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权当我再陪你一路。”
杜荆竹与魔尊约好,等风城之事结束后,就陪他一同去查明他的身世。
部分是因为八卦,另外一部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倒显得自己不愿意与魔尊分离似的,说出来叫人笑话。
申时就要到了,杜荆竹与魔尊脚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那里,烤鸭的香气一阵一阵窜入鼻腔,两人都已饥肠辘辘。
索性买了只烤鸭,边吃边等。
循着烤鸭香气出来的,是一位覆了面纱的女子,身量纤细,腰间配了块剔透青玉,一开口正是赵雅的声音。
那赵雅神情自若,把和胡九的仇怨一一道来。
原来,赵雅每日都要去嬷嬷家学习女红,往日都是以面纱覆面,谁知那日胡九喝醉了酒,一把扯下她面纱,假借酒劲轻薄调笑于她。
她想起胡九来就咬牙切齿:“告知父亲后,父亲命人打了他一顿,怎知他伤痕累累,一脸奸相,提了几份点心上门提亲来
还一脸笑嘻嘻,一口一个亲家公,我呸!”
杜荆竹见这女子是个性情中人,倒放下了自己的架子,凑近倾听。
“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我父亲停了我的女红,让我待在家里不准出来,他自己则没少与那胡九起冲突,又不敢打死他惹来灾祸,只好处处忍让。”
“我又不是个木偶,难道就要因为一个胡九,待在家里一辈子吗?巴不得有人替我除之而后快!”
她秀眉微蹙,面有怒色,滔滔不绝痛骂了胡九半天,一看太阳,急忙站起身来。
“诸位,告辞了,我好不容易才跟我爹爹求来这每天出来一会儿,可不能光陪你们谈天了。”
她一闪身,拐进烤鸭店。
“哈哈哈!”魔尊忽然大笑。
“原来约在这里,是为了这个,刚才看我俩大快朵颐这会怕是馋坏了。”
杜荆竹也高兴得紧,在风城这么久,少见碰上一个如此活灵活现的可爱人物。
忽然,赵雅从烤鸭店门口探出头来,白色的面纱随风舞动,她放低声音,“我有一些忘记和你们说了,你们最好离那胡九远点,那人不只是个泼皮无赖,更是个无耻之徒,私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前些天还喜气洋洋上门告知我,说这几年谋了个营生,来钱如流水,再不当他娘子就赶不上趟啦。”
“我当时也没注意,只催促我父亲把他赶出去,如今想来,倒是奇怪得很。”
她头一缩,又缩回烤鸭店里去了。
这胡九,到底在忙活什么事情,又时常与那徐店主联络,那院中的骨头又是什么,是谁利用厉童来杀胡九?
桩桩件件,迷惑曲折不可说,杜荆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与魔尊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干脆站起身来。
“你去干什么?”魔尊问。
杜荆竹:“没吃饱,再来一只烤鸭。”
赵贺知道他们约在烤鸭店,早就馋得不得了,接过烤鸭就撕下油光脆亮的鸭皮往嘴里塞,像只秋日储存粮食的仓鼠。
“方士大会要正式开始了,吃饱,吃饱才有力气嘛!”
杜荆竹和魔尊都哈哈大笑,看着一嘴油的赵贺。
方士大会如约召开,杜荆竹开了这个先例,许多人也就在场上坐下观赛。
先前那几个挑衅的方士,连带那偏私的长老,都已经消失不见,想是丢了颜面,无颜再战。
这方式大会的比拼,不同于开幕式。
大会开幕重在观赏,讲究的是视觉的震撼力,并不很注重于攻击力,而这方士大会,就没有那么温和了。
真刀真枪,法术对打,一批懂修复的方列成一队,一局过后,他们负责修复场地供下一轮使用。
因为杜荆竹他们也要上场,而魔尊又不能显露出一身魔族法术,并不打算参赛,又顾念着杜荆竹的安全,只好教些普遍适用的法术给他,两人抱佛脚练到深夜。
杜荆竹只求光彩地输一局,早些下台休息,方士本就只是一个伪装的身份,不必在比赛名次上太较真。
城主与副城主照旧站在高台上观看,比赛分了几回合,先是初赛。
对面使用了喷火的方术,杜荆竹巧妙避开,双膝跪地向前滑去,直刺入他肩膀,一阵惊呼过后,对方认输,杜荆竹顺利进入第二轮。
正对上那汤泉,汤泉出手狠辣,为人又自傲,招招直击要害,绝不肯相让,杜荆竹武力不敌,连连闪避。
汤泉的招式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杜荆竹抵抗不住,接连败退,眼看就要惨败。
丢人就丢人吧。
杜荆竹身子一缩,变出了个龟壳罩在背上,紧紧靠着地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笑,杜荆竹眉毛微蹙,施了失音符,几人捂着脖子发不出声音,一脸慌张,场上又重归平静。
末了,从地上缩着的龟壳缝隙处,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因为被龟壳闷住,杜荆竹的声音有点低:“认输认输,大侠放过我……”
汤泉这才停下施展法术的手,一脸轻蔑看着杜荆竹艰难从龟壳里翻出来。
“你这身法,烂得不像个方士,在哪里学的法术?”
