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从未有一刻的心情如此。
如此刻一般想杀一个凡人!
凡人昏死过去,魔尊翻身抬手蓄力,掌力打出的一刻,一道银光护住凡人,力道全都反弹在自己身上,虽于凡人致命一击,于他不过一成魔力,却也吃痛,回头只见银光化成一竖字现在眼前:『不可弑主』
魔尊……想死。
他起身理正衣襟,幻梦境召老令尹,连带着凡人一起。
老令尹古籍还没放好,又收到诏令回到梦境,累得喘了一息,看到地上躺着的凡人,又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魔尊,老令尹不知所起:“您这是……”
魔尊瞥一眼凡人:“杀了。”
老令尹:“?”
魔尊咬牙,几近命令:“杀了他!”
老令尹心有忌惮,却忍不住道:“方便问一问,您为何……”
“没有为什么!”魔尊的耐心已至极致,“本尊要你杀了他!”
老令尹脊背一颤,看着地上四仰八叉的小公子,实在于心不忍,可眼下尊主的命令又不得不从,要不假装打个半死先糊弄过去?
他偷觑一眼魔尊,魔尊正在气头上,好像并未在意到他的小心思,老令尹做好打算,抬手一掌打向凡人胸口,力不及凡人心脉,却被另一道力给挡开了。
老令尹抬头看向魔尊,魔尊一手攥拳,脸色极沉。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老令尹又回头,蓄了更浓的一道掌力击向凡人,掌力再次被击挡,而击挡的不是别人,正是魔尊本人。
老令尹收回手,实在没辙:“尊主,您到底是要我杀他,还是不杀他?”
魔尊松开不自控抵挡老令尹攻击的那只手,陷入魔生怀疑。
老令尹睹见他手心闪现的银字,神色一怔:“尊主,您……”
他震惊了半晌,最后语气归于平静:“您有些……过于无聊了。”
魔尊:“…………”
魔尊歪头看他,很难不起杀意。
老令尹拢起袖子低下头:“老臣失言,您宽恕。”
魔尊渐渐平息下来,问他:“如何解。”
老令尹反应了一会儿才道:“这种契纹默认您是……灵宠,所以会以凡人的意志为先。”
说到“灵宠”二字时,老令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后又看向地上的凡人:“若要解除契约,得要他自己主动通晓结契的方法,自己解开,当然……”
他又看向魔尊:“您这种级别的……‘灵宠’,要他达到您这个等级才有可能解开。”
魔尊的沉默,是今晚的梦境。
老令尹轻咳一声,又道:“当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魔尊:“说。”
老令尹:“凡人心甘情愿为您自戕。”
老令尹的话回荡在脑子里,魔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梦境,凡人安然无恙地睡过了一夜,睡醒了看见魔尊睁着眼睛看着早已熄灭的篝火,与一旁了无生气的石头一样。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并未发现任何伤痕,难道是又做梦了?
只有石头魔尊知晓,他该死的“灵宠”身份见不得“主人”受伤,主动愈合了他的伤口。
魔尊想死,特别想死。
长风霁看着笼子里的野猫,不知死活地又跑去问魔尊:“你想出来结契的办法了没有?”
魔尊的脾气不是很好,甚至很不好,他隔空一掌碎了灵宠的笼子,起身走人。
碎笼断铁戳伤灵宠,野猫浑身发颤,头一次感知魔尊的杀伤力,它乳白的毛色染上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长风霁没去急着追魔头,抱起受伤的野猫检查它的伤口,自顾抱怨:“不会就不会嘛,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他小心拔出野猫身上的断铁,没有治愈伤口的药,他只得咬破自己的手指覆上它伤口处度自己微不足道的灵力。
魔尊若因他伤了人或小动物,老天得要扣他气运了,况且讨好这小东西,没准不用结契也能驯服它乖乖听话。
长风霁正这样想着,手中以怨报德的灵宠一口咬住他手腕,发出唔唔叫声,好像不屑他的好意。
长风霁低头看向手中孽畜,现在扔了还来得及吗?
在与魔头断了交流后,行路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许多,中间露宿郊外,借住民宿,其中为了方便,长风霁还买了个背篓用以放置灵宠,几日后,终于抵达皇城。
国师府门前有两名守卫,长风霁站在门前阶梯下,指着自己的脸问:“还认识我吗?”
两名侍卫有些熟悉,却一时半刻也想不起,纷纷摇头。
长风霁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要见你们府内的一位客人,麻烦二位通传一声。”
侍卫们看他一眼,问:“见什么人?”
长风霁:“折月宫之人。”
后来,魔尊知晓,在这六域之中,冒充什么门派的都有,唯独无人敢冒充折月宫,能报出这个名讳,只有一种可能,与之牵连甚广、却并非折月宫内门人,可这样的人,没有。
因为无人了解折月宫的门规,无人知晓折月宫的来处,无人见过折月宫的弟子。
当守卫领着他们走入国师府,迎面而来的女子锁骨间显现出一枚耀眼而银亮的宫徽时,就意味着这独一无二的身份无人能抵,世间也无人能临摹出这一道印记。
那“愚蠢凡人”的呢?
“公子,您的骡子。”
陌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魔尊回过神来,只见府上家仆模样穿着的男人伸过手来要牵他手中缰绳。
魔尊让了半步避开了他,无他,只因先前教训有二,事不过三。
无奈的家仆向另一位客人投去求助的目光,长风霁应着家仆的期许走近魔尊,虽不情愿,但还是开了口,小声问道:“你要怎么样嘛,都见到我师妹了,还不放心?”
