,时聿白不禁蹙起眉头,低声自语:“苍梧秘境…”
他沿着破损的石墙缓缓踏入其中,越往里走越是令人心悸。
遍地躺着只零破碎的尸块,黑褐色的血液已经凝固附着在地面法阵的灵纹之上。
长剑应念而起,他抬手握住剑柄,斩断面前头颅上的发,悬在枝叉上的头颅径直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一些。
时聿白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却还是迈步朝着更深处走去。
周边血雾渐起,黑色的魔气在血雾中肆虐横行,时聿白紧握长剑,猛然挥下,随着一阵嘶吼魔气在剑芒之下彻底消散。
直至看到那抹浑身涌着血色魔气的人影,时聿白忍不住轻唤出声:“容止渊。”
薄薄血雾之中,他看到那人微微偏头,冲他看了过来。
二人目光对视,看到那抹含着复杂深意的黑眸,容止渊却是微微一愣。
心中嗜血的**逐渐被压下,手中长剑忽然坠落,掉在脚下的尸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将双手抬至眼下,醒目的红,刺痛了容止渊的眼。
他,都干了什么…
可随着血色魔气环伺他周身,等他再抬头,眼中却满是不屑的凉意。
只瞬间,容止渊便出现在时聿白面前,他唇角勾着一抹邪笑,“你来晚了,他们都死了。”
看着时聿白沉默不语的样子,他抬手捏起他的下颌,挑衅道:“他们跪在我脚下,祈求我的饶恕,可我一剑划断了他们的喉咙。”
他手中力道加重,迫使时聿白仰头看他,容止渊眼尾赤红,低头狠狠压了上去,触上那柔软的唇。
忽而吃痛,容止渊甩开捏着时聿白下颌的手,退后几步,怒道:“你咬我?”
时聿白唇上染着血,更添几分凄艳,他目光直视着容止渊,淡然出声:“容止渊,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痴话?”
容止渊擦去唇上的血渍,眸中沁着淡淡杀意,他后退着,一瞬不瞬的瞧着时聿白的脸,“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了。”
“……?”时聿白欣长的身子险些踉跄跌倒,眉宇间凝结着苍白沉郁之色。
“看我的时候,永远都是淡漠疏离的模样。”容止渊却当没看到,依旧沉浸在回忆之中,“怎么,我容止渊配不上你时聿白一个好脸色么?”
他忽然停下步子,凄然一笑:“他们要我死,我便先杀了他们。”
“可你也要我死。”
容止渊眼眶红了一圈,眼尾的殷红更显几分哀怜,明明眸中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深沉雾霭朦胧其中,如一片死水毫无生机。
他低低嗤笑一声,声音低沉宛若魔音:“那你,就先去死吧!”
先前掉落的长剑发出剧烈的震动,随着容止渊抬手,骤然腾空飞至他手中。
随着长剑刺入身体的沉闷声响起,容止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
时聿白勾唇惨然一笑,脸色苍白之极,嘴角涌出的血丝沿着下颌落在长剑之上,如同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原本清雅出尘的样貌此刻却宛若即将枯朽的木头,灵力在逐渐衰败消散。
时聿白忍着剧痛挪动着步子缓缓上前,双手逐渐拥住面前的人,面颊贴在容止渊的脖颈间。
“对不起。”
他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扫动间似乎带起凉风,时聿白闭上双眸,声音满是隐忍克制。
“醒来吧,阿止。”一阵寒意袭来,时聿白的身体逐渐化成飞尘散开,消失在容止渊面前。
心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容止渊手中的长剑赫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瘫跪在地上,喃喃道:“不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剧痛再次袭来,仿佛快要将他吞噬。容止渊仰头嘶吼一声:“为什么?”浓郁的血色魔气环涌而来,将他缓缓覆着其中。
意识逐渐回笼,他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平地之上。
他抬手覆在胸口处,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大脑头痛欲裂,有些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他撑着臂坐起身,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剧痛感再次袭来,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该死的!”他暗骂一声,“居然被拉入魇境之中了。”
若不是时聿白将他唤醒,或许他会迷失在嗜血的杀戮之中,彻底被魔化。
对了,时聿白呢?
他偏开头,却看到在他旁边侧身趴着的时聿白,忽然想起在魇境之中,他一剑刺入时聿白的身体…
容止渊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魇境只有灵体方可入内。
时聿白灵魄出体,进入了他的魇境之中,将他强行唤醒出来。
灵魄本就脆弱不堪,却又被他一剑洞穿心脉。
“时聿白?”容止渊低低唤道。
他将时聿白揽入怀中,抬手覆上他的脉搏,却只感受到微乎极微的波动。
怎么办?怎么办?
