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一片阴云笼罩,凡投靠魔界之地,来来去去俱有魔兵把守。大半个修界俨然已经成了一片魔域。除去还未归降之人,要么依旧镇守在门派,要么龟缩于深山幽暗之地。
林中树木遮天蔽日,周道全左手掌中凭空立着一片绿叶,上面散发着莹莹白光,一条若隐若现的光线一直往前延申。众人看毕,周道全道:“牵引还在,魔尊身上的噬相蛊毒一定还没有解。”
他手中绿叶便是从噬相莲身上所得,之前在极北之地,她们便是用此物来追踪魔尊的行踪。噬相莲是他从**中所得,他比谁都要清楚这噬相莲的威力。天地初生时万相所化,以莲为形。唯一的解法,便是当心中妄念尽皆满足,噬相莲才会在中蛊之人心中消失。但这怎么可能?倘若魔尊心中满是杀戮之欲,又要杀多少人才能满足得了?更何况,他心中欲念一起,法力便会失控,又如何杀戮?而妄念之所以是妄念,万相之所以是万相,便是因其虚妄,犹如空华镜月,了无所得,又谈何满足?
容音道:“周掌门,那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有机会?”
柳曲星道:“如今大半个修界都沦为了魔域,我们等于是在和魔界及修界对抗,急不得。”
这时,树林另一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伙衣衫破烂,形容狼狈的人走了过来。几人话声一顿,神情戒备起来,望向那边。为首一名弟子向孙念慈抱拳道:“掌门,这是从魔域那边逃出来的。”
当先一人满身血污,道:“拜见孙掌门,周掌门。”
正是青鸾城城主赵业平。
孙念慈转向弟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道:“回掌门。我们奉命前去探查,到了青鸾城外,正好碰到赵城主他们跑了出来。”
赵业平躺倒在地,捂着胸口,咬牙道:“我们,我们本是要接受魔印的。谁知魔尊下令,我们青鸾城的人,一个都不许留。哪怕投了诚!”
周道全等人互望了一眼。孙念慈道:“赵城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以前是不是关押过魔尊的师尊?”
赵业平道:“不是关押!是,是将他师尊抓去做苦力,还打上了锁魂符!我,我也没想到魔尊这么记仇!”明明说了只要投降于他就不会伤害他们的!
赵业平神情愤恨,低着头,有懊悔,也有屈辱。贪生怕死地投靠了魔界,谁知又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
周道全等人却无意鄙夷,柳曲星道:“那魔尊现在是不是就在青鸾城?你有没有看到他师尊?”
赵业平摇了摇头,道:“打魔印,杀人这种事,魔尊都是交给手下人来做的。我们不知道魔尊现在到底在哪,更没看到过他师尊。”
沉默须臾,孙念慈道:“他师尊必定同他在一起,想要接近,还需从长计议。”
原本几人想要找机会将魔尊师尊虏来,既能让魔尊失去一个强大的,他们无法预测的助力,还能用来威胁魔尊,可谓一举两得。但现在看来,只能先按下不提。
容音道:“那现在怎么办?”
周道全冷笑道:“魔尊噬相蛊毒一日未解,我们就一日未败。他收拢了大半个修界又如何?不过是内忧外患,自顾不暇而已。”
魔域城中,一片乌云压顶。
吕毅刚从门派点完卯回来,他是一家仙门中的外门弟子。平时在门派内跟着修习,打打杂,偶尔除些小小邪祟,用以补贴家用。天已经晚了,他还赶着回去给女儿做饭。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是早年间遭遇打劫的被打断了一条腿,妻子父母都在前几年陆陆续续因各种意外离世,只剩下他与五岁的女儿相依为命。
今天他分外高兴,虽然投降了魔尊,大半个修界都沦为了魔域,但所幸魔尊并没有滥杀无辜,只是给他们打上了魔印,让他们乖乖听话。不论如何,他一介蜉蝣蝼蚁,能在这世上得以有一个立命之所,和女儿好好的生活,便已经足够。至于所谓正邪,道义,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不该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既没这个能力,也不能以此安身立命。
刚走到房子对面的街上,他便兴高采烈地喊女儿的名字,道:“杏杏,杏杏,快出来看看爹给你带啥好吃的来了!”
这时,街上突然吵嚷起来,一队魔兵从另一街头走了出来,粗鲁地推开街上的行人,道:“谁家有童男童女的,都速速交上来,孝敬尊上,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吕毅眼神从她们身上望过去,见她们已经抓了不童男童女,小孩子在他们手下挣扎不休,纷纷哭喊娘爹,身后还有不少追来的人,正跪在地上求情道:“大人,大人,求求你们放了我们的孩儿吧!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魔尊,绝不敢有半分忤逆,叫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啊大人!”
然而,却被魔兵一剑贯穿了胸口,当场死不瞑目。
吕毅神情一变,抬头,却只见杏杏已经从屋中出来,笑道:“爹爹,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着,便要跑过来。
吕毅瞳孔猛地放大,忙道:“杏杏,快回去!”
杏杏有些不明所以,吕毅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对魔兵看见了杏杏,道:“那还有一个,小女娃长得还挺水灵,去,把她也抓来!”
“杏杏!”
吕毅奋力跑过去,几步路急出了一身的汗,杏杏已经被魔兵用手抓了起来。吕毅忙陪笑道:“大人,大人,我家女儿从小就患有痴傻的。不好孝敬尊上的。”边说边将手中的肉递过去,道:“刚买的,大人,您拿去吃。”
下一瞬,视线跌倒,他猛地被人踹到了地上。杏杏大叫道:“爹爹!”
