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谁?宿敌??
……告辞。
长风霁彻底敛住笑,蹙着眉郑重其事道:“实则我不喜沐浴,身上还总长虱子,拿我炼丹什么的,定不可口。”
魔尊收回竹笛,转身吩咐老令尹:“送去闭关室。”
长风霁欲待求饶,一听闭关室,乖乖闭了嘴,那就是不用拖去炼丹的意思啦?
魔卒连人带蛋抬进闭关室,长风霁抱胸坐在轿椅上不肯下来,魔卒只好拎着他丢在草坑里。
一头扎在草坑里的胖霁探出头,顶着满头稻草咆哮:“我是人,不是鸡!”
刀剑近前,长风鸡:“咯。”
直到魔卒都离开,他才拍拍屁屁起身,四处观看。
听闻那日魔卫言及北书阁,乃魔尊常去之处所,连那些下属也会把自己这个极为重要的“物品”放置北书阁,伺音琴会不会也藏在那里呢?
眼下魔尊不会拿自己炼丹,倒是个寻找伺音琴的好机会。
做好盘算,他趁魔域黑夜暗中探索,终于寻到了北书阁的去路。
姓姬的护法动作倒是快,北书阁恢复一新,全然不似有烧毁之态。
长风霁在屋中搜寻一圈,却也未能发现任何可能藏有伺音琴的地方甚至是储物器一类的东西。
正中的主案上展着一幅烧毁的画卷,画卷中的人像烧没了脸,只留下一副槐白衣袍的身躯以及他手中捏着的一支竹笛。
这是那魔头的画像么?
不知为何,他总有些许熟识之感,他下意识伸过手,忽闻门外人声:“你在找什么?”
他迅急收手,卷袖掸掸案上书籍:“没什么,我就是看这里有点脏,打扫打扫。”
姬星澜诊步走近屋内:“你是折月宫派来的奸细。”
这话是肯定,不是疑问。
长风霁神诧异,却很快敛住:“我不是,你胡说!”
“为了取得尊主的信任,你讨巧卖乖,口腹蜜剑,”姬星澜近他身前,目光逼视,“别以为我不知晓。”
长风霁极力掩饰内心的怯弱:“你可有证据?”
“证据?”姬星澜一把捏住他目光闪躲的脸,神色狠厉,“我杀了你,就是证据!”
长风霁猛然跌退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欲待向师妹求救,姬星澜速疾临近,夺过他手中符纸:“你想用这符做什么?”
长风霁心下一惊,试图转圜:“这就是我画着玩的,不是什么符。”
姬星澜看了两眼手中的符纸,冷哼一声:“也好,我这就禀明尊主,戳穿你的真面目。”
见人转身,长风霁壮胆跟步上前拔过他手中剑抵至他脖颈:“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姬星澜止步,斜睨一眼脖子上的剑,随即两指夹刃一转,剑离凡人手,他翻身将人反压在案,而后接剑抵至案台:“你果然意图不轨。”
剑刃在皮肉上压出一道血痕,长风霁疼得蹙了一下眉,又掏出一道灵符击在姬星澜胸口,姬星澜反手扼住他手腕:“自找死路!”
姬星澜未及出手,一道青光抵至剑尖,将他弹开。
姬星澜翻身用剑撑地,半跪而下,抬头却见尊主站在不远处,瞧着此处的他二人。
长风霁迅疾抹过脖间血篡改灵符咒文,试图制造一场假象。
姬星澜收回目光,低头禀言:“尊主,此人私藏……”
“私藏对尊主的爱慕之意又不是我的错!”说出这句话时,长风霁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姬星澜抬眸:“尊主,是他……”
“是你怕我取代你的位置。”只要语速够快,就能打败说话慢的姬护法!
姬星澜闻之噎语。
直到一抹青光裹住凡人的嘴,姬星澜这才得以继续解释的机会,他低下头不敢正视魔尊,只继续道:“他私藏暗器,意图不轨。”
连诉状的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魔尊看向凡人,凡人摇头否认。
魔尊走近凡人,召出他身上灵符,灵符落入手中,却化成一朵圆润的槐花,与暗殿外盛放的槐花别无一致。
长风霁心中窃喜,好在他及时纂改了灵符,否则就要暴露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魔尊转脸面向姬星澜,姬星澜诧异所见:“尊主,方才我分明见他手中符纸……”
急功近利是大忌。
姬星澜垂眸,心中恼悔:“属下知错。”
魔尊冷声:“下去。”
姬星澜捏着手中那枚完好的灵符,瞥一眼狡猾的凡人,愤然离去。
长风霁扶案起身,本想逃过一劫,不曾想方才弹开姬星澜的那道青光忽然绞住自己脖颈命脉,控制青丝的魔尊一脸冷鸷地瞧着他:“意欲何为?”
“咳咳……”长风霁叫青丝绕得连喘息都难,更别提回答他的话。
挣扎间,脖间青丝却忽然松开,长风霁吸入一口气探手覆在脖颈处,青丝在他脖颈和手指间游走,好似在抚摸他的伤口,脖间一股清凉,伤口处的疼痛也减缓些许。
长风霁看向魔尊,却见他也有几分不解,似乎不是主动控制青丝如此,而此刻他腰间的竹笛微微震动,仿若感知到什么。
这青丝是法器的器灵么?
长风霁缓缓放下手,示向魔尊腰间,试探着命令一句:“回去。”
青丝果真遵从他的命令顺着他的肩膀一路游走至他指尖,而后不舍似得停歇片刻,才窜回魔尊腰间竹笛内。
魔尊:“……”
长风霁:“……”
长风霁眨了一下眼,无辜地看向魔尊:“神、神奇。”
……砰!