他强压下心中乱如丝麻的心绪,打横抱起时聿白,冲着洞外狂奔而去。
这里魔气环伺,跟苍梧秘境拥有着同样的封印和气息,想必有一条通道,是连接着苍梧秘境的入口。
是哪里呢?
他疾步狂奔,顺着浓郁的魔气逐渐往更高处的峰顶而去,直到在崖边停下。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深,黑雾弥漫其上。
容止渊垂眸看向怀中的时聿白,凄然一笑,“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他目光看向崖底,轻声笑道:“如果能活下来,往后我容止渊什么都依你;若是死了,我对你不起,来世必偿。”
“与你同赴死,九幽路上,也不算寂寞。”他勾唇笑着,眉眼是赴死的决意。
他猛然转身,朝后躺了下去,强劲的狂风在耳边虎啸,崖底的魔物嘶吼着想要将他们吞噬撕碎。
容止渊紧了紧手臂,将怀中的人紧紧拥在怀中。想不到,重活一世,就这么死了,还挺仓促的。
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传来,他们降落的速度忽然缓了下来。
容止渊睁开眸子,心中微喜,他嘴角上扬,“果然,天不亡我们。”
血色灵力将他们包裹其中,他借着结界之力抱着时聿白,稳稳落在地面上。
看着面前熟悉的洞府,他眸中笑意更甚,迈步踏了进去。
前世他筋脉寸断,却能安然无虞,却凭这洞府中剑灵的修复疗愈。
果然,洞府之中稳稳立着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剑鞘上刻着复杂的血色灵纹,赤珠被镶嵌于红玉剑柄之上,犹如一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血色魔气在剑身周围缓缓缭绕,如同薄雾轻纱,又似数条赤色灵蛇在舞动纠缠。
魔气的波动与剑身的红光交相辉映,使得整个剑身仿佛在呼吸一般,散发出迫人的诱惑。
容止渊将时聿白放至法阵之中,右手凝起血色灵力,狠狠划过左手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法阵的灵纹之上。
他半蹲在法阵中,将左手手掌压在灵纹之上,整个法阵忽然震动起来,手下的灵纹开始疯狂地汲取着容止渊的血液。
“呵…你是要将我吸干么?”
容止渊面色逐渐苍白,失血过多让他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渐渐支撑不住,缓缓倒在法阵之上。
随着法阵的震动平息,剑身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颤动,红光如潮水般涌向法阵中两人,将他们彻底包裹在其中。
苍梧秘境被封印所笼罩,日夜同色,皆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色。
容止渊抿了抿干涩的唇,逐渐清醒过来,时聿白还在昏睡,他走了过去,抬指覆上他的脉,感受到强劲有力的跳动后,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时聿白骨相极佳,面容清秀俊逸,唇若含朱,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构成完美的轮廓。
只不过,他平日里总是清冷淡然,与世隔绝一般,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容止渊的目光落在时聿白逐渐恢复血色的唇上,他忽然想起魇境之中那温热的触感,耳廓逐渐泛上一抹淡粉。
他双臂撑在时聿白肩侧,喉头微微滚动,强压下想要亲上去的冲动,猛然坐起身来。
也不知道这人对魇境之中的事情还记得多少。他被心魔控制,强吻了时聿白,若是其清醒过来,还不得给他捅成筛子…
眼前忽然浮现出,时聿白凝向他时,看似平静淡然的黑眸,眼底却蕴着深不可测的杀意。
“可怕。”容止渊甩了甩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挥开。
忽而,目光落在法阵中的长剑上。
他站起身走了过去,一把拔出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剑身之上萦绕着淡红色的灵力,靠近剑柄的地方刻着“赤华”二字。
“好久不见。”容止渊勾着唇,仿佛跟老友相聚一般,低声打着招呼。
赤华剑剑身微微颤动,红光乍现,仿佛在回应着他。
说来也是奇怪,握住剑柄的一刹那,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剑的灵力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剑意与他的心魂似乎引起了共鸣,仿佛这把剑本就属于他一般。
容止渊视线落在地上的残卷上,手中凝起一道血色灵力,挥了过去。
它已经没用了,与其留着成为隐患,倒不如消个干净才是。
灵火随即缠绕而上,瞬间将残卷吞噬。片刻之间,便将其烧得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未曾留下。
他收剑入鞘,别在腰间,思绪逐渐放远,想起前世将他逼至绝境的仙门百家,想起将他一箭穿心的时聿白。
他偏过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语气轻然,“时聿白,我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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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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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入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