吕毅手中的肉掉在地上,沾满了灰。他忙坐起,笑道:“杏杏乖,爹爹没事,别怕,别怕啊。爹爹没事。”
杏杏放声大哭,被抓她的魔兵猛地扇了一巴掌,道:“别吵吵!有什么好哭的?”杏杏嘶声哭了起来。
吕毅道:“杏杏!”
那魔兵将剑架在了吕毅脖子上,道:“再哭信不信我就把你爹杀了!”
“爹!”
杏杏大叫了一声,伸出双手捂住了嘴。
吕毅爬过去抓住她的手臂,道:“杏杏,杏杏。你们把她放了,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魔兵又是一脚将他踹翻,杏杏刚吞咽下去的哭声又放了出来。那魔兵道:“你有什么好给的,你那块破肉啊?滚远点,别拦路!”
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前走了。
吕毅在后方哭道:“杏杏!杏杏!”
杏杏也放声哭道:“爹爹!爹爹!”
吕毅跌跌撞撞爬起来追上去,道:“杏杏!杏杏!把我的杏杏还给我,还给我!”
走在最后的魔兵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道:“不想让你女儿看着你死,就识相点!”
吕毅跪倒在地,眼中映着杏杏哭喊着将手伸向他的模样,泪如雨下。
“杏杏,杏杏啊……”
客栈,沈行雪在床上有些坐立难安,陆为霜不过就是去下面叫个饭而已,怎么这么久。等到他都打算下去找人时,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了。陆为霜端着菜道:“师尊,好了。”
沈行雪掀开被子下床,道:“怎么这么久?”
见他下床,陆为霜神色一变,飞速将菜放到桌上,闪身到他身旁扶着他,道:“师尊,您不必下床,我帮您把饭菜端到床上来吃就好了。”
沈行雪干笑了笑,只不过是在极北之地之时**了一番,三天时间是久了点,但当时两人都身在幻境,陆为霜又走火入魔,他也能理解。没必要这般小心。陆为霜这模样就好像他受了什么重伤般。道:“不用,我休息了几天已经好很多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又说不上哪里好。而且这几天,我一直都感觉不是很饿的样子。”
陆为霜脸色红了红,没有多做解释。依旧小心翼翼扶着沈行雪坐下,还不忘垫个软垫。沈行雪想说真不用,他早就大好了。不过还是坐下了,就是脸上有些发烫。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他再次重生以来难得的感到有些食欲大开,道:“还没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陆为霜在他旁边坐下,眼神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低声道:“我跟掌柜的借了厨房。”
沈行雪眼眸一亮,道:“那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陆为霜点点头,有些羞赧道:“不过我很久没下厨了。师尊,你尝尝,看看还合不合你的口味。”说完,他紧紧盯着沈行雪。
沈行雪尝了尝,再次尝到熟悉的味道,只觉这简直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用力点头道:“很好吃!”
陆为霜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忙道:“好吃那师尊就多吃点!”
说完将菜又都往沈行雪那边移了移。沈行雪每样菜都尝了一遍,又夹到了陆为霜嘴边,道:“你也吃。”
陆为霜看了看沈行雪吃过的筷子,心头一阵悸动,凑过去,将菜吃了。一边嚼,他一边看了看沈行雪被油沾的有些红润的唇,低声道:“谢谢师尊。”
沈行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不用谢。”
陆为霜几乎呆住了,然后猛地转过头去,双眼飞速眨动。心想,师尊笑起来的样子,也太好看了。
两人就着一双筷子,一只碗吃了起来。用过饭,陆为霜将碗筷收好,起身道:“师尊,那我先去了,你……早点睡。”
言毕,就要走,沈行雪立刻拉住了他。陆为霜脚步一顿。
沈行雪道:“……你,还回来吗?”
不怪他这样问,这几天两人虽在一处,却是分房而睡。沈行雪觉得这没有必要。他们两人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分房睡?前几天问陆为霜,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缄口不言,总之还不等沈行雪问,他便走了。今天沈行雪势必要问个清楚。
陆为霜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不敢看沈行雪,道:“我就在隔壁。”
沈行雪道:“为什么,我这个床不够你睡吗?”
陆为霜忙道:“不是的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
却措不及防被沈行雪踮脚亲了一口。沈行雪脸色有些发红,低头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陆为霜耳垂红得仿佛要滴血,偏开头去,道:“不是,我是怕,怕我会……控制不住。”
沈行雪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必忍吗?”
陆为霜道:“可是,可是,您还没完全好。”
沈行雪道:“我好了。”怕陆为霜不信,他又再次强调道:“我真的好了!”
陆为霜看着他,脸色几经变化,忽然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低头吻了下去。他一手搂着沈行雪的腰,一手扣着沈行雪的后脑勺,让沈行雪没有一点空隙。
直到沈行雪躺倒在床,有些呼吸不过来,陆为霜才微微放开,容他呼吸。沈行雪看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道:“之前姬酆买的那罐药,应该是修士们制的,不是寻常凡药。涂上的当天我就感觉好多了。”
陆为霜喃喃道:“师尊。”再次吻了下来。
沈行雪皱了皱眉,感觉到什么,抓出一根绳子来,绳子的末端系着一块漆黑的玉石,正是万年玄冰。道:“这个,还要挂着吗?”
陆为霜脸色微红,道:“平常要挂着。”
沈行雪听懂了陆为霜的意思,不禁心脏狂跳。陆为霜低下头来吻他。
良久,沈行雪面色通红地推开他,道:“要不,回魔界吧。这里隔音不好,这个床,也不太坚固。”
陆为霜眼神已经有些发暗,嗓音微沉,点了点头,道:“好。”
见他这样,沈行雪又有些纠结。但根据之前在林中的记忆,他是真的有些担心。这种木房确实隔音太差。这个木床,木板,万一塌了怎么办。那时岂不是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