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师弟想我死了 第3章 观音奏乐2

“住手！”

忽然，一阵翠绿清风横空而过，声如青竹，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那攻击。沈月白诧异，转眼去看，原来有位少侠站在身后的瓦屋顶，不知何时就已经观察着他们。

只是这少侠满身泥巴，脸上不知哪的血还没干，发束散乱，俨然一副鏖战许久的模样。

刚想道谢，沈月白却心中一冷：这不对，我与唐夜烛都未察觉，说明此人功夫了得，善于隐藏气息。为何久久不表明身份？

果不其然，唐夜烛神色不快，杀意横生的模样看得沈月白又想哆嗦：“你什么意思？”

这众生叩首，妖魔乱奏，祈愿声经久不绝的痴迷月夜下，竟只有他们三人对峙而立，局面紧张如拉满的弓弦，不住颤抖。方才唐夜烛分明已经出剑，眼下观音却毫发未损，原因很清楚了，正是这突然现身的神秘人不仅救下沈月白，还要为观音挡剑。

“在下楚怀钰，”只见他轻功落地却有些笨重，显然是受了伤，君子风范十足地行礼，“出手失礼，还请勿怪……只是这观音，断不可伤。”

“理由。”唐夜烛长剑未收，俨然随时都会进攻的态度。

观音们拨弦吹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沈月白皱眉：“确实，这妖魔怎会如此有恃无恐，好像断然确定我们没法伤了它。”

“仁兄明鉴。”楚怀钰说道，“我看二位已经发现这里的村民魂魄不在，但不像附体夺舍之类邪术，相反……二位可能有所不知，这梨花畔正中，也就是此处。本就摆放着几座高低起伏的观音像，死物苏醒，此乃大忌。”

“你怎么如此熟悉？”沈月白下意识的猜疑让唐夜烛望他一眼。

糟糕，沈月白本人这时候是不是会先道谢啊！

楚怀钰道歉很快：“对不住，因为此事蹊跷，怀钰疑心有人从中作诡。在下正是梨花畔石火堂子弟，不过前几日离村办事，回来竟已经这副模样。我在这里潜伏调查，发觉这观音大概也不是魔力真正所在，相反，此前伤了它半分，座下竟有儿童当即出血而死……”

两人面色一凛，这观音，竟是吸人魂魄汇聚而成的肉佛。究竟何人又出于什么目的，竟然要把如此邪术放置在无辜的村落里。无论如何，沈月白前身的确是饱读书卷的，此时此刻他脑中想到自然而然的推理：“所以，它们其实就是村民现在汇聚而成的魂，真要动剑，伤的实则是人。”

阴狠……实在阴狠。

“这样看来，石火堂一散修门派，也能人辈出，佩服。”唐夜烛悠然抱臂，望向观音，“催化执念，吸食祈愿，最后骗人走火入魔，用整座村子炼蛊。这种做法在古书中有记，在这里作为魂魄载体的活观音，其实也不过是培养阶段的花，等到气力凝聚，将整座村子吸食结束后……就会一举衰败再结出果实，化作血丹。吞而食之，是邪魔外道提高修为的捷径。”

下一秒，乐声停止，所有叩首的村民竟然动作凝滞，齐刷刷地扭头望向他们。乍一看，无数黑漆漆的眼球宛如蜘蛛，看得人脊背发麻。

“这是……”

琴声骤起，观音大笑，人群忽然成堆扑来，蛛网般攀爬在三人身上，用自己的胳膊，腿，将他们牢牢绑死。这重量可不是小事，沈月白很快呼吸困难，眼前是无数大笑的人脸，口水，血水，雨一般泼洒而来。他感觉自己在无力地推行一座肉山，可很快，人群竟然将他们捆绑着，要往村中的寺庙里送。若真能拔剑还好，可现在倘若拔剑，伤的可是切切实实的人身！

“糟了，这样下去危险！”沈月白大喊，可是疯人的笑声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他依稀能听到唐夜烛就在几尺之外，扬声大问：“杀，还是不杀？！”

“不可！”楚怀钰才发出两字，嘴就遭人捂了去。

癫狂的乐声中，三人很快就被押到村庄偏处的大佛堂，只见那佛堂周围花草衰败，死气横生却烛光充盈，金黄璀璨得如同梦中所见。

才刚步入其中，一股阴冷的寒气直冲脑门，沈月白抬头去看，堂中正坐的是尊两米大佛，慈眉善目，雕刻得栩栩如生，此刻却叫人浑身恶寒。那佛祖座前累满瓜果甚至菜肉，怎的给佛上贡，也献猪头鲜肉？

“邪性。”唐夜烛与佛相视，连他都猜不透下一步是要作甚。

咚……

不知何处的钟声大作，在这庙中反复回荡，三人竟同时跪地，正跪在佛前三只蒲团上。忽然，沈月白感觉这佛像忽明忽暗，突然流泻出浓厚的黑气，一阵甜腻如软烂瓜果的气味扑鼻而来，令他头晕目眩。越过黑气，沈月白看到漫空莹莹烛火，就在远方，佛像两眼开启，与他相对而视。

“这……”

沈月白看见女孩在此叩拜，半月后母亲病愈；又看见少年在此叩首，几年后仗剑走江湖；还有垂暮老人落泪而拜，几秒后，竟端坐带笑，圆寂而终……这是真的吗？村中的人，当真都在这佛前实现美梦？就连沈月白都心生憧憬，无数美好的景象刹那涌现，最后，他的眼前竟出现唐夜烛的脸。

