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者无言 第45章 爸，我想把裴言带回家

莫默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想要和裴言保持距离：“不不不！”

裴言没有放过她：“醒酒器的玻璃渣子如果扎到你脚上就麻烦了，可能还要大晚上跑医院，你要因为一个醒酒器耽误明天上班吗？”

莫默瞪着裴言：“我脚上穿了丝袜，玻璃渣子崩不到皮肤！赶紧放开我！”

“就算没有玻璃渣子，你鞋上也沾上不少红酒，你一会儿肯定要打车回家吧？”裴言言之凿凿的忽悠：“你看，如果坐出租车回家，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家的车弄脏，你难道愿意吗？”

莫默一时没想到怎么反驳，或者是说，自从今天和裴言重逢以后，她的脑袋就不太好用。

裴言不再说话，直接把莫默的脚抬起来，用抽纸包住攥了攥，将洒在脚上的红酒吸干净，一只脚擦干净了再换另一只。

莫默能感觉到裴言的双手是温热的，即使做了长美甲，裴言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划到她的皮肤。

做完这些，裴言才站起身，满意的看着莫默，像是艺术家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作品。

“走吧，我提前找了代驾，顺路送你回家。”

裴言拎着莫默的包走在前面，莫默下意识想拒绝：“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就行。而且你也不知道我家在那儿……”

裴言在前面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她，笃定的说：“不管你家住哪儿，我都和你顺路。”

莫默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裴言一起走到饭店门前。

同学聚会刚散场不久，陈晨和路朝阳正拽着徐思齐，追问他莫默去哪儿了。

徐思齐回国前就答应过裴言暂时不把她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他面对陈晨的盘问，心里连连叫苦。

就在这时，莫默和裴言正好出来，陈晨转头就看见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裴言手里还拎着莫默的包。

陈晨同学也算见过大场面，但此刻还是被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裴言也看见了远处的陈晨，但是她微微侧身，挡住了莫默的视线，抬手带着她往饭店停车场的方向走：“车在那边。”

回过神来的陈晨想叫住莫默，但是被徐思齐和路朝阳死命拉住了。

“不是！那个是裴言吧？是货真价实的裴言吧？她什么时候从太平洋那面跑回来的？！而且她为什么又去缠着莫默了？她又想去祸害莫默是不是！？”

陈晨瞪着徐思齐质问，她这些年虽然还偶尔和裴言保持联系，甚至给裴言发过莫默的照片，但不代表她会眼睁睁的看着裴言再回来纠缠莫默，在她眼中，十一年前就是裴言抛弃了莫默躲去国外，莫默独自一人承担学校里流言蜚语的时候，她裴言可是一溜烟就跑到国外躲清静去了！

徐思齐解释：“十一年都过去了，她俩谁都没找新欢，这不就是还对彼此念念不忘吗？而且你也看见了，她俩刚才都上同一辆车了，明显就是旧情复燃！你现在过去只能是给她们两个当电灯泡！”

“去他爹的旧情复燃！”

陈晨指着裴言车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裴言要是真心喜欢莫默，就该离她远远的，一辈子别回来！当初她抛下莫默跑了，莫默就把自己泡在卷子堆里面，一天挤不出一句话，像个木偶一样，除了考试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才缓过来！现在她又回来，难道还要再伤害莫默一次？！”

“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嘛，”徐思齐劝陈晨：“人要向前看的，没准这次她俩就能成了呗！”

“成什么成！裴言是能搞定她爸妈，还是能搞定莫默她家里？”陈晨明确的把横在莫默和裴言之间的阻碍指出来：“如果这一次再有人站出来反对，裴言会在她爸妈和莫默中间选择谁？”

陈晨说的问题真实存在，也是莫默心里担心的。

代驾在前面开车，莫默和裴言一起坐在后排，夜幕降临，街边路灯的光束照射在莫默的侧脸上，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裴言在车上临时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莫默也拿出手机，发现路朝阳给自己微信上发了消息。

【你今天遇见裴言了？】

莫默回复：【嗯，她刚回国，这个消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过了一会儿，路朝阳又发来消息：【我们在饭店门口看见你们了，陈晨现在气疯了】

莫默大概想象了一下陈晨生气的样子，忍着笑打字：【等我到家以后亲自向她负荆请罪】

回复完这句话，裴言正好也打完了电话，莫默正打算收起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新消息，还是路朝阳发来的。

【你现在还喜欢裴言吗？】

还喜欢裴言吗？这个问题莫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十一年没有谈恋爱，就连对任何一个人产生好感都没有过，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莫默当然对裴言还有感情。