老令尹刚走近书阁门前,屋中便飞出一物落在他身上,低眸一看,正是他要寻的小东西。
抬脸瞧见老令尹,长风霁一把圈住他脖颈委屈巴巴:“老头头,他欺负我呜呜呜~”
老令尹哭笑不得地抬手拍拍身上人:“乖乖,你先下来。”
长风霁委屈哼声:“我不下。”
换谁抱着一个魔不放,怕也是没有好下场,可老令尹却耐心十足:“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长风霁抬起头来在他身上左瞧右瞧:“在哪里?”
老令尹:“快下来,我带你去膳房。”
待人去了膳厅,胖霁添油加醋地将方才“遭遇”说给老令尹听。
老令尹听完后陷入沉思。
“肯定是你们尊主肖想我的——”话至一半,他收住口,“他外表正经,内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思。”
老令尹嗔斥:“休得胡说。”
“那你说是什么?”长风霁满嘴糕泥地哼声,“我才与你们家尊主见过几面,更没机会触碰他的本命法器,你说那法器怎么就突然讨好于我?”
老令尹摸摸胡子左右也说不出什么缘由来。
胖霁举着香软糯糯的枣泥糕试想道:“又或者,我是你们尊主的故交?”
老令尹急问:“小公子多大?”
“十四。”长风糯糯霁咬下一口软糕,“你们家尊主呢?”
老令尹:“一百一十四。”
“……”小风霁,“我都可以叫他爷爷了。”
老令尹继续追问:“小公子可曾出过折月宫?”
长风霁摇头:“听师父说我出生于折月宫山脚下,出生没多久便被师父捡回去,至此十四年未曾出过折月宫,所以不可能遇见你们尊主哒。”
老令尹:“这就奇了……”
长风霁自顾自地吃着:“或许我上辈子与他相识呢。”
老令尹却道:“这法器没长眼,还能认出上辈子的你么,况且上辈子的容貌也未必传承。”
“那就是你们尊主想要金屋藏娇,”他抬头反问老令尹,“你不觉得你们尊主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吗?”
老令尹瞧着他:“小东西,你就不怕吗?”
长风霁睁着大眼睛问他:“怕什么?”
老令尹瞧他目无惧意,赞允道:“小东西倒有几分胆识。”
小胖霁一心只有吃:“我不吃淡食,我爱吃甜食。”
老令尹:“……”
除了人傻,其他都挺好。
老令尹细审他一番,最终上前道:“小东西,要请你帮个忙,你可愿?”
长风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老令尹:“只要你肯帮,要多少好吃的都有。”
长风霁看着一桌子的糕点,有些心动:“你先说说。”
老令尹辟出一面净案,从腰间佩帏中取出一副画,于案上展开。
这不正是北书阁里那幅画么?不过,好像又不太一样,这幅画中的人没有拿竹笛。
长风霁边啃手中包谷边问:“这是谁呀?”
老令尹瞧他一眼:“尊主的宿敌。”
唔,原来当真有宿敌。
长风霁:“那他死啦?”
老令尹不答可否:“或许吧。”
长风霁直明主题:“你要我帮什么?”
老令尹挥袖幻出一枚香碟于案上:“共梦。”
长风霁曲指挠挠脸:“共梦?”
老令尹解释:“一种古老的术法,说来话长,你要做的就是探入尊主内心最深处梦境,窥探这梦中人模样。”
长风霁瞧向香炉,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初入魔域,便有一名老婆婆用炉子制造幻境让他看这样那样的景象。
他摇摇头:“你这炉子不正经。”
老令尹约莫知晓他心中所想,笑说道:“我这炉子并非花婆的炉子,是正经炉子,没有那些许奇奇怪怪的东西。”
长风霁将信将疑地看他:“当真?”
老令尹点头:“当真。”
长风霁伸手戳戳炉子:“我可以问一问这么做的缘由吗?”
老令尹并不掩饰:“尊主受心魔阻碍,修为虽至大乘却一直未能飞升,或许寻到此人,便能解除他的心魔。”
长风霁有些不明白:“你们那位姓姬的护法能耐不是挺大的么,为何不去找他?”
老令尹应道:“你身自折月宫,这许多阻碍与你是不受限的。”
“话虽如此,”长风霁看看手中啃得所剩无几的包谷,如同看着自己,“可我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培元期的凡人。”
“孩子,凡缘一事,讲究的是一个‘缘’字,”老令尹转头看向窗外的花树,“说来,这魔域的槐花树,很多年没开过花了。”
又开始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长风霁扔下手中包谷残骸,去捡其余甜点,不在意地点点头,示意他说。
老令尹:“很多年前,世间只有人、仙、神三域,分别由三兄妹所掌管,大哥主权欲,掌神域;二哥……”
“二哥主光明,掌仙域;三妹主生死,掌人域。”长风霁接话道。
老令尹回头看他:“孩子,你知道?!”
长风霁瞧他一眼:“小时候,师父也常和我说,我都听腻了。”
老令尹有些激动地上前:“你师父还和你说了什么?”
长风霁想了一想:“后来嘛,天地之间衍生出冥域、妖域、魔域,天道为了平衡,创造了不拘万物所控制的三司去镇压,可谁知道光明神主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想独揽大权,所以纵恿妖魔横行,最后三司以命相抵,光明神主陨落,划界六域各守一方,妖、魔、冥三域才得以安顺至此三千年。”
老令尹怔忪良久:“你师父……是这么和你说的?”
“唔……”长风霁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莫非还有旁的说法吗?”
说完,一头栽在案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