杜荆竹胡诌了一通蒙混过去,汤泉也就不再追问。
他走到台边,仔细看着剩下的方士两两对打,刀光剑影,珍奇异兽层出不穷,杜荆竹知道,他是在等他那位真正的对手——贺山。
汤泉不时上场,与对手酣战一番,下手奇快,丝毫不顾对手颜面,只求速战速决。
贺山照例是着一身蓝衣登场,刀疤骇人,出手绵柔却不软,配合上剑法直刺而去,那香囊还在他腰间摇晃尚未平静,战斗就已结束。
只是,在后面碰到越来越强的对手,贺山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几次险胜,都让赵贺几次把心提到嗓子眼。
杜荆竹放大视线查看,在刀光剑影间,他竟看到贺山的眼神有一丝飘忽,常常反应不过来,然后凭借自身实力强袭找补。
全场人士的目光都随着贺山的出场凝滞了,极其安静,落针可闻,贺山虽然几次险胜,到底也终于能和汤泉一分高下。
汤泉看贺山的战斗露出了破绽,刚开始还出言不逊,而后渐渐变了神色。
等两人站到台前左右两侧之时,汤泉的脸已经黑了。
“你这般对待这场比赛,莫不是看不起我?亏你先前还说得好好的,说与我比赛要尽全力。”他抬起下巴,一脸不屑。
“晚辈未曾见过阁下,又怎会与你有何约定呢?”贺山微微一笑。
杜荆竹几人都变了脸色,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那汤泉以为贺山是在耍赖皮,一时气恼,催动真龙法术直扑而去,黑云呼啸。
贺山不解,就听见汤泉站在那万只蝴蝶构成的龙头,一声大笑:“想不到这名扬天下的贺山方士,如今开起玩笑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贺山连忙出手抵挡,剑气逼人,寒光四射,从场地上拔地而起一扇数尺高的冰岩,将那真龙一劈为二。
因速度极快,那冰岩竟像是直直朝胸膛刺过来一样,他贴住冰岩闪闭,越过冰岩后,一声呼哨,那蝴蝶顷刻间又聚成一团,调转朝贺山冲过来。
杜荆竹抬眼看向贺山,见他一动不动,便知大事不妙,此时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蝴蝶凶猛,怕不是会给贺山的身体撕成碎片。
杜荆竹正猜测着贺山会如何抵挡,真龙迅疾而至,而贺山竟愣在原地,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全场方士大跌眼镜,没见过这样的输法,
那真龙却刹不住了,汤泉使出浑身力气,操纵着蝴蝶朝天上飞去,千钧之力才使那蝴蝶略微往上挪了些,低低掠过躺在地上的贺山。
好险,杜荆竹拍了拍胸口,这贺山今日真是格外不对劲。
他好像,丢失了记忆。
联想到前日贺山不认识赵贺的情形,先忘记刚认识不久的赵贺,又忘记了见过几面的汤泉,那接下来,岂不是要忘记自己的父母宗族了?
他想起那日那个孩子哭诉母亲忘记了他,倒和今天的情况颇为相似。
汤泉被授予了此次比赛的奖品,一柄城主亲授的玉如意,他脸上却没有带丝毫笑容,冷冷地看着刚醒过来的贺山。
手里把玩着玉如意,他朝贺山走了过去。
赵贺见状,冲上前拦在面前,魔尊不便出手,两人在一旁观望。
“滚开!”汤泉发怒。
赵贺不肯离开:“你干嘛要来挑衅!”
汤泉看着后面一脸迷茫的贺山,表情略带揶揄,伸出两指在贺山面前摇动:“贺山方士,还记得我吗?玩笑也该开到头了吧?”
杜荆竹拨开他的手,“他是真不记得你了。”
“你这个比赛中戴龟壳的人,如今也配和我站在一起说话了?你和这贺山方士,个个是坑蒙拐骗的好手。”
“我不远千里过来,只是为了与你一争高下,你如今对比赛这般儿戏,是成心让我瞧不起你吗?起来!我们再战一场!”
贺山只是两眼迷茫,摆摆手不知所云。
汤泉看着贺山的眼睛,直看得贺山都开始厌倦,起身就要离开。
当啷一声碎裂,那汤泉,竟把刚赢得的玉如意摔碎成几段,眉毛紧蹙,先前狂妄的神色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怅惘。
“我把你视为我毕生的对手,而你竟然轻易就忘了我。”他喃喃自语,连看也不看地上的玉如意一眼,兀自黯然离开了。
赵贺见那玉如意就那样碎成几段,心疼得要死,忙捡起来塞进包袱里,杜荆竹见赵贺窝窝囊囊,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下次你见到那汤泉,千万记得还给他。”
赵贺不情愿点点头,手里仍捏着那玉如意,玉石质地莹润,真是上上佳品。
杜荆竹看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贺山离去时,还捂着自己的头,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认识了,和那失忆症颇为相似,赵贺也颇为奇怪,他记不得见过一面的自己倒还能理解,如今比赛时晕倒,到头来连对手也给忘记了,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是时候去找那乌龟大夫问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