段汀芷站在台廊上也不急,等着他们处理眼前事。
魔尊不想在人域大开杀戒,松了手里的缰绳,家仆接过绳缰牵着骡子往马院去,长风霁松了一口气:“我安排你去休息一会儿。”
他同段汀芷示意后,就领着情绪不稳定的魔头往客房去。
情绪不稳定的魔头这会儿情绪还算稳定,毕竟想了几日,是他自己鲁莽在先,凡人愚蠢在后,加之一路上凡人没再惹事,既定的事实一时也无法改变,与其一个魔生闷气,不如让凡人跟着一起受罪。
领着魔头进了自己先前住的客房,凡人解释:“因为我和师妹受的是最高待客之礼,所以房间也是最舒坦的,就委屈你住在我的住处,我另行他处,你看可以吗?”
魔尊没回答,他又补充:“自然,你若愿意,我也可以陪着你。”
魔头怎么会愿意呢。
魔头:“好。”
长风霁:“……”
魔头最近不知闹什么脾气,说来也怪,冷着一张脸,却异常粘乎。
这个想法一出现,长风霁浑身抖了一抖,不过是魔头眼中疗药罢了,期待什么呀!
他卸下背篓,去安顿野猫。
得知他归来,国师当即安排了晚宴,他又多嘴问了一句,本以为不爱热闹的魔头不会参与,谁知他竟又意外地答了一个“好”字。
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帼子。
为免骚动,段汀芷并未告知国师关于魔头一事。
不知情的国师殷切地同来客敬酒,能与折月宫交好,自是非凡之人,然而“来客”却并不迎酒,只端起酒盏自顾喝着。
中年的国师举着杯盏略显尴尬,长风霁端酒替魔头迎上:“他不太懂人域的礼节,您见谅。”
国师又瞧了一眼他身旁人,应和着点了两下头,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长风霁又倒了一小盏酒,借与段汀芷碰杯间传音:「他修为甚高,不会听到我们的秘音吧?」
「不会。」段汀芷应声直奔主题,「有伺音琴的下落了吗?」
长风霁:「毫无进展,从未听他提起。」
酒盏收回,他拿起筷子抵在案上继续传问:「你看他这一身皮囊,像假的吗?」
段汀芷瞥了一眼:「酒里有还阳散,皮囊为假,会叫他显形,让我瞧出本真面貌。」
长风霁:「他显形了吗?」
段汀芷默了一瞬:「没有。」
长风霁夹了一口菜,又问:「先前你不是给我看了很多画像吗,有像他的吗?」
段汀芷仍是回道:「没有。」
长风霁捏起下颌:「难道我认错了人?」
段汀芷:「探魂符起效了吗?」
长风霁回想了一下,当时灵符都被他用来传音了,唯一一个起效的,在姬星澜的掌力下化为灰烬了。
段汀芷见他没回话,没再追问,只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长风霁:「什么办法?」
段汀芷:「我们从亡者和疯者身上发现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出事前都饮用了一种酒,叫灼心醉,如果我们制造一个让他容易得手的机会,就有可能让他露出马脚。」
长风霁看向眼下杯盏,预感事情不妙。
段汀芷:「没错,你喝的正是此酒。」
长风霁:「…………」
「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段汀芷:「放心,我也喝了。」
「我不放心。」长风霁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不靠谱的师妹,发出灵魂质问,「师父为什么要收你进山门?」
段汀芷安稳喝下一口灼心醉:「我说过很多遍啊,保护你。」
「……放屁!」他手中筷子几近折断,「你要我死!」
段汀芷端着酒盏敬了他一杯,半眨眼露出一个笑:「不会的,师兄。」
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师兄破罐子破摔,端起满满一杯酒汩汩往嗓子里倒,死就死罢,下辈子投胎再也不要遇见破师妹!
几杯酒下肚,他就醉得七荤八素,段汀芷扶着人回房时,他还嚷嚷着没醉。
眼看魔尊安好无恙,段汀芷也未做多问,示了礼离开。
屋门合上,魔尊寻了一处软榻坐下,人方坐下,一个影子扑到他面前,凡人伸手捏住他的脸,捏过耳朵捏鼻子,捏完鼻子捏嘴巴,上下捏了个遍。
魔尊抓住他手腕正要制止,只听凡人咕哝出声:“我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不像假的。”
话音未落,人就倒在他怀里。
魔尊不及推开人,一双手臂圈住他的腰,凡人软软地唤了一声:“师兄。”
“我想……回家。”
魔尊拧起凡人肩领,眼前浮现一排银字:『主人心情很糟糕,需安慰。』
……灵纹是谁造的?
灵纹似乎能感知他的不满,又现出一排字:『凡人初次与高等灵宠结契,处于新手保护期。』
魔尊:“………………”
长风霁更新一条朋友圈:同门相残怎么办?@折月宫官方平台
折月宫官方平台:残回去……咳咳,请您联系工作人员提供相关证据,我们会尽快为您解决[菜狗]
批皮官方人员段汀芷:[捂脸偷看]
老令尹@折月宫官方平台:[加油][彩虹屁]
姬星澜小号:[吃瓜]
陷入魔生怀疑的魔尊:系统……穿越来的?穿越的时候是把系统带着,任务者扔了是么?劳资不是任务者,莫挨劳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