但有感情不意味着能够破镜重圆，这世上的事情并不像数学题一样只有统一答案，离开校园后，莫默也逐渐明白了，两个人想要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并不是只有感情就行。

就算她对裴言有感情，裴言也对她念念不忘，她们两个就能重新在一起吗？

莫默在心里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一直到汽车在小区楼下停稳，莫默也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下车走进北京初秋的寒风中，莫默拉紧了西服外套，对裴言摆了摆手：“谢谢送我回家，再见。”

“等等，”裴言小跑几步追上莫默，拿着手机，眼神亮晶晶的望着莫默：“加个微信吧，你扫我？”

裴言的一双眼睛微微上挑，显得锋芒毕露，但是现在她垂着眼帘看向莫默，眼神中又透着一丝期待和小心翼翼，莫默一时恍惚，觉得很像小区楼下可怜兮兮的流浪猫。

她拿出手机，加上裴言的微信，客套的说了一句：“下次有机会再聚。”

这本来就是一句套话，但是裴言却马上说：“好，时间你定，我随时都可以。”

莫默愣了一下，随即仓促告别，逃跑一样的躲进电梯间。

她回到家里，没有开灯，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缓了一会儿，才勉强把自己的心思从裴言那边拉回来，准备掏出电脑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今天下班的时候正好把电脑带回来了，可是现在要用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提包刚才落在裴言车上了。

这下好了，刚才加上的微信马上就有用了。

莫默给裴言发了信息，然后扔开手机，开始对自己生闷气。

丢东西这种低级错误她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一样。

莫默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准备迎接危险和挑战。

但她毕竟不是输入程序就能完美执行的机器人，成年人的世界也不像学生时代的试卷那样非黑即白，所以她维持这种紧绷状态也变得越来越累。

她有时候会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根弦总有一天会断掉。

可她又找不到好的方法给自己放松。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进厨房做菜是什么时候了，更想不起来小区旁边健身房的卡是什么时候过期的。

在今天之前，她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唯一能让她放松一刻的东西就是酒精。

莫默当然也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但她就是不可避免的迷恋酒精接管精神的那种片刻轻松。

为了尽可能的降低对身体的伤害，也为了避免喝酒误事，莫默一直严格保持周末才喝酒的规律，但是今天她忍不住打破了这项规律。

她打开自己满满当当的酒柜，随手挑了一瓶，打开瓶子仰头灌了一口。

手机正好响起来,是蒋医生打来的电话。

自从工作以后，莫默节假日也经常加班，每年回家的时间屈指可数，蒋医生还有两年就到达退休年龄了，但是市医院有意继续返聘，所以他现在每天照旧起早贪黑的上班下班，做手术，带学生。

父女两个人电话交流的频率并不高，莫默有点奇怪，这次突然打电话会有什么事。

年纪大了以后，看见家里的突然来电就会很担心，莫默也免不了。

幸运的是，蒋医生今晚打电话只是随便聊聊，问问莫默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

电话的最后，蒋医生也像大多数中老父母一样，不能免俗的开始打探莫默有没有恋爱情况。

“爸爸也不是一定要给你压力，只是你今年也三十岁了，工作又这么忙，生活上有个伴也算是个互相扶持的依靠，”蒋医生叹了口气：“现在社会风气也开放了，北京又是大都市，你如果一定要喜欢女孩子，那就找个和你一样的吧，只要人好，只要你喜欢，爸爸都没意见。”

随着莫默的年龄逐渐增长，蒋医生刚开始还期待着莫默能在大学里遇到一个心仪的男生，回到“正常人”的性取向，但是莫默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蒋医生也不得不接受现实，退而求其次，现在的要求已经降低成了——活人，年纪比他小。

莫默本来听着这些话有些不耐烦，但是今天突然碰见了裴言，她忍不住侧面的问：“爸，你真的接受我领一个女生回家？”

蒋医生叹气：“不接受也没办法呀，总不能因为我的不接受，就逼着你一辈子孤独终老吧？”

“父母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走最顺遂最轻松的路，但我不能替你生活。人生几十年，要和谁一起度过，终究还是你自己决定。”

莫默听着蒋医生的话，有点感动，她吸吸鼻子，开玩笑：“行啊老爸，你现在的思想挺开放嘛，与时俱进！”

蒋医生：“好了，我这不还是为你操心。有合适的喜欢的就抓紧找，找到了也带回来一起吃顿饭，我亲自下厨。”

莫默点点头，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

“爸，如果我想把裴言带回家呢？”