他在这里做什么？更加诡异的画面接连浮现，他看见沈月白击败唐夜烛，看见自己稳坐师门大师兄之位，看见宋岩座上微笑，而站在宋岩身边的正是自己——沈月白。

这让沈月白猛地清醒过来。毕竟原主的执念与他无关，不如说恰好当头一棒，让他想起这危险境地。

我刚刚竟然差点就要掉进邪魔的陷阱，该说不说，这沈月白的心魔…竟然是唐夜烛！

随着沈月白清醒过来，黑雾缓缓消散。心知身后还有众多村民，他一动不敢动，可斜光所见，楚怀钰和唐夜烛竟然深困心魔之中，痛苦得满头冷汗。看来修为越高的人，反而越有心中难以摆脱的念想。这下糟了，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得玩儿完，更别说什么拯救仙侠界……今晚就得在这里变成傻笑磕头人了！

沈月白忽然想起，自己腰上还有月华。就在此刻，剔透的月华竟然随主人心想，轻轻翁动起来。一个冒险的想法浮现出来，沈月白打眼来看，这尊佛像大概就是一切的源头，人们先在这里参拜，美梦成真……逐渐忘乎所以，失去本性。这佛中，一定藏有什么秘密。

如今来看，只能拿剑硬破了。

可是，灵修尽废，这一剑真的能成吗。

沈月白死死回想他看过的所有修仙文是怎么运剑，可大脑一片空白，急得汗都滴下来了。身旁的楚怀钰已经跪不稳，半个身子歪斜，眼看痛苦得快要跌倒，唐夜烛则两眼猛然睁开，却毫无神智可见，那双眸子此刻比血还红。糟了，唐夜烛发疯和这恶佛杀人，两个的严重程度几乎一样啊？

……不能成也得成！

沈月白猛然起身，抽出月华，纵身一跃，瞄准佛像最脆弱的脖子劈了下去！

月华灵气尚在，出剑当真皎洁如月下光华，刀光闪烁竟然一声利响，劈断了那佛头。沈月白喜出望外，可忘了自己怎么跳到如此之高，腾空几秒，生生摔了个半死。这竟然真的奏效，雾气开始逐步消散，村民们也僵硬地被定身，不再做出动作。很快，楚怀钰与唐夜烛恢复了神智。

“……心魔。”刚从困境中恢复过来的唐夜烛看起来有些脆弱，也是，沈月白心中腹诽，超级疯狂大魔尊的心魔一定是超级疯狂大心魔。

楚怀钰回过神来：“仁兄，多谢你出手相救…怎么摔倒了？”

等重整旗鼓时，三人都发觉裸露的佛颈处，正浓郁地散出阵阵黑气。这气浓郁邪性，细看可见其中掩盖一页经书，那纸张昏黄，丹红书写。

唐夜烛才读了半行便眉目抽动，转身而去，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此乃禁经，诱人失魂发狂，走火入魔。看来是有谁偷了此书想要借以修炼，不要看，解除封印撕下经书，魔阵自会破解。”

“偷？”沈月白问道，“那本应该在哪里。”

“无言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唐夜烛与楚怀钰才成功解去封印。经书刚刚撕去，远处乐声就戛然而止，先琴，后鼓，而后笛声，直到最后，观音的歌声才寂寥地消散。无数村民短暂一愣，先后恢复神智，他们仿佛根本不记得近来发生什么，根据人们的呓语，他们能记起的上一天竟然是两月前了。

三人疲惫而立，广场中，被踩死孩子的母亲嚎啕大哭。天正亮了，旭日东升，梨花畔在晨辉中仍然美丽，几座石观音在水畔含笑而坐，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梦。

待到在街坊吃过早点，沈月白才寻下一间客栈暂居。楚怀钰明显是位正人君子，性情温和，待人有礼，两人聊得十分投机。正在这时，唐夜烛却起身离桌，喝完了杯中的酒行礼：“看到师哥安顿下来，我也便安心了。这一路所见实在险恶，不能推迟，夜烛这就回师门汇报。”

沈月白深深点头，心中大爽：“夜烛，你回时路也要注意安全。”

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这小子会不会谋杀我了！

楚怀钰惋惜：“过命之交，只可惜不能与君多饮几杯。”

唐夜烛再一行礼：“仁兄，师哥，我们江湖再见。”

白马扬蹄，走的又是来时路，不知怎的，沈月白远望驿站银铃摇晃，直到唐夜烛的背影消失才回神。楚怀钰仍在倾酒，沈月白忽然想起，问道：“怀钰兄，我之前有所不知，这石火堂……练的是何家何法呢？”

石火堂，乃市井人家之散修门派，人员众多，分布及广，多为江湖义士。

楚怀钰说道：“走遍天下路，容纳百川。石火堂不拘一格，可学天下千招百式，江湖路远，寻常百姓总难全心练功，所以练什么，怎么练，都很自由。”

“佩服，佩服。”沈月白心想，那我这灵基大毁，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也能练练这什么千招百式吗？

“老板，再来壶酒！” “好嘞。”

酒正端来，楚怀钰猛地出拳，只见那百姓打扮老板轻松闪过，壶飞天再落，稳稳当当送到桌前。这两下招式看得沈月白两眼大睁，直呼厉害。楚怀钰这才笑道：“仁兄有所不知，这客栈老板，便也是咱们石火堂弟兄。”

这是真厉害，沈月白此刻铁了心，管他什么九霄剑墟，什么东西南北，我就要